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伟才望了她一眼，欲言又止道：“方老师，第一次种菜，我们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

他不是在打击方希希，主要是学校土地贫瘠，平日里连草都长得很少，更不要说种菜了。

方老师已经被眼前的菜地冲昏了头脑，她觉得自己就是个种地小能手，闻言哈哈笑道：“放心吧雪老师，很快你就能吃到我种的菜了。”说完美滋滋离开。

方希希在学校的任务又多了一项，除了每天备课上课，她开始频频往菜地边转悠。

教师公寓门口到菜地那条路都要让她踩平了。

这天，下了课才六点，她又跑到菜地观察。

肉眼看过去，那片菜地除了比旁边的湿润、松软一些，其它的没多少区别。种下去的菜也还没有长出来，整片菜地黑黢黢的，看不到绿色。

“怎么还没长呢？不对啊，按说应该长出来了，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水浇少了？要不要再浇点水，还是施点肥吧。”

正嘀咕着，脑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你干什么呢？”

方希希吓了一跳，直接蹦起来道：“谁啊！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回头看见那人的脸，叫声下意识减弱：“厌修？”

瞥见厌修的脸由晴转阴，方希希急忙改口：“厌老师，厌老师好，厌老师锻炼呢！”

厌修听到厌老师三个字，脸色微微好转，鼻腔里嗯了声：“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方希希指着脚旁：“我种菜呢。”一低头看到自己踩进了菜地里，顿时惨叫道：“我的菜！”

厌修下意识后退，退完觉得很没面子，恼羞成怒道：“你鬼叫什么？”

方希希顾不上他了，跳开菜地，蹲下身看菜地那两只清晰的脚印。

她拿起旁边的小树枝，轻轻挑动脚印处的土，边挑边道：“你说它会不会被我踩死？我废了好大功夫种的菜，还等着它换换口味呢，要是被踩死可太冤了。”

厌修莫名其妙道：“你在学校里种菜？”

方希希啊了声，以为他误会自己私自动用学校土地，解释道：“校长同意了。”

她打算种菜的时候就和校长说了，校长当时的表情虽然很一言难尽，但最后还是同意了。

厌修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再次问道：“你在这里种菜？”

方希希：“……这里种有什么不对吗？”

樵校长说了，随便种，学校哪里都可以种。

她本来想在操场旁边种的，那里阳光好，从早上到傍晚，只要有阳光的时候都可以照到。

而且旁边还有一口井，方便打水浇灌。但那个地方离她太远了，看菜不方便，所以她才把菜地选在了教师公寓后面。

这块地虽然位于教师公寓后面，但离教师公寓还有一段距离，菜地旁没有高大树木遮挡，前面的建筑也挡不到它，地理位置也还不错。

当然，最不错的地方就是离她住的地方近，她可以一跑几十趟，没事的时候就跑过来浇浇水。

不知道是学校地质的原因还是太阳的原因，菜地浇上水后干的很快。

最开始种菜种子的时候，前脚浇上水，后脚地就干了，导致方希希跑了很多趟，来来回回往菜地里搬水。

现在不知道是浇的多了还是太阳没那几天毒了，水干的慢了些。

厌修看看那块菜地，又看看方希希，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我明白了。”

方希希一脑袋问号：“？”

厌修看着她，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怪不得来这里当老师，原来是个没脑子的。”

方希希：“？？？”

要不是看在武力值不够的份上，今天她非让这位留下点什么。

她扭过头，泄愤一样扒拉地上的土。

她没脑子？她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没脑子。

方希希扒拉半天地，最后气不过，冲地里刨的坑嘀嘀咕咕。

方希希：“我本科毕业。”

方希希：“我工资一万五。”

方希希：“我月休十天。”

厌修：“…………”

厌修：“哦。”

方希希没想到他能听见，还回复了。

方希希昂起下巴，笑容灿烂地道：“厌老师，你是哪所大学毕业？”

厌·校里蹲·半文盲·修：“……”

方希希仿佛看不见他愈来愈难看的脸色，继续无辜道：“厌老师在学校干多久了，听说学生们都很敬畏您呢。”

她两只手捧在胸口，羡慕地说：“您这么厉害，工资一定很高，不像我，是个新人，工资才一万五，您肯定是我的好几倍吧。”

不知道是不是戳到厌修的痛处了，她说完这话，就见厌修脸一下青了，冷着张脸离开。

人走后，方希希收起笑容，哼了声“跟我斗”，低下头继续看她的种子。

唉，也不知道这菜种子什么时候能发芽。

校长办公室。

樵建木看到办公桌上清晰的掌印，懵道：“怎，怎么了？”

他正坐办公室写申请补助。学校最近各个地方都缺钱，前段时间下了场雨，操场那块搭的台子塌了，他因为这想写份报告，跟上头要点钱，把操场台子搭一搭。

正写着呢，厌修从外面怒气冲冲走进来，一巴掌拍在他办公桌上，黑色的桌面上出现一个手印。

樵建木心疼桌子：“厌修你快把手挪开，这张桌子要坏了，我只能趴地上办公了。”

厌修“啪”又拍了一下。

桌子上的手印下沉几分，变得更加明显。

樵建木欲哭无泪，喊道：“干嘛呢干嘛呢，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

厌修怒气汹汹：“方希希说她上课有工资！”

樵建木一呆。

厌修：“一个月一万五！”

樵建木默默坐回座位上，也不管桌子上的手印了，埋头默默写报告。

厌修的语气中夹杂憋闷和委屈：“我在这呆了这么久，都没拿过工资！”

