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鱼炙四年,云臻国,燕京。寒风萧瑟,大雪纷纷扬扬,皑皑白雪覆盖整座皇城,满地如银。
琉璃宫灯把荒唐殿照得非常明亮,亲王大臣举杯高喝,期许着来年。乐师抚琴奏乐,舞姬长裙曳地,翩翩舞姿随音而动。
一曲奏毕,一个玄衣男子从殿外走来,跪在殿前,呈上手中的聘书。
殿内忽然寂静下来,鸦雀无声。
不等江玉朔出声,身旁的女官崔宝儿立即动身将聘书取了过来,呈交给江玉朔。
江玉朔看了一眼聘书,聘书并没任何的特殊之处,她只是想确认这封婚礼聘书是否确实是自己写的。
现下确认这个字迹确实是属于她江玉朔的,但事实上,却并不是自己写的。
准确来说,这事不是她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标准九九六·资深颜狗·吃货美少女能干出来的事。
就在前几日,临近年底,稿子众多,江玉朔因为没能交出出版社要求的狗血文里的插画图,被迫留下加班,画着画着电脑死机,幸亏她有一边做一边保存的习惯,江玉朔当即带上硬盘,打开同事的电脑画起了图。奈何同事的电脑终究比不上自己的电脑来的顺手,临近天明才完稿,江玉朔身体支撑不住,晕倒了。
清醒过来的时候,江玉朔才得知自己穿越到了出版社即将出版的那本狗血文的……炮灰女帝。
炮灰女帝在书中求取夏国太子裴衡,也就是本文的男主碰壁后,一气之下派兵攻打夏国。
江玉朔成功把夏国太子裴衡变成了自己的俘虏|男宠。殊不知裴衡只是故意被擒,为的就是将云臻国的机密窃取给夏国,同时笼络早已安插在云臻国的内应,等待时机成熟,将云臻国彻底摧毁。
原著中,江玉朔就在一年后的除夕夜被裴衡所杀。
江玉朔在见到“自己”的聘书原封不动被退回来的时候,丝毫不慌张。
她只要不派兵,不去夺男人,那么裴衡就不足为惧。
眼下令江玉朔害怕的是,她知道本国中,已经有不少大臣对她起了异心,毕竟,她江玉朔,是被冠以“暴君”称号的人。
所以一个不小心,随时都有可能嘎掉。
江玉朔收起了聘书,随意的放置在了一旁,而后甩袖掀翻了面前的果盘佳肴,生气地说道:
“这裴衡,好大的胆子!”
众臣一惊,纷纷跪地:“陛下息怒。”
江玉朔侧过身,看到身旁跪了一地的众人,此时右边第一列传出一道声音:“这裴衡欺人太甚,要我说,陛下应当将他活捉回来,受虐处死才行。”
江玉朔回头,看了那人一眼,只见那人跪伏在地,看不出任何的长相,江玉朔此时还尚不能分辨出他究竟是谁。她便大步踱至那人的面前,衣袂曳过地面的时候,发出沙沙的响声:
“那爱卿的意思是,叫朕出兵?”
那人不答。
“抬起头来。”江玉朔冷冷道。
那人依言抬头,江玉朔就瞧见,这人的鼻梁上方,有一颗不大不小的痣。
“只要陛下一声令下,末将就替陛下将那人虏来,供陛下赏玩。”
江玉朔知晓了,这人是云臻国的将军楼蔚然。
关于裴衡的内应,原书中只是一笔带过,所以江玉朔并不记得。内应一刻不铲除,江玉朔的小命就岌岌可危。
但谁叫云臻国只是一个炮灰呢,炮灰是不配被人记住的。故而江玉朔也不敢判定,这楼蔚然是否是裴衡的内应。
伤脑筋。
“你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此时没有一个人敢应江玉朔的话。
真就,满朝文武,无一人敢言。
江玉朔披上崔宝儿手中的貂绒披肩,大步离去。
崔宝儿见状,跟了上去。
两双脚印一前一后压在雪地上,江玉朔穿来这么多天,还是不习惯身后有人跟着的感觉,眼下四下无人,她便唤道:“宝儿,过来。”
崔宝儿忙上前,“陛下,有何吩咐?”
“今日除夕晚宴,帝师为何不来?”
崔宝儿思忖片刻,道:“陛下忘了么,帝师说您一日不批他的辞呈,他就一日不参与朝中的任何事物。”
江玉朔听后,眸色暗了暗,忽而停顿驻足。
崔宝儿也跟着停了下来。
“去备些上好的茶,随朕去帝师府。”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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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府就在皇城内,彼时修建帝师府的时候,是先帝江婉在世时,秉承着精巧而不富丽这一原则,花了近半年的时间才建造而成。
此时,江玉朔就站在帝师府前,双手捧着暖手炉,等待通传。
不管是谁,进了帝师府,都需通传才行。
但江玉朔吃了闭门羹。
整个云臻国,也只有帝师温允白敢这样对皇帝。
江玉朔不理解,她知道温允白是个一辈子矜矜业业,为国鞠躬尽瘁的人,怎么这会儿反倒要辞职了?
