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已经是下训的吃饭时间，队伍管理的不是很严格，这边的打闹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向栀意说完之后便不再理他，小步小步的往前跟着队伍走，尽量前面的人岔开距离。

队伍快要排到他们。向栀意拿起餐盘，歪着头向盛饭的餐桌上望了一眼。

一共有五个阿姨站在放着铁盘的桌子后面，拿着大汤勺，带着口罩面无表情的舀一勺，抖一抖，然后伸长胳膊放到对面学生的餐盘里，全程没有交流，吃到什么全凭运气。

向栀意顺着大汤勺看向桌子上的菜，熟悉的白菜炖粉条，西红柿炒鸡蛋，烧茄子，和一道紫菜汤。

西红柿铺满餐盘，只能看到星星点点的鸡蛋碎，粉条黏黏糯糯的缠着白菜，偶尔盘里盛到一块肉，也会被阿姨无情的避开。

“给我肉，给我肉。”向栀意看到还差一个人就到他们时，立马小声嘟囔起来。

程聿珩顺着第一个阿姨把餐盘递出去，向栀意调转了口风，“他没肉，他没肉。”

阿姨像是听到了她的召唤，顺着餐盘边一舀，半勺的的粉条上，四五块肥瘦相间的肉摆在上边，阿姨抬眼看了一下程聿珩，笑眯眯的放到他的餐盘里，“多吃点。”

轮到向栀意，同样的地方又是有三片肉，不过都偏肥，向栀意有些失望，但有也比没有好，她刚想着把瘦肉吃了，肥肉剩下，阿姨就在她殷切的眼神下利落的抖了抖勺子，成功把到嘴的肉甩了下去，把一勺子粉条放到她的盘子里，而后无情的看向了下一个人。

向栀意看着两人之间过大的差距，怒了! 被太阳照射了一下午，连块肉都吃不上!

关键是吃不上就算了，大家都没有，平等对待。可是为什么程聿珩有，为什么偏偏是程聿珩有!

一路跟着队伍走，向栀意的眼睛就没离开过程聿珩盘里的肉。被觊觎的人感受到她的视线，不躲不避，甚至还往下压了压，让她看的更清楚。

“......”

食堂是由一个大棚改造而成，上面罩着一个透明的玻璃顶，一进门是拿餐盘盛饭的地方。中间共摆放几十张长条木桌，拼接在一起，一共有五列。木桌两边是不带靠背的板凳，出口处是水池倒剩饭的地方。

按照s型的队伍一个挨着一个，将餐盘放到桌子旁站着，等所有人都打完后，才能统一坐下吃饭。

向栀意左手边是程聿珩，右边是赵梓彤。她抬眼环视的一圈，看到周围人的餐盘和她一样的惨，顿时也心情平静了许多。

但是左边的那人却像故意给她找不痛快一样，歪着头看她一眼，然后扯起嘴角。

这熟悉的笑容，这从小到大的嘲讽表情!

向栀意抬起左脚在桌子的掩饰下慢慢挪，然后一脚踩下去。

脚下传来硬邦邦的感觉，向栀意不可置信低下头去看，程聿珩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往后退了半步，让她踩了个空。

吹哨声响起，向栀意咽下这口气，搬开凳子坐下了。

她拿筷子挑了挑盘里的菜，把肉丁和豆腐选出来，又尝了两口米饭，就不知道该往哪动筷子了。

她这人挑食，葱蒜姜不吃，大块的西红柿不吃，太软的东西不吃，这么一看，这盘里唯一能下筷子的就是米饭了，可她又是舞蹈生，专业课老师下了任务，开学第一节课就要测体重。

向栀意觉得有些时候，该低的头是还是要低的，不能和自己的胃过不去，毕竟她是真的饿了。

于是她把餐盘往左挪了一点，身体往左探，拿胳膊肘戳了戳他：“哥哥，你那肉，吃嘛？”

这称呼让被叫到的人一顿，然后头也不转的继续吃饭。

“哥哥，”向栀意拿余光撇着他，捏着软软的嗓子继续道：“你好厉害哦，别人都没肉，就你有。”

听到这话，程聿珩终于有了反应，他转过头，眼睑向下垂，懒洋洋的看了她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啊了一声，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那我可能就是——被阿姨选中的人。”

向栀意和他对视了几秒，刚想反击，余光看到了餐盘中还没有动过的肉，微抿着嘴唇，睁大眼睛看向他，轻声商量：“那你愿意，和我分享这份快乐吗。”

程聿珩扫了她一眼，低头看到她餐盘中，基本没有动过的菜，收回目光思考了几秒，伸手将餐盘调转了方向，餐盘竖着放置，盛菜的那一边冲着向栀意。

向栀意明白这是默认是意思，举起筷子就要夹，嘴上边说道：谢谢哥哥，好人一生平安。”

莫名收到好人卡的程聿珩突然不想把菜给她吃了。

筷子刚伸过去，像是想到了什么，向栀意把筷子收回调转了头，将没有用过的那一边伸过去，小声嘀咕，“差点忘了你有洁癖。”

