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楼姝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诺。”

她站起身,依然半垂着头,一副怯弱模样。

“愣着做什么,没人教你规矩?”

魏骁浓眉一皱,“布膳。”

此时花厅里只有魏骁和楼姝两人,他这话自然也是冲着楼姝说的。

楼姝抿了抿唇,抬手小心翼翼给魏骁布膳加菜,期间一直半垂着眼,不敢多看一份。

毕竟也在魏骁身边困了数年,对于他的一些喜好楼姝不说了如指掌,但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所以这膳布得颇合魏骁的心意。

这倒让他不由得抬眸多看了一眼。

“叫什么名字?”魏骁沉声问道。

“奴婢唤阿月。”

楼姝放下手中筷箸,低头恭敬地道。

“那日瞧着颇有几分胆量,怎么今日这般怯懦?”

魏骁往后一仰,抱臂看向那安安静静的女子。

面若艳桃,肤容胜雪,唇若红菱,眼含秋水,娇娇怯怯向他看来时,雾蒙蒙如江南烟雨,美不胜收。

这样的容色,若是为她所迷,似乎倒也说得过去。

“王爷威严,奴婢不敢不怕。”

楼姝轻柔答道,却听得那边传来一声轻嗤。

“也罢,坐下用膳吧。”

她有些错愕地抬头,蓦地撞上一双幽深寒潭般的眼眸。

楼姝依言坐下,口中吃着那些珍馐美食,却味同嚼蜡。

她摸不清魏骁的心思,虽说那天危急之中她扑上去为他挡了一刀,但以魏骁的多疑,如何轻易就相信了她?

楼姝以为今天把她叫来必定会有一番审问,却没想到真的只是陪他用膳?

直到看她吃得差不多了,魏骁突然拍了拍手,朝外朗声道:“把东西带上来。”

很快,从外大步走来一名黑衣侍卫,手里捧着一方盖黑布的托盘。

他的目光似乎往楼姝的方向看了一眼,垂眸把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打开看看?”

魏骁转头看向楼姝,眼中隐约带有几分压迫。

鼻间传来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楼姝死死盯着那块黑布盖着的托盘,脑中警铃大作。

只不过她还是作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疑惑地看向魏骁,“王爷,这是……”

“送你的,打开看看。”

闻言,楼姝似乎有些害羞,微微红了脸,欢欢喜喜地走过去掀开了那块黑布。

“啊!”

黑布掀开的瞬间,她突然发出短促的惊叫,触碰黑布的那只手仿佛被毒蛇蛰了,惊得她猛地甩开,脸色骤然雪白一片。

“怎么,不喜欢?”

魏骁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惊慌之下摔倒在地的楼姝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她伤了你,本王给你报仇了。”

楼姝却只是哭,似乎被吓得再也说不出话,她依恋又害怕地紧紧抱着魏骁的那只手臂,哭得几乎快要背过气去,“王爷,奴婢害怕……”

魏骁被她哭得莫名有几分烦躁,甩开她的手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把东西拿下去!”

他冷斥一声,那黑衣侍卫便立刻把托盘拿开,站在一旁不再说话,安静得仿佛一个影子。

花厅里只剩下楼姝抽抽噎噎的哭泣声,浓重的血腥味完全掩盖了食物的味道,令人几欲作呕。

“再哭就把你丢出去。”

魏骁面带寒意,眯起眼睛不悦地盯着楼姝。

楼姝整个人一僵,抬头又惊又怕地去看魏骁,眼眶哭得红红的,看上去楚楚可怜。

“若本王没有记错,你们出自同一舞坊,那刺客所为,你真的丝毫不知?又为何第一时间扑来本王身边?”

魏骁盯着楼姝的双眼,颇有几分咄咄逼人之意,“你若敢说半句假话,本王定会让你尝到比死更可怕之事!”

