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纸条(修)
74路公交车停在溪桥北站,谭落在这里下了车。
晚上七点,天已经黑透了。
半小时前,一场暴雨猝不及防地浇灭黄昏,把秋夜涤荡得清澈透亮,也把她浇成了一只落汤鸡。
湿发黏在她瘦小的脸颊上,又凉又痒。谭落抹了把脸,此时此刻她的嘴角向下耷拉着,不太高兴。
不怪这场雨。
每次去探监,她的心情都会变成一滩烂泥。
她那服刑中的父亲日渐消瘦,已然成了行尸走肉。
伤心?同情?
谭落扪心自问,她也没这么想。
毕竟谭永德是个人渣,对她不好,又确实犯了法。
他受苦,那叫罪有应得。
她只是烦闷,亲眼目睹一条生命枯萎,无异于经受钝刀子割肉。那么疼,还给不了一个痛快。
纵使谭永德从没爱过她这个女儿,谭落终究不是铁石心肠。
尽管不太情愿,她还是每个月都去监狱,就像确认笼养的小白鼠是否还活着。
离开车站后,她径直往巷子里走,远远看见小红楼的楼顶,压在她心头的重石好像被挪开了一点。
时间飞快,她是高一下学期搬来这里的,现在已经高二了。
这半年里,她成功考入重点班,和池倾阳做了前后桌。
同居一事,就像二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小秘密,谁都没在学校提起。
不凑巧的是,一个月前,小秘密被同班的一位女生偶然发现。
那人叫蒋雪,是他们学校校花级别的美女。
过去,蒋雪很少和谭落说话。自打那天起,谭落常常能感受到来自她的嘘寒问暖。
个中缘由,谭落心知肚明。
她无非是想通过自己,进一步了解喜欢的男生。
蒋雪一直很想跟池倾阳表白,但她不敢。
池倾阳是标准的少女杀手,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向他吐露情意的姑娘都被伤透了心。
不过,就在半小时前,谭落收到了蒋雪发来的微信。
蒋雪求她帮忙,代写一封送给池倾阳的情书。
谭落探完监,心情本来就不好,听到这个要求更是一阵无语。
情书这东西不都自己写吗?哪有找人代写的……
蒋雪的要求比较特殊。
她并不是要谭落直接平地起高楼,而是由她提供原稿,请谭落重新誊抄。
蒋雪担心自己写字太丑,恐怕池倾阳刚看第一行就要撕掉。
谭落回忆起往常那个男生面对表白的反应。
基本上,有漂亮姑娘把他叫去走廊时,这位爷都是冷着一张脸出去,又板着一张脸回来,仿佛找他的都是要债鬼。
蒋雪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谭落漫不经心地踢开路上一颗石子,思绪混乱。
代写情书,对她来说确实是小事一桩。
可她不想帮这个忙,于是婉拒了蒋雪,不料,遭到蒋雪的软磨硬泡。
直到这会儿,兜里的手机还在疯狂震动,蒋雪的消息连珠炮一样砸过来,她已经彻底不想看了。
谭落脑子里乱得像是狂风过境。一会儿想起自己蹲监狱的爹,一会儿想起蒋雪的委托,头疼得要死。
湿漉漉的衣服叫冷风一吹,冻得刺骨。她稍微清醒了些,抱着瑟瑟发抖的身体,快步跑向小红楼。
红楼外,一圈砖墙砌出了小小的庭院,正对巷子的地方开了一扇铁门,从那里进去便是私人区域了。
院里有棵梧桐,和三层小楼齐高,树下摆着花架,金灿灿的叶子落了大半,掉在花架附近,没来得及打理。
秋天了,看不见花,只有几株谭落认不出的植物还勉强绿着。再过几日,寒潮来袭,它们也会逐渐蔫去,光是今天这场大雨就把这群小家伙浇得够呛。
