樵建木被她的梦想宣言吓了一跳，和保安大叔对视一眼，努力克制住激动的心情。

终于有人愿意来这所学校了。

他稍稍收敛住几乎要抑制不住的笑容，说道：“好！好孩子！现在很少有你这种不看重物质，一心追求梦想的人了，我们学校缺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才。”

樵校长：“学校待遇虽然算不上多好，不过六险一金什么的都是有的，你要是嫌工资不高，还可以参加学校招生绩效考核任务，绩效越高，工资越高。”

招生绩效考核？

绩效考核好啊，绩效考核妙啊，方希希就喜欢这种考核任务。

招生困难？

不存在的，只要钱给的多，什么任务她都能搞定。

方希希现在一颗心盛满学校，只差入职舍身为学校做贡献了。

樵校长还在继续说。

“住宿方面你不用担心，学校为每位老师准备了房间，有一室一厅一卫，还有两室一厅，三室一厅，两室和三室的需要跟其他老师合住，具体看学校安排。吃饭方面，学校包三餐，跟学生一起吃食堂，”

樵建木：“我们学校的伙食还是很好的。”

方希希差点绕过桌子，摇晃樵校长的肩膀大喊我愿意。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快要溢出来的大笑声，矜持说道：“我都可以。”

矜持，矜持，她一定要矜持。

樵建木伸出他那双枯树皮一样的手：“没有问题的话，方老师九月一号来学校办理入学手续。”

方希希握住那双手：“没有问题的校长！”

九月一号这天，西岭山综合学校正式开学。

樵校长通知她十点钟报道，但为了给校长和同事留下好印象，方希希八点就到了。

她到的时候学校没有开门。

开学的日子，按理说校门口应该有很多学生和家长，但西岭山学校的大门前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这里不像一所即将开学的学校，反倒像废弃很久的荒郊建筑。

方希希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走到保卫科。

保卫科大叔趴在桌子上，睡得正沉。

她敲敲窗户，喊道：“叔！”

连敲三下窗，保安大叔才把脑袋从桌子上抬起来。

他没有表情的脸在看到方希希的时候瞬间变了，露出一个灿烂的、门牙缺失的笑：“方老师来了。”

保安大叔推开门，掏出钥匙打开生锈的铁门，说道：“方老师你来怎么没说一声，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大门打开，他拎起方希希的行李箱，继续说：“你来的太早了，这会校长他们还没起床呢。”

方希希啊了声，没起床？

这都八点了，老师们不需要上课吗？怎么这个点还没有起床？

她问道：“学生们八点不需要上课吗？”

保安大叔说：“最近这段时间不上课。”

方希希捕捉到关键词：“最近？”

保安大叔：“对，学校的课程是根据季节、招生日期和老师的排班变化的，不是统一的，这个等你上班就知道了。”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边角磕碎的对讲机，大喊道：“校长校长！方老师来了！”

那只对讲机发出嘶啦嘶啦的声音。

保安大叔：“怎么没声音？”

他手拍拍对讲机，继续喊：“呼叫校长！呼叫校长！校长在吗？”

连喊三声，嘶啦嘶啦中夹杂一道熟悉的声音。

“在的在的，老陈什么事？”

保安大叔：“报告校长！方老师来了，方老师来了！”

“嘶啦嘶啦——”

“方老师来了？”

“嘶啦——”

“先……去教师公寓，我马上……就到。”

保安大叔回了句收到，关掉对讲机，小心翼翼塞进怀里，抬头对方希希说：“我们先去教师公寓，去教师公寓等他。”

方希希应声，跟着往教师公寓的方向走。

教师公寓距离门口很远，走了二十多分钟，两人在一片矮小的楼层前停下。

这是一栋只有四层的建筑，看起来年份久远。

外墙白色的漆面掉的差不多了，黑灰色的痕迹遍布每一个地方，整栋建筑看下来，连片完好的墙面都找不到。

墙底靠近地面的位置长满了黑灰色的苔藓，连台阶的位置都没能幸免。

或许樵校长没有撒谎，他们学校真的历史悠久。

几分钟后，樵建木和一个长相柔弱的女人从教师公寓后面走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那名长相柔弱的女人低垂着脑袋，落在樵校长身后两米。

看到方希希，樵校长乐呵呵道：“方老师来的这么早？辛苦了辛苦了，先让代蓝老师领你去宿舍，收拾收拾行李。”

他指着旁边女人，介绍道：“这是代蓝老师，在学校任职很久了，是西岭山最有资历的老师之一，你有什么解决不了、或者不懂的问题都可以问她。”

方希希看向代蓝。

那是一个气质温温柔柔，长相非常漂亮的女人，她那双鹿眼看着你的时候，好像盛满了水一样，下一秒就要溢出来。

方希希的目光从代蓝老师的脸挪到头发上。

这个老师好看是好看，就是看起来不大正常。

她那头卷发是认真的吗？为什么不停往下滴水？

方希希压制住心里的疑惑，礼貌说道：“代蓝老师，你好。”

代蓝老师抬起头，小心瞥了她一眼，紧接着低下头，用小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方老师好。”

樵校长拍拍代蓝：“方老师刚来学校，很多地方不懂，你多帮帮她。”

代蓝用众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嘤嘤道：“好，好吧，校长。”