“奴婢,奴婢不敢有半句假话,皆因,皆因……”

楼姝面有难色,耳垂通红,她闭了闭眼,似乎豁出去一般,“皆因一入席奴婢就对王爷心生恋慕,其中还跳错了几个舞步,这才发现了那刺客藏在袖中的暗器。”

“奴婢一心担心王爷,所以才头脑一热冲了出来,王爷……您怀疑我与那刺客是一伙的?”

说着,楼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眸,强迫自己不让眼中泪水滑落,“既然王爷不信奴婢,又为何让人去救奴婢,倒不如让奴婢一死来证明清白!”

几乎是在话音刚落,楼姝蹭地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带着决绝之意往花厅的柱子疾冲而去。

魏骁端坐席上冷眼旁观,本欲看她还能耍什么把戏,却在眸光瞥见那散落一地的药物时,脸色微变,戾喝一声:“拦住她!”

站在花厅柱子旁的黑衣侍卫脚步一动,立刻伸手拉住那已经奔到柱子旁的身影,捏住一截纤细的手腕轻巧就把她捉了回来。

楼姝摔倒在地,垂着头低低地啜泣。

魏骁示意黑衣侍卫把地上那浅色织锦的香囊捡起来,包括散落一地的那几味眼熟药材。

他把香囊拿在手里端详片刻后又往里探了探,抽出一张用簪花小楷书写的方子来。

川芎、白芷、细辛、羌活、防风、菊花、当归、黄芩、麦冬,蔓荆子,甘草……

魏骁站起身,踱步来到跌坐在地的楼姝面前,狭长双眸中暗芒涌动,“这是何物?”

他在明知故问,眼前这张方子旁人可能不识,但魏骁被头疾折磨多年焉能不知,这是专门治疗头疾的方子,却比他以往吃的方子更精进许多,里面详细写明了用料用量,及煎煮食用方法。

鲜少有人知道魏骁患有头疾,每每痛得狠了,发狂杀人也是常事,眼前女子又从何得知?还能写出这样一张药方。

“这是一张治疗头疾的方子。”

楼姝擦干眼泪缓缓抬起头,惊颤的美眸看向魏骁时强自镇定下来,侧身跪下条理清晰地道:“那日奴婢见王爷时而皱眉以手抵额,眉心似有阴郁之色,再观王爷唇色稍深,眼中隐有血色,想起曾在医书中见过,描述那些患有头疾的病人发作前也如王爷这般,大胆猜测之后向治疗奴婢的大夫要了几味药材,斗胆拟了这张方子。”

“区区舞姬还懂得医术?”

魏骁言语中的轻蔑令楼姝悄悄攥紧了手掌,她呼出一口气把头垂得更低,轻声道:“奴婢并非生来便是舞姬,未入风尘前医术方面略知皮毛。”

上一世魏骁每每被头疾折磨得狠了便要发作杀人,他也曾遍访名医,但都效果甚微,直到那一年,魏骁找来一名云游大夫,拟的方子终于让他的头疾稍有好转。

楼姝也是偶然看见那药方的笔迹后才知道,原来那云游大夫竟是自己的师父,而那张治疗头疾的药方,是十九岁生辰,她离开深山前跟着师父学的最后一剂方子,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王爷,奴婢只想留在王府伺候王爷,绝对和那刺客没有任何关联!”

眼前女子双目噙泪,盈盈水光,却又睁大双眼不肯落下泪来,倔强又可怜的模样倒让魏骁心中一动。

“也罢,你这张方子拟得不错,该赏!”

魏骁突然大笑一声,“阿九,传令下去,赐舞姬阿月猗兰台,从今日起便是本王的爱姬,随侍左右!”

猗兰台建造华美奢靡,本是专门用来豢养府中歌舞美姬所用,但魏骁并不好此色,所以一直空置,现在突然让楼姝住进去,此中用意不用多言。

楼姝闻言,猛地抬头看向上首的男人,双眸微微睁大。

“可还满意,以后再不用回那风尘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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