她绕过花架,继续走向红楼的正门。进了门,不用往一楼深处走,左拐便是楼梯,从那里可以直接上三楼,不会打扰到房东一家。
路过二楼时,谭落蓦然顿住步伐。
二楼的楼梯口正对浴室,里面传来阵阵水声。
有人正在洗澡。
浴室门是水纹玻璃,看不清里头,只能隐约窥见人影绰绰。
门后映出个少年的身形。
松竹般清瘦,个子高挑。那个倒影好似纸灯笼罩住的火苗,模糊又热烈。
除了池倾阳,没人使用这间浴室。
谭落鼻翼翕动,沐浴液的淡香从门缝里散出来,在走廊里漫游,将她勾绕撩拨。
隔着一道门,她能看出来少年正在抓洗头发,他的脖颈向后舒展,抻出个修长的弧度。
她甚至能想象水珠从那人湿软的发丝滴下,顺着线条峭厉的颌线一路滑滚,最终没进刀子般锋锐的锁骨。
大概是热水澡洗得太惬意,少年在无意间发出了一声喟叹,舒爽满足。
他的声音不大,只是被氤氲的水气蒸腾后,在浴室里形成了奇妙的混响,听上去颇为销魂性感。
霎时间,谭落眼睫扇动,瞳孔缩颤。她吞咽了一口躁热的空气,脸颊烧得通红。
那个叹息声色气满满,她一下子走了神,完全没注意到水声已经停止。
直到浴室的门把转动,她才恍然神魂附体,一步跨三级台阶往楼上跑去。
“谭落?”
她跑到转角处,池倾阳在楼下喊:“你站住。”
谭落被那仨字绊了个趔趄,眼瞅着要扑倒在楼梯上。
电光火石间,有人攥紧她的手腕,停住了下坠的趋势。
那只手很白,像白桦木的枝杈,筋条因为用力而凸起,有种嶙峋的骨感美。谭落的皮肤触了电一般,灼得发烫。
她想抽回手,奈何池倾阳攥得很用力,她没能成功。
“跑什么?小心点。”池倾阳把她拽直,很自然地松开了她,表情稀松平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男生那双黑水晶般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盯着她。
池倾阳用毛巾揉搓湿发,随口问了句:“上哪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往常谭落每月去探监,基本能在下午三点前回家。今天是因为大巴线路出了点问题,才拖得很晚。
虽说她干什么都和池倾阳没关系,但是这个人太聪明了,她怕引起对方的怀疑。
“问你呢,怎么不说话?”
男生清亮的嗓音低低悬在头顶,谭落垂着眼说:“看电影去了。”
由于撒谎,她的声调有些发颤。
“看电影?”男生玩味地重复着她的回答。
脚步声从身后绕至她身前,一双拖鞋出现在她视野里。再往上瞧,是紧致结实的小腿,看得出经常运动。
池倾阳堵住了上楼的去路,谭落暗暗替自己捏了把汗,想把谎话编得更真:“周五,王翠星不是推荐了一部动画片么?我去看了。”
她扬起头,看着池倾阳的领口。他穿了一件干净清爽的白T,肩上搭着一条灰色毛巾,T恤圆领被发丝滴落的水洇湿。
“你自己去的?”男生问。
“不然呢?”
池倾阳倏然凑近了半步。
这个距离过于微妙,谭落慢慢向后退。
少年饧着眼,歪了下头,一丝猜疑在那双黑眸里徘徊。
紧接着他又问:“有人陪你吧,是男生?”
池倾阳的眸光比平常冷硬,有质问的意味。
谭落被盯得莫名其妙。
搞什么啊……
他这么八卦吗?
她嘟嘟囔囔怼了一句:“你管不着。”
少年的薄唇间漫出笑声,揶揄味十足:“心虚了?”
谭落耳根泛红,一股无名火蹭蹭往上窜。
她脑袋一热,露出个甜甜的微笑,略显腻歪地叫出男生名字:“池倾阳,你吃醋啊?”