樵校长和方希希说了会话，别在腰间的对讲机发出刺刺的声音。

他的对讲机比保安大叔的对讲机还要破旧，整个对讲机的外壳老化发白，四个角有两个角是破的，旁边的开关按键碎了一角，出现缺口。

校长抓起对讲机，喂喂几声。

“校，校长……”

“刺啦刺啦——”

“……又，又把，”

“刺啦”

“脑袋塞进课桌——”

校长抹掉额头的汗，转头往教学楼方向走，走出几米想起方希希，堆满褶子的脸上挤出笑容，说道：“方老师，先让代蓝老师领你去宿舍，你俩逛逛，先逛逛，我去处理点事。”

刚才对讲机里的声音方希希也听到了，她忙道：“樵校长你先去忙，我这里不着急。”

樵建木点点头，火急火燎离开。

保安大叔跟在他身后，同方希希和代蓝招呼一声，也离开了。

教室公寓前只剩下方希希和代蓝。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两人隔着几米远。

代蓝抬头望了望方希希，生怕被发现一样，又急忙低下头，两只手紧张的搓起一圈头发。

她头发上的水顺着手指滑下来，很快袖口的位置浸出一大片湿色。

方希希作为一个初入职场的新人，时刻谨记要跟同事们搞好关系。

见代蓝不说话，她走近一步，嘴角弧度勾起的恰到好处，说道：“代蓝老师是突然被樵校长叫出来的吗？”

代蓝闻言，抬头小心看了她一眼，两人目光对上后又火速低下头，用蚊子音说道：“是，是的。”

这老师不仅长得柔柔弱弱，声音听起来也很柔弱啊。

方希希：“那代老师要不要先回去，擦擦头发？”

见代蓝看过来，方希希以为她顾忌自己，说道：“你不用管我的。”

保安大叔刚才给了她教师公寓的钥匙，也告诉她的房间在几楼几号，她自己可以找到。

只是代蓝没有理解她的话，听她说起头发，腼腆的表情收敛些，露出开心的样子，说道：“你觉得我的头发好看吗？”

说着双手抓进头发里。

湿漉漉的头发被她甩开，上面的水像雨滴一样洒在方希希脸上。

细小的雨滴砸在人脸上，细细密密的疼痛感传出来。

方希希捂住脸，深吸一口气。

这是什么？

代蓝老师什么意思？

把头发水甩在她脸上是为了表达对她的不满吗？

她早就听说有些单位的老人喜欢欺负新人，西岭山学校建校这么多年，代蓝老师又待了那么久，别看她外表长得温柔贤淑，私底下说不定是根老油条。

还是专门欺负新人那种。

方希希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时刻准备迎接第一场职场斗争。

她心里腹诽，却没表现出来，露出真诚的笑，说道：“好看，代蓝老师的头发是我见过发质最好、最黑最亮的了。”

她没有撒谎，湿成这个样子，阳光底下一照，确实又黑又亮。

代蓝听她这么说，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红晕，扭捏道：“真，真的吗？”

方希希大声回答：“当然是真的。”

代蓝非常高兴，鹿眼里仿佛都带了光，她四处张望，看到旁边的行李箱，走过去提起来，说：“希希老师走那么远过来，一定累了，我先领你去宿舍。”

一场新人与老人的职场初较量在方希希的夸夸下消弭不见。

代蓝老师从老油条化身温暖前辈，热情的方希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跑过去抢夺行李箱：“不用了代老师，我自己来就行。”

柔弱的代老师轻巧转身。

方希希抓了个空。

代蓝：“我帮你啦，希希老师不用客气。”

方希希再三努力，没能把行李箱从代蓝的手里抢夺过来，只好放弃。

方希希：“谢谢代蓝老师了。”

两人走进教室公寓。

不知道是不是方希希的错觉，进了教师公寓后，酷热的温度仿佛一下子降了下去。

她回头看了眼教师公寓的大门。

那扇大门好像一堵隔热层一样，将外面的温度和里面隔离开来。

几丝风从楼道里传出来，吹在人身上凉飕飕的。

两人沿楼梯往上爬。

方希希的房间在三楼。

她跟在代蓝身后，落后两步，本想跟她一起把行李箱抬上去，但代蓝说不用。

等爬到三楼，方希希撑着膝盖大喘气的时候，看到代蓝没事人一样拎着箱子，顿觉人不可貌相。

看起来娇滴滴的代老师体力很好啊。

方希希的房间在3楼302，是一间一室一厅的小居室。

房间不大，五六十平的样子，卧室和客厅分离，角落里是卫生间。

令人惊喜的是，房间靠门的位置有一个露天小厨房。

方希希走到厨房的位置，手捏住燃气灶开关，轻轻扭动。

燃气灶发出“噗”的一声，一股红色的火焰从中冒出来。

她笑道：“这里居然可以做饭？”

先前樵校长和她说过，学校有食堂，老师和学生的吃饭问题都在食堂解决，她以为学校教师公寓禁止做饭。

没想到公寓里居然有小厨房。

代蓝啊了声：“有的，不过不是所有的房间都有厨房，只有小部分有。”

“你要是不喜欢带厨房的，可以让校长把你调到别的房间。”

方希希：“不用，这间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