将肉片和豆腐鸡蛋偷完，向栀意心满意足的填饱了肚子，转过头看，程聿珩已经吃完了坐在座位上，像是在等她。

“你怎么还不走？”向栀意问。

“吃完了？”程聿珩收拾东西，“陪我趟去超市。”

向栀意吃饱了就想休息，不愿意活动。坐在位置上愣了几秒，低头看到偷吃的残渣还大咧咧摆在眼前，认命的站了起来。

算了，谁叫吃人嘴软。

回头跟赵梓彤打了声招呼，跟着他出去了。

吃过饭不过六点，夏日炎炎，太阳依旧悬在天边，灼热的阳光照在皮肤上，空气燥热。

向栀意习惯慢他半步走在他左侧，边走边将外套拉链拉下来，手撩起一边的衣服扇风，“你要去买什么啊，不好好休息，晚上估计又得紧急集合。”

程聿珩走的很慢，配合着向栀意的步伐，步调散漫的往前走，闻言突然停住，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向栀意觉得这眼神里憋着坏，正想说不用说了，声音已经传了出来。

“买点吃的。刚刚那顿饭，被某个人给我搜刮干净了，晚上紧急集合，饿的起不来可怎么办?”

声音懒懒散散的拖着长调，不疾不徐的控诉着，让向栀意仅存的良心消失了，心道:你就装吧。

超市离食堂很远，在山脚的位置，因为集合的时间很变态，所以大多数人都会在吃完晚饭后回宿舍休息，一路走来没有遇到几个人，但却收获了所有人的目光。

向栀意摸了摸自己的脸，伸手拽了拽程聿珩的下衣摆。

程聿珩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往前走，“怎么了？”

“你看我脸上有米饭粒吗，怎么感觉好多人都在看我。”

程聿珩停下脚步，转过身和她面对面对视，又好像怕看的不够仔细，弯下腰和她平视，歪着头左右看了下。

此时两人离得很近，灼热的呼吸喷薄出来，让向栀意感到了一丝不自在。

对方的眼睛很漂亮，眼尾的一颗小痣透着魅惑，像是能把人吸进去，像鸦羽一般都睫毛轻轻抖动，眼睛里只有她一个人。

“你好。”

一道声音打破两人之间旖旎的氛围，声音清脆，带着不可察觉的颤抖。

程聿珩直起腰，和向栀意一起看向她。

是一个同穿着军训服的小姑娘，个子有些矮，齐肩发，眼睛大大的，微抿着嘴唇，手上拿着手机。

向栀意见状，指了指不远处的超市，跟程聿珩说，“我去超市那里等你。”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向栀意往前小跑了几步，最终没忍住回了头。

不远处的两个人正面对面的站着不知道说了什么，程聿珩还是面无表情，左手臂弯处搭着衣服，右手插进裤兜里，明明站的笔直，却给人一种慵懒的感觉。对面的小姑娘拿着手机，冲他甜甜的笑着。

阳光依旧刺眼热烈，向栀意只看了几秒，就收回了眼睛，低着头往超市走。

以前她和程聿珩一起走时，也会有人来要微信，总是被人误会是他的女朋友，解释起来很麻烦。

程聿珩每次拒绝的也很干脆，从不拐弯抹角，让她在一旁听着也有些尴尬，后来干脆再有人来要微信或者表白，她就会自动的溜到一旁。

向栀意刚走到超市门口，准备推开门，后面的人比她更快，指骨修长的手指握着门把手将门推开，高大的身躯站在门前给她让了位置，示意她先进。

向栀意抬头看，是程聿珩。

“我没给。”经过他时，低沉好听的声音轻轻响起，好像在耳边跟她低语。

向栀意脚步没停，继续往里走，耳边酥酥麻麻的，注意一时没有集中。

“什么？”向栀意走到一个货架前才反应过来。

程聿珩垂着眼看她，半响移开了眼睛，“没事。”

向栀意没再问，围着货架开始挑吃的。

超市不大，更像是一个小卖部，只有中间几排货架挂着零食，其余的都是卖一些生活用品。

又因为军训原因，每个东西都比外面卖的要贵很多，但方圆几里就这一家超市。一家独大，也没有别的选择。

程聿珩走到卖泡面的地方开始挑选，看见向栀意的眼睛恋恋不舍的盯着，拿过她身前的红烧牛肉面开口，“饿了就屯点泡面。”

向栀意摇了摇头：“舞蹈生自觉，怕胖，坚决不吃。”说完便往外走，走到一半，猛的顿住，脚步撤回来，抬头跟程聿珩商量：“但我这人吧，有个优点，就是听劝，你要是让我吃，我就吃。”

程聿珩低头扫她一眼，看着眼前的人瘦的跟杆儿似的，也不知道哪来的胖，伸手自动帮她拿了几袋她爱吃的，又拿了几包鸡爪，还热心的给她选了包热量相对低的。

向栀意看着他动作，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说：“我原先就发现了，你跟我说话能不能不要垂着眼睑，显得我很挫。”

程聿珩选东西的手一顿，目光下敛，长睫毛微微下垂，叹了口气纠结道：“我也不想。”

向栀意：“怎么，你有苦衷吗？其实有……”

话还没说完，程聿珩又接着说：“可是你矮。”

向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