樵建木装听不见，手底下加快，刷刷刷写了好几行。

“啪”的一声，桌子上又多出一个手印。

接着厌修用整层楼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吼道：“我也要工资！”

方希希还不知道她给樵校长出了道难题，当晚她给菜地浇过水后，回去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起来，下楼去看菜地。

学校操场后就是山脉，连绵起伏的山上升起一层薄雾。

山上的植物多，水气重，西岭山学校离山脉太近，整个学校笼罩在一片白色的雾气中。

公寓后的菜地因为翻动和浇水的原因，颜色比别的地方黑一些。

方希希跑过去，恍惚中看到地面冒出一片绿色。

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搓搓眼睛重新看过去，发现那片绿色还在。

方希希不敢相信，急忙蹲下来，凑近去看。

菜地上冒出一个个绿色的小嫩芽，轻轻鼓起土包，浅绿的芽顶在雾气中凝出一滴水珠。

轻轻一碰，水珠顺着指尖滑下来。

方希希收回指尖，眼神中染上笑意。

她就说她是种地小能手了，看看这荒郊野岭的都让她种出菜了。

方希希种出菜的事直到一个星期后才传遍学校，那时候菜地已经是一片绿色了。

长出的菜叶子有人手掌那么大。

菜的品种有些多，一小片菜地里长出好几种叶子。

自从菜叶慢慢张大，这片菜地就成了学校师生们的打卡地。

以前方希希每天早上会跑到菜地浇水，现在也不用她浇水了，因为菜地来了个比她更勤快的人——雪伟才。

方希希最开始种地的时候，雪伟才摇头叹气，劝她别白费力气，说学校是种不活菜的。

现在看到菜种活了，他反倒成了最积极的那一个，每天早上准时准点，提着水桶打水浇水。

偶尔方希希逛菜地的时候，还能看到雪伟才趴在叶子上，给菜叶子捉虫。

不仅如此，雪伟才对种地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把方希希剩下的种子全要走，在菜地旁边又开垦了一块，将剩下的种子种在里面。

方希希为了鼓励他，帮忙做了个“种地小能手二号“的牌子，就插在他那块菜地旁。

除了雪伟才，代蓝也看过几次，她对种地不感兴趣，来了也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从不上前。

让方希希意外的是，樵校长也来过一次，看到那块绿色，樵校长非常高兴，拍拍方希希的肩膀，鼓励道：“方老师好好加油，争取把我们学校全种成绿色。”

方希希喜滋滋点头：“我尽量，对了校长，我想问一下菜种子的钱报不报——”

她话还没说完，樵校长已经没影了。

后来樵校长再没来过，不知道是不是怕方希希找他报销菜种子钱。

就算他不报销，方希希也不怕，她打算好了，种的菜自己吃一部分，剩下的全卖给屠大智。

屠大智是学校厨师，卖给他和卖给学校没差别。

方希希沉浸在种菜大户、发家致富的梦里，当晚上课领着学生们社会实践，不仅让学生们参观她的菜地，还大讲特讲她的雄心壮志，激动时拿树枝在比划：“终有一天，我要让西岭山综合学校充满绿色，让世界充满绿色！”

乖乖特别捧场的吧唧手。

其他学生要么蹲在地上画圈，要么捡根树枝剔牙，没人听她说什么。

菜地里的菜经过二十多天的呵护，终于有一批可以吃了。

这天早上，方希希叫上雪伟才和代蓝，打算去菜地摘菜。

他们下楼的时候，和厌修撞上。

方希希心情好，打招呼道：“厌老师刚回来吗？”

厌老师不想理她。

方希希热情不减：“我们要去摘菜，厌老师一起吗？”

厌老师脚步一顿，皮笑肉不笑道：“摘菜？好啊，反正我没什么事，一起吧。”

雪伟才：“……”

代蓝：“……”

两人幽怨地看向方希希。

三人组变成四人团，团内的氛围都不对了。

刚刚还很兴奋的雪伟才打开折扇，挡住半边脸，悄悄往旁边挪了些，离厌修远一些。

代蓝的头发湿漉漉挡在眼前，差点盖住整张脸。

方希希回头，被她吓一跳，开口说：“代老师，你这样能看清路吗？”

代蓝点头，小声说：“能的。”

方希希：“要不，你还是把头发擦一擦吧，万一摔倒就不好了。”

代蓝没吭声，走在后面的厌修听见，莫名其妙笑起来：“你让她把头发擦擦？”

方希希没说话。

厌修嘲笑的语气说道：“你让她擦头发，你居然让她擦头发，哈哈哈，你果然没脑子！”

方希希刚想怼他，代蓝拉住她往前走，等到菜地的时候，代蓝凑到她耳朵旁，小声说道：“方老师，尽量不要和厌老师说话。”

方希希：“怎么了？”

代蓝小心看了眼不远处的厌修，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摇了摇头。

她不说，不妨碍方希希自己猜。

她觉得是厌修太讨人厌了，说话难听，人又臭屁，这样的人谁都不想搭理他。

看他在学校混的，当了那么久老师，人际关系一塌糊涂。

厌老师真是太可怜了，没人和他玩。

想到这里，方希希同情地看了厌修一眼，挎着篮子打算摘菜。

她走到菜地旁，察觉到哪里不对，走得更近些，终于看清哪儿不对了。

菜地的中央，一只雪白的屁股晃动着，隐隐约约露出痕迹。

那片雪白晃动中，伴随阵阵咔嚓声。

方希希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我的菜！”

“天杀的大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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