江玉朔在雪地里站着,站的久了,腿未免有些发酸。她觉得这身体有些柔弱,并不似她原先的那般好。
看来得找个时间好好锻炼一番。
“宝儿,朕有些累了。”
“那陛下,不如今日就暂且回去吧?”
江玉朔朝着帝师府前看了看,“随朕来。”
二人一前一后,躲躲闪闪,避开京城里的巡逻队,来到了一处小角落。
“嗯,这个高度,应该行。”江玉朔对着崔宝儿道:“宝儿,过来。”
崔宝儿不知道要皇帝要做什么,但还是依言上前。
“抱着朕,朕要爬墙。”
崔宝儿:?
崔宝儿自儿时开始就一直服侍江玉朔,对她的品性很了解,但是从最近开始,她就愈发对皇帝看不懂了。
譬如,江玉朔每日都能按时上下朝,绝对不拖延;对待宫女甚至比平常还要和颜悦色了起来,想到这里,崔宝儿猛然想起,江玉朔已经好几天没有处死宫女了。
崔宝儿一边抱着江玉朔,一边想着。
江玉朔只是身高不够,但手脚还算麻利,几下就站到了墙沿上,对着崔宝儿道:“你回去吧,朕自己去见帝师。”
崔宝儿不敢多问,点头应了声。
江玉朔安稳落地后,拍拍灰尘,大摇大摆地进了帝师府。
按照平常,帝师府内每隔一个时辰就有许多的巡逻队伍,但是今天,江玉朔大摇大摆地在府内逛了许久,都没见着一个人。
除了刚刚守门的两个仆役,要不是帝师府内因着节日张灯结彩,江玉朔都差点以为温允白已经收拾行李跑路了。
江玉朔走过假山凉亭,这才缓缓行至内院。
内院正门也关着,正当江玉朔思考着要不要再次爬墙的时候,背后忽然响起一道低醇的声音:
“陛下什么时候,爱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了?”
江玉朔转身,看到了一张被银质面具遮去大半的脸。
那人站在雪中,长身玉立,片片白雪落在他乌黑的发间。明明穿着着狐裘,却能给人一种单薄的感觉。
面前这个男人,就是她的帝师温允白。
书中说,温允白面目狰狞犹如魔王夜叉,因此常常戴着面具。
银质的面具虽然遮住了温允白大半的面孔,但这样江玉朔就会格外注意他显露在外的眼睛和嘴唇。
她怎么样也无法将面前这个人和魔王夜叉联系起来。
她想说自己是来送礼的,却发现自己刚刚已经令崔宝儿离开了。江玉朔没答温允白的话。
“外间太冷了,先生不让朕进去坐坐吗?”江玉朔开口道。
温允白瞧见,江玉朔昳丽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温允白瞧着她手上的暖炉,没说话,绕过她,开了门。
进了内院,有火炉烧着,暖和了许多。
温允白脱了狐裘,露出一身月白长袍,身形清瘦雅致,腰间别着一枚和田玉配。
江玉朔莫名看了这腰身很久。她将自己的手炉放在一旁,问:“帝师府今日怎的人都没有。”
温允白替江玉朔斟好了茶,二人面对面坐着,他拿起几颗橘子,往火炉里投去:“今日除夕,臣让他们和家人团聚去了。府上除了三两仆役和阿言,没有别人。”
温允白府上的人,大多都定居在皇城,因此归家回府都很快。而阿言就是萧成言,温允白的暗卫。
江玉朔点了点头,“先生可知,今日发生了什么事?”
温允白:“不知。”
“先生还真是打算阔别朝堂了啊。”
“陛下这是同意了么?”橘子煨好了,温允白去掉黑黝黝的外皮,将里面的果肉递给江玉朔。
江玉朔看着那修长苍白的手指,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然后伸手接过。她在除夕宴基本没怎么吃,因为在思考如何应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橘子热过之后入口是温热的,江玉朔不知不觉吃完了一整个。
“朕,自然是不会放先生走的。”江玉朔笑着,漆黑的双眸看着温允白。
温允白斟茶的手一顿,未免面前的女帝瞧出端倪,他侧过了头,一缕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垂落下来。
从前的江玉朔自然是巴不得他立刻递交辞呈,怎么这会儿,反倒还不同意了?
温允白叹了口气,“臣的身子…恐是没有精力继续辅佐,望陛下成全。”
“先生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