话一出口,谭落立刻后悔。
恶语犯上,这不得被怼个对穿?
她都搞不懂自己哪来的勇气说这种话,绝对是被冷风吹傻了!
池倾阳的反应和她预想中不太一样。
少年闻言,眉心瞬间蹙了个浅结,又很快舒展。像被风揉皱的湖面,转眼归于平静。
他牵动唇角,俯下身,笑得游刃有余,似是蓄了满满一腔坏水。
她听见池倾阳低哑的嗓音磨过耳畔:“对,我吃醋了。”
清晨五点半,谭落被闹铃缓缓叫醒。
她设置的起床铃是钢琴曲,舒缓温柔,不会在大清早把她吓一跳。
她按掉闹钟,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迷蒙的神情里含着醉倦。
刚才她做了个梦,梦中一情一景都很细碎。
梦里有人紧紧抱住她,二人视线交错,她看不见那人的脸,只记得那个几乎将她勒碎的强硬力道,还有干净温柔的熟悉嗓音。
梦中人深情地唤她。
谭落……
她陡然清醒。
心脏在胸腔里如惊鹿般狂蹦乱跳,冷白如雪的脸颊上潮红渐起。
“怎么会梦见他……”谭落懊恼地搓了把脸,翻身下床。
刷牙时她想,都怪池倾阳昨晚胡说八道,搞得她方寸大乱。
结果,肇事者只用一句“我开个玩笑”糊弄了过去。
她脱掉睡衣,寒冷进一步入侵骨髓,但也托了这股寒气的福,她彻底清醒过来了。
将荒诞的梦境抛在脑后,她换上校服,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古帖放进书包里,那是古代碑文的拓印,用来临摹练习。
她所有家当都在这里,十七年来存活于世的痕迹甚至堆不满这间小屋。
出门前,谭落打开她的小冰箱,拿出一袋面包。
这袋面包前天过期。不过对她来说,只要吃不死,等于可以吃。
她的父母离婚时签署过一份协议,母亲不必支付谭落的抚养费。
法院在执行谭永德的财产时,给她余留了维持基本生活的必要费用。她主要靠这笔钱过日子。
这钱数额不多,她得一分一分计算着花,所以过得格外拮据。
谭落上了初中就没怎么长个子。现在高二了,她还在穿当年的衣服和鞋子。多亏她爱护东西,用了这么多年也看不出老旧。
今天池倾阳起得比她早。她刚到一楼,那人已经坐在门口,弓着背系鞋带了。
他微长的刘海因为低头而垂下,遮住眉眼。
“早。”少年首先跟她打了招呼。
“早……”她呢喃着应了一声,声音很小,然后她像是心虚一般,捏紧书包带子,迅速走到玄关处踩上鞋子,推门离去。
池倾阳凝望着那扇开了又合的门,神色晦暗。
他正要跟上,身后传来奶奶的呼唤声:“阳阳,你等会儿!”
李淑芳从厨房小跑出来,把一个铁饭盒塞给他:“我蒸了你最喜欢的红豆包,拿着去班上吃。”
“谢谢。”少年掂了下包带,“我走了。”
谭落在巷口等公交车,不一会儿,池倾阳也跟上来,站在她右边伸手可及的地方。
车站空寂,浓雾像是清晨里游荡的幽灵。曦光太浅了,尚且照不透这层厚重的潮灰。
只有他们立在站前,而她偷偷聆听着少年的呼吸声。
谭落的肚子咕咕叫,趁公交车没来,她拿出面包,想咬两口垫一垫。
尚未撕开包装袋,面包被一双骨节清秀的手给抢了去。
池倾阳一下一下地抛玩袋子,笑得痞坏:“菠萝包,我想了好几天都没抢到,”他把自己的饭盒塞给谭落,“我拿这个跟你换。”
“不换,还给我。”
“别这么小气啊,”池倾阳比出一根食指,“要不,我再请你一顿午饭?”
