第3章 吐血

元太后看着眼前的年轻帝王,动了真怒,她倒是真的小看了她这儿子,竟日日都能将侍寝宫妃全都赶出广华宫,昨夜里甚至还伤了何充容,若非是旁人拦的及时,何充容是不是就当场死在了广华宫。

隔着一道帘帐。

元太后眼神是冰冷的,嘴角的叹息也是冰冷的,那话语却是温柔的,“陛下,你已是一国之君,不再是个孩子,怎能像从前一般任性?”

“此番大选,选入宫中的哪一个不是好姑娘,模样、性情、才学样样都出挑。”

“你纵使不喜她们,何苦这般落了她们的脸面?”

“姑娘家的名声何其重要。”

“何充容入宫前,也是上京有名的大家闺秀,何至于此被你打伤。”

“何家世代忠臣,何阁老也曾教授你读书。”

“你让哀家如何同何家交待?”

若是一两个宫妃不受赫连铮喜欢,被赶出去也就罢了,那只能怪她们不够得宠。

各个都被侍寝当夜碰都没碰一下就赶出去,这就惹了非议。

都是前朝大臣家中教养的女儿家,入宫就是为了家族荣耀。

而今却各个都丢了颜面,连带着家族蒙羞。

前朝已经开始议论赫连铮不喜女子近身。

对元太后而言也并非好事。

赫连铮忍着耳边的女子哭声,皱着眉看向元太后,他的好母后,为了他,招来那么多女人的慈母。

让他近来夜不能寐,白天也不得消停,太医们跪在门口,各个口中喊着‘臣无能,未能治好陛下’的话语,听得他心烦。

他心下起了不耐,“儿臣还未碰过她们一根手指头,母后既然心疼她们丢了脸面,那便送她们回家去重新嫁人。”

“也好过留在宫中,某一日被儿臣不小心失手给杀了丢了性命。”

元太后冷然道:“荒唐,入了宫便是皇室之人,如何还能回家去重新嫁人?”

“你问问这全天下,有哪个男人敢娶她们?”

赫连铮厌了这番争吵,“既如此,她们不能出宫,儿臣便出宫,还请母后答应,让儿臣前去太虚观静修养病。”

没想到赫连铮会说出这一番话来。

元太后眯了眯眼,审视的看着赫连铮,翅膀硬了,倒敢威胁她了。

她放和缓了语气,起了些许泪意,“哀家才说了你几句,你便闹要去太虚观清修养病?”

“你是皇帝,国事家事都系你一身,你怎可做那般儿戏之事。”

“是哀家错了,哀家错了。”

符长青忙上前来领着宫人齐刷刷跪倒一片在太后跟前,“还请娘娘保重凤体。”

便连常环也领着广华宫的宫人跪倒在地,立刻请罪,“是奴才等该死,未能伺候好陛下,才叫陛下得了这般怪病。”

“太后娘娘息怒。”

常环抬起巴掌就往自个儿脸上落。

广华宫宫人皆自罚起来。

元太后伸手撩开帘帐,看向赫连铮。

赫连铮抬眼,迎上了那道目光。

这对天家母子,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对对方的厌恶。

耳边的女子哭声呜呜咽咽让人心烦,眼前的一幕幕吵闹的让人不得安宁。

赫连铮深吸了一口气,常环等人的脸已经又红又肿,唇边还流着血。

他抬手作揖,“千错万错是儿臣的错,是儿臣错了。”

“母后保重身体。”

“切莫为儿臣担忧。”

“儿臣告退。”

他不欲再和太后争执,正要离开时,耳边的女子哭声徒然尖锐刺穿他整个头脑,他立在原地,心口一紧,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常环跪在他腿边,见他倒下,吓得连忙伸手去扶,“陛下,陛下!”

那口血滴在了汉白玉地砖上,格外刺眼。

元太后眼皮一跳,看着忙乱成一团的宫人,她却半分不显慌张,神色冷静看向双眼紧闭的赫连铮,他的唇色被鲜血染着,凭添了一二分诡异。

他到底是真病,还是装病?

难道真能见到女子,便会病发?

