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无数隐形摄像头传回图像，在游戏大厅的电子屏幕上，组成密密麻麻的投影墙。

游戏大厅是一处方底圆顶的建筑，投影占据了三面墙，再加上整个弧形的穹顶。即使建筑的面积已经足够大，然而，每一处投影依然被切得很小很小，如果不是这样，无法穷尽所有正在进行的游戏副本。

从大厅的角落看过去，游戏实况组成的大屏幕，就像一块灿烂浩瀚的星空。它每一秒都在变换出不同的样子，让一些游戏狂热者着迷。

章茴就是这样一个游戏狂热者。

三年前，他作为内测用户进入这款名为“世界之轮”的游戏，也亲自参与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副本。原以为内测中的游戏，数据量不会太大，但令章茴震惊的是，这款游戏的副本数量之多，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游戏内测开服没多久，就有人发起了一个项目，名为“全副本攻略收集计划”，征集所有出现过的副本，整理它们的主题、通关方式、通关奖励等等。希望能给后来者一些方便。

毕竟，游戏玩不好，可以找攻略。但如果在游戏里死掉了，那连真实世界中的存在，也会被一并抹去。

大多数玩家，一开始抱着好奇心加入内测，无非是求个新鲜。但是在亲眼见到副本中队友死去的惨状后，纷纷选择了苟着：多查攻略，多看信息。有充足的准备了，才敢进入副本。

据说，游戏刚开服的时候，一对情侣非常幸运地同时获得了内测资格。

他们都是游戏迷，最开始进入了一个鬼屋主题的副本。两人都以为这只不过是一场极度真实的VR游戏，甚至于当男孩被鬼杀死、倒在女孩怀里的时候，还在说：“这痛觉好真实，如果不是游戏，我以为我真的要死了。”

女孩笑着吻了吻他的脸：“亲爱的，在副本外面先等等我，等通关了，我们一起去下一个副本。”

男孩几乎是在兴奋和幸福中断气的。而女孩最终通关，离开副本后，才发现男友的名字已经“查无此人”，而男友的游戏编号上，被扣了一个红色的章子，写着“已死亡”。

女孩花了很久，才意识到心爱的男友确实已经死去了这个事实，然后，她很快就在游戏里疯了，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进入了一个难度系数很高的副本，然后死去了。

想到这些事情，章茴叹了口气。发起“全副本攻略收集计划”的玩家已经将这个项目改名为“生命树计划”，从原来那个有野心的游戏爱好者，变为希望可以帮助队友、朋友、甚至素未谋面的人，在这个残酷世界里多活一天的先知。

而自己——

章茴最近叹气的次数变多了。“世界之轮”游戏公测，一直在吸纳新人。游戏大厅的显示屏的数量比起最开始足足增加了十倍，他知道每一个屏幕之后都连着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便再也不能对这些无辜被拉入游戏的人，不动一丁点的恻隐之心。

强者才能去关怀弱者。对于他这样下一次或许就会死在副本里的人，或许应该多想想自己的未来。他想着，打开了名为“办公楼怪谈-A198”的屏幕小窗。

章茴一愣。

镜头前，是一位绝色美人。这种美丽的女孩子，他之前在别处也看到过，不过这些女孩子大都像花一样被摧折在游戏的钢筋水泥里。

她大概也不例外。

人在这里，都只是会被磨灭的蝼蚁。时间早晚而已。

办公楼。

第一天晚上意外的宁静。

王蟠夜里忽然被尿意憋醒，借着路灯光看了一眼大堂墙上的挂钟，还差十分钟就凌晨一点了。他摇摇晃晃地起身，打算去大堂里的卫生间。

他摸索了一番墙上的开关，按了下去。

灯光闪了一下，又“啪”的一声熄灭。

王蟠骂了一声。

没有灯光，卫生间里黑漆漆的，他不敢一个人进去，还是退了出来。

路过于庆的时候，看他睡得和猪一样，王蟠想了想，还是没把他叫起来。

一个大男人，去上个厕所还要人陪，说出去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对呀！他一拍脑袋，这时已经过了零点，换句话说，现在已经不是他入职第一天了。

按照规则上的描述，他现在独自上楼，应该没问题吧？

而且楼上办公室的卫生间，会被保洁阿姨们打理得更干净。

尿意越来越明显，王蟠没有多想，总不能出去在大马路上解决吧，索性按下了上楼的电梯按钮。

“怎么了？”身后忽然传来女声。

王蟠回头一看，是疏泠。

“我去个卫生间。”王蟠有点不耐烦，“大堂里的灯坏了。”

疏泠直接点亮手机屏，抬手给他看。

手机屏幕上，23:50的锁屏时间闪着幽幽的亮光。

“这？！”王蟠一惊，猛地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

他正好看见有一只尖细苍白的鬼手，轻盈地将原本快指向数字1的时针往回拨了一格。

“妈的！”王蟠懂了，合着这鬼贼心不死，还想杀他！

他气愤极了，一下子抄起身边桌子上的小摆件，往挂钟扔去，“砰”的一声，挂钟的玻璃哗啦碎掉，碎片落了一地。

那只鬼手丝毫没受到影响，甚至挑衅似的伸出食指勾了勾，一幅“来打我呀”的得意状。

然后，轻巧地消失了。

“你他妈！别跑！”王蟠气急，“明天老子传单都不去发了，老子非要活捉了你！”

“王蟠，你干吗？”柳思满说，紧皱着眉，一脸怒气。

被玻璃的碎裂声和他的大喊大叫惊醒，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带着怨气地看着他。

“没事。刚刚撞见鬼了。”疏泠轻描淡写地解围。

“鬼？！”一听到关键词，大家都慌张起来。

唐凡问：“怎么她还会在电梯外出现？你们没受伤吧？”

“妈的，这鬼刚刚拨时钟，骗老子已经第二天了，让老子上电梯！”王蟠说，“我估计一楼卫生间里那灯也是她做的，王八蛋！”

他说着，又去旁边卫生间开灯，果然，已经恢复正常。

“我陪你进去。”于庆站起来，手插进裤子口袋里，也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时不时传来王蟠的骂声。

他的声音反而时时刻刻提醒了自己的存在，让外面的人不用担心里面人忽然没了的情况。

“鬼的出现，反而是个好事。”疏泠细想后，说。

“为什么？”卫磊军问。

“第一，她没有因为我们搅黄了她的计划，而暂时停止杀人。”

“第二，她大费周章地又破坏灯具，又更改时间，为的都是引着王蟠上电梯。这说明，她依然受规则所限，只能在电梯里杀人。”

疏泠解释道。

“对对对，即使她可以改变其他无生命的小物件，但是却不能直接杀人。”唐凡说，“否则，她早就直接动手了。”

王蟠解决完生理需求，和于庆一起回来了。

“大家不用太担心。”疏泠劝慰，“许多事情都是障眼法，只要不被迷惑着违反规则，就不会有大问题。”

“先休息吧。”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