谭落黑着脸:“这面包过期了,你小心吃坏肚子。”
池倾阳敛去笑意,看了一眼保质期,然后摆出个抛三分球的架势,把面包精准地扔进垃圾桶。
“干什么?!”谭落当场炸了毛,“池倾阳!你有病啊!”
“你才有病。过期了你还吃,你的胃是铁打的?”
很好,这下她的早餐飞了。
谭落气得牙痒,想拿眼前的男生磨牙。
池倾阳从她手里夺回饭盒,打开,往她面前一递:“你给我吃这个。”
李淑芳特别会做各种面点,白白嫩嫩的红豆包飘出一股香甜气味,勾引着食客咬它。
谭落很久没吃过这种好东西了,她身体里馋虫作祟,吞了吞口水。
可是红豆包只有两个。
青春期的男生吃起饭来如狼似虎。一个包子,池倾阳肯定吃不饱。
她挪开视线:“我不想吃。”
下一秒,包子被塞进她嘴里。
“赶紧吃,哪来那么多废话。”
到了学校,谭落一般会直接书法教室练字,直到快上早读才回班里。
今天她回来时,发现自己的座位被人占了。
王翠星坐在她的位置上,眉飞色舞:“我都说啦,这部片子一定要去电影院看!唉……可惜引进得太晚,很多人都被提前剧透了。”
蒋雪侧着身子和他们聊天:“我之前在网上看过,周六和家里人去补票了。池倾阳,你去看了吗?”
池倾阳单手撑着下颌,水笔在他修长的手指上来回旋转。他正在看一张表格,好像是报名表。
听见蒋雪和自己说话,他懒洋洋地抬了下眉峰:“没看。”
蒋雪说:“里面的歌很好听,应该很合你胃口,你可以听听看。”
“哦。”他应得十分敷衍。
王翠星掏出手机:“蒋雪,那个乐队还有另外几首歌也很好听,我都存进歌单里了,我分享给你。”
谭落见他们说个没完,于是小声提醒了一句:“那个……不好意思,快要上早读了。”
王翠星愣怔怔回过头,她习惯用一个小抓夹把刘海夹起来,露出光亮饱满的大脑门。
“哦哦哦!对不起!”她马上让开位置,对谭落做了个“您请”的手势。
教室是单人单桌,每列之间并不贴靠。
谭落坐在最里面那一列的倒数第二个。
这几个女生正在聊的那部电影,是最近刚引进的一部日本动画片,剧情围绕两个互换身体的男女高中生展开。
有个很邪乎的说法,说是一起看完电影的两人甚至会爱上对方。以至于不少人都在想方设法邀请喜欢的人去看。
此时,池倾阳一下下按动着水笔的弹簧,说:“对了,谭落好像去看了那部电影。”
谭落身子一抖,后背直冒冷汗。
“轰豆泥?!”王翠星扑在谭落桌上,她没想到自己疯狂卖安利,竟成功卖给了这位。
在她眼里,谭落比庙里的和尚还要清心寡欲,根本不屑于享受看电影这样的娱乐活动。
“我好感动啊……”王翠星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我问你啊,你最喜欢哪个情节?”
谭落眼冒金星。
老天爷……
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更要命的是,池倾阳用笔杆戳了下她的脊背,说:“昨天刚看完,你不会已经忘了?”
谭落抖着苍白的嘴唇,脑子短路:“我得……得好好想想。”
蒋雪和王翠星都盯着她,半分钟过去了,王翠星着急地问:“谭落落……你有选择恐惧症吧?”
池倾阳凉飕飕的声音抵在她耳畔:“她还有健忘症。”
谭落感觉自己是热锅上的蚂蚁。
而池倾阳虽然不会做饭,但他擅长火上浇油。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呃……我觉得是——”
“早啊!”