她沉着唤道:“还不传太医,扶陛下到榻上去。”

符长青立刻回过神来,领着宫人前去传太医前来。

幸而琼华宫一直有太医候诊,不过转瞬就有太医前来为赫连铮把脉。

可那毕竟是九五之尊,在送赫连铮回广华宫中,太医令率太医院医术高超的医者们前来会诊。

琼华宫乱了一通,终于恢复平静时。

元太后坐着闭目养神,身旁小几上还有

符长青跪在她面前,“娘娘,广华宫来人报,陛下已无大碍,只是还未清醒,太医令正在用针。”

“无大碍,他在哀家面前吐血晕倒,也能叫做无大碍?”元太后冷笑,“传出去,岂不是非议哀家不慈,逼得陛下吐血重病?”

近来,朝堂之事颇多,朝事都处理不完,还要处理皇帝留下的烂摊子。

“哀家真是小瞧了他。”

元太后忽而问,“此番大选入宫的嫔妃可是全都叫他赶走过一回了?”那些个姑娘家,哪一个不是娇艳欲滴的年纪,男人怎会不好女色?

先帝在世时,这宫里头不也是左一位,右一位的女子被宠幸。

生子肖若父,老子好女色,儿子怎会是个柳下惠?

符长青深知元太后一腔怒气,忙应道:“倒还有一位林美人,从未侍寝。”

元太后睁开眼,红唇轻启,“林美人?”三个字流转于她唇边。

“可是大选那日,哀家曾夸过她生的好,配的美人二字?”

符长青垂头,“是。”

她不等元太后问,便道:“林美人自五月二十七那日,便得了热症,是以敬事房撤了她的牌子,不曾送来过。”

赫连铮无心召人侍寝,元太后除了第一二日指定了侯淑仪、徐昭仪前去侍寝外,后头便是翻的敬事房送来的牌子,轮着点了一遍。

“五月的天,得了热症?”

“五月二十七……”

元太后沉吟着,林美人病的那日便是侯淑仪侍寝被赶出广华宫的第二日。

“有这般巧的事?”

符长青忙道:“奴婢调看过用药记档,的确是如此。”

“想来原是体弱,又胆小,受了惊吓,方才会得病。”

元太后历尽千帆,十几岁的丫头在她面前耍着不入流的小伎俩,竟然妄图能瞒过她的眼睛。

那并不是个值得她放在心上的人,只模糊还记得容貌生的着实不错,是那一批秀女之中属上佳者,元太后沉吟片刻,“哀家记着,她出生不高。”

符长青从善如流,“林美人是琅琊林氏女,其父是工部员外郎林有为,其伯父林寒至是山东盐运使。”

她回答完以后,元太后久久未曾言语。

许久之后,元太后终于开口,“哀家给她个体面,让她去伺候陛下养病。”

陛下如今根本不愿让女子靠近身边,昨夜里可都已经对着何充容动了刀剑,娘娘为何要安排林美人前去伺候陛下养病?

符长青不曾明白,“奴婢愚钝,还请娘娘明示。”

元太后唇边浮起一丝冷笑,“如若陛下将她杀了,也不过是个员外郎之女,正好让百官看看陛下的性子有多无常。”

“但她若能顺利入了陛下的眼,便是哀家给她的体面。”

“哀家倒要看看他会如何做。”

不喜近女子身,真是说来就好笑。

倒是一举两得,符长青颔首道:“此法甚好,娘娘英明。”

元太后乏了,点了符长青,“你亲自去。”

符长青自叩首领命,前去梧桐苑传话。

林玉仙捏着鼻子喝下一碗药,烟雨方才带回来陛下病了,如今整个太医院都在广华宫坐镇,她可算松了一口气,陛下一病,自然是不会让人前去侍寝了。

冬枣在一旁算过,心情复杂,“只有姑娘,还未曾去侍寝。”

林玉仙腹诽,那怎么叫做侍寝,分明是去受罪。

天天听宫妃哭着从广华宫跑出来的故事,她都已经听过无数次。

幸而她不必遭那份罪。

她背过宫人去,同冬枣说起,“我这是运气好。”若非是她装病成功,如今她就很大可能同她们一般,去广华宫走一遭就罢了,还要被皇帝陛下给欺负。

运气好三个字才从她唇边绕了一圈,烟雨就匆匆走进来,“主子,太后娘娘身边的符女官前来传太后旨意。”

林玉仙嘴角笑意凝滞,心中隐隐生起了不好的预感。

她当真是不该自夸运气好,往往这般说时,总是厄运降临。

她不会就这么倒霉吧,在这种节骨眼儿上被太后娘娘给盯上了?

她就只想要在这梧桐苑的小小一角过她的安稳生活,怎么就那般难?

作者有话要说:重写第三章替换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