活力满满的招呼声横插进来,打断了谭落的话。
教室后门进来个眼神澄澈的高个男生,短袖白衬衫,里边套了件黑色的运动背心,他的皮肤晒成小麦色,笑起来有两颗小虎牙。
男生走到池倾阳边上,拍了拍他的背,把一袋麦当劳放在桌上:“兄弟,今早我爸送我,让我给你也带一份。”
池倾阳打开袋子:“替我谢谢叔叔。”
“客气什么呀。”男生笑着在池倾阳右边的位置坐下了。
王翠星顶着一张苦瓜脸跑去跟那男生撒娇:“江少爷……小的也想吃麦当劳嘛……”
江澈卸下书包,轻抖手腕,腕上那块价值五位数的运动手表跟着颤动:“下回吧,今天赶时间,早上麦当劳出餐好慢啊。”
谭落偷偷松了口气,十分感谢江澈分走了众人的注意力。
很好很好……
不会有人再问她昨天的电影——
结果蒋雪拔高了音量:“谭落,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
她缓缓闭紧了眼。
真要命。
江澈探着脑袋,也来凑热闹:“你们在说什么?”
蒋雪和他解释了几句,王翠星委屈巴巴地对着手指,问:“谭落落,你是不是没有认真看啊……”
池倾阳哂笑了一声:“有些人可能压根没看。”
谭落的身子登时矮去一截。
江澈说:“看了的,不过,她刚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我估计后面演了什么她都不记得。”
他话音未落,教室左下角那一小圈的人全都拧头盯着他,各个屏住了呼吸。
王翠星目光如炬:“有问题啊……”她贼兮兮一笑,视线在江澈和谭落之间扫了个来回:“你俩去看的电影?只有你俩?”
江澈挠挠后脑勺:“不是,还有几个初中同学,手里刚好有一堆票,我给了谭落一张。”
王翠星白眼翻上天:“我信你个鬼!你有票,你都不给池倾阳?典型的见色忘友!池倾阳,你和他绝交算了!”
池倾阳漠然道:“我对那种片子没兴趣。”
江澈打着哈哈圆场:“对啊……我了解他,他肯定不去,我也别自讨没趣是吧。”
大家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他和谭落。
谭落死死咬着嘴唇,什么都没说。
她知道,江澈在帮她解围。
因为他是唯一一个知道自己父亲在服刑的人。
江澈有个表哥在那间监狱工作。
半年前,谭落去探监的时候,撞见江澈和母亲来给表哥送东西。
关押谭永德的监狱离南琊市有几百公里,谭落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江澈,那场面别提有多尴尬。
她恨这世界太小了,小到她的秘密根本藏不住。
那一刻,她蓦地想起初中的事。
当年,同学们得知她的父亲被警察抓走,谣言四起,最后越传越离谱,甚至有人说她是杀人犯的女儿。
不懂事的初中生叫嚣着伸张正义,打她骂她撕她课本,拧开她的墨汁往她身上泼,嘴上大喊“为民除害”。
这些过往,谭落以为自己放下了。直到遇到江澈,噩梦般的回忆如洪水般汹涌扑来,把她冲得两眼一抹黑。
等到回过神,她才发现自己哭得声嘶力竭,江澈怎么哄都没用。
谭落只能一遍遍求他,求他别告诉同学们。而江澈对天发毒誓,他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目前为止,他没有违背过自己的誓言。
早读铃响,嘈杂止息,学生们各归各位。
今早是英语早读。谭落翻开课本,一个字母都看不进去。
纠结了很久,她在笔记本上写下“谢谢”二字。
她把那一页撕下来叠好,凳子向后挪,悄悄把纸条放在池倾阳桌上。
“干什么?”
池倾阳的声音听着不太开心。
她指了指江澈那边,示意他帮忙把纸条传过去。
池倾阳接过纸条,没好气地捏成一团,抛向江澈的桌面。
谭落继续埋头读书,没多久,纸团越过她的肩头,掉在摊开的课本上。
她以为是江澈又要说什么,展开纸团,抹平。
上面居然是池倾阳的字迹:
[你是跟他去看电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