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江玉朔稍一挑眉,看向一旁的温允白:“先生愿意吗?”

温允白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只是点了点头。

北晗一听温允白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心中欣喜,便问:“用什么武器?”

温允白不假思索:“公主挑吧。”

“不如就用剑,如何?”

“行。”

每一位进殿参宴的人器械都需上缴,随着江玉朔的授意,崔宝儿取来了两把殿前守卫身上的佩剑。

二人持剑而立,北晗再次试探:“还没请教公子大名?”

“温允白。”

“好,接招。”

北晗持剑而动,瞬息之间来到了温允白的面前。速度之快,在场的宾客都来不及眨眼,众人屏息凝神观看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只见温允白迅速后撤,用长剑去抵挡。

北晗虽是公主,却并不是一个养尊处优养在深宫中的公主,她常年跟着自己的哥哥们训练,身上的野性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所没有的。

而温允白的剑则太过温柔,一昧的抵挡,招架不住北晗这般蛮横的剑。

越往后,温允白越是吃亏。

“为何不攻击?”她觉得温允白似乎有意让着她,顿时心生不满。

就在北晗分神的时刻,温允白巧妙躲过袭来的长剑,轻盈地一个翻身来到了北晗的后背,将冷冷冰冰的长剑架在了北晗的肩上。

一整套招式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般,众人都还来不及眨眼,只觉眼前银光一闪,温允白依然如初始那般长身玉立。

“公主不应当分心。”

温允白转身,收起长剑,眸中清冷非常,好像这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情能撼动他分毫。

“分心是本公主不对。”北晗同样收起了长剑,面上笑意反增不减,“但是这场请教,还没有结束。”

江玉朔时刻观察着场上的变化,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左手隐藏在食案下,紧紧捏住了膝盖。

温允白身子本就虚弱,甚至前几日还负了伤。

北晗抽出佩戴在腰间的链鞭,那链鞭不仔细瞧,会让人误会成这只是一个有趣的挂饰。见北晗将它凌厉一抽,众人这才惊觉,原是一种武器。

链鞭扬起自她手中扬起,在半空中发出铁链相撞的玲玲声响,朝着站在不远处的温允白袭去。

温允白只觉那链鞭缠上了他的腰身,后又有一股强劲的力道拽着他向后褪去。

倏地一只手解开了他面具上的绑带,温允白猝不及防,待想去补救,面具早已落在莲花纹地砖上。

江玉朔站了起来,满堂寂静无声。

只见腰间的链鞭又是向前一抽,温允白被迫转身,比试已经耗费了他大半的力道,现在的他只能勉力去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形。

身上气血一滞,温允白一看自己的手腕,深紫色的脉络隐现。

他稍稍低了头,但这个动作已经于事无补,所有宾客都将温允白的面容瞧的一清二楚。

自他进宫之日起,除了先帝,没有人见过他真正的模样。藏的时间久了,众人只道定是长得奇丑无比,连女皇陛下都看不过去了。

就连温允白都自嘲相貌丑陋,众人这才深信不疑。

阳光斜射,大殿中,是温允白和北晗交织的身影。

只见温允白眸色犹如寒潭,他抬手将脖颈处的一缕乌发别向后背,颈处的肌肤细致宛若美瓷。只是顺手一个动作,优雅流畅,不经意间不知勾动了多少人的梦中心弦。

俊美清隽的轮廓配上仿若冰雪的面容,像是个性子极为冷淡的美人。可深邃的双眸偏是冰冷又多情,他长睫一扫,眸底的风华潋滟显现。

温允白身型单薄绮靡近乎仙人,站一旁看着北晗。

他不敢去看在坐的所有人,尤其是江玉朔。

北晗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一时目光呆滞,竟做不出任何的反应。良久才缓过神,木讷道:“公子还记得本公主吗?”

温允白点了点头。

北晗面色激动,想要上前,就见温允白后退了一步:“殿下,许久不见。”

温允白只是略一点头,而后转身不再看她,快步朝着殿外行去。

待逐渐看不见人影,殿中传来感叹,“美人呐。”

众大臣纷纷看向声音的来处,就见大商贾金多多手中拿着一只啃了一半的鸡腿,目光呆滞地盯着殿外。

温允白早已没了人影。

坐在他身旁的则是云臻国卖话本子的龙头卖家封栗,就见她拿出随行的笔墨,在随笔上写下一句:“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相比起北晗,江玉朔反倒淡定了许多,她原本就已经猜到温允白样貌非凡。只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她,心中的热意倒还从未像今天这样,熊熊燃烧。

如果不灭火的话,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看向崔宝儿,只见崔宝儿也像是个痴人一般,面色呆滞地看着温允白消失的地方。

江玉朔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崔宝儿即刻回神,低头道:“陛下有何吩咐?”

“帮朕盯着北晗和裴衡,朕去去就来。”

“是。”

只是江玉朔刚要走,就传来裴衡的轻笑:“与陛下许久未见,裴衡也想与北晗一样,与故人叙叙旧,不知陛下可否赏脸?”

江玉朔听后,知道裴衡来者不善,便勾了勾唇,面上已经没了宴会初始时的温暖笑意,“那不如就同方才一样,以剑叙旧,如何?”

裴衡高声大笑,“昨日就听闻陛下不仅擅长骑术,现在看来剑术似乎也不错?好,我们就以剑叙旧。”

江玉朔本就无心拖沓,只想速战速决。她抽出崔宝儿递过来的银剑,一刻也不停留,先发制人。

待裴衡也将剑拔出剑鞘后,初始时便慢了一步,要想扳回来,就不是一件易事。更何况,在裴衡心中,本就小瞧了江玉朔。

二人剑刃相向,眸中狠厉不亚于对方。

兵刃相撞,二人的距离一瞬间拉近,江玉朔稍一勾唇,用着只能二人听见的语气嘲讽道:“竟敢阻拦朕的去路,谁给你的胆子?北晗吗,嗯?”

她可以不犯裴衡,但这并不代表裴衡就能触犯她。

“你……”裴衡面露惊异,动作稍一迟缓,就被江玉朔逼得节节败退。

江玉朔不想久战,剑锋寒光一扫,锋利的剑刃便准确无误地飞进了崔宝儿手持的剑鞘中。

她目光深邃,一步一步走向裴衡,“太子殿下玩得开心。”

江玉朔说罢便离去了,江晨宁和江深互相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宴会举行到一半,皇帝陛下走了,但贵客亲临,总要有个人来主持大局。

江良骥行事作风笨手笨脚,难挑大任,江晨宁又久居边关,对于政事和此等娱乐之事概不了解,那么自然而然,这桩烂摊子就落到了江深的头上。

他虽游历在外,但对于宫中的事情,还是知晓的。

江深这才站起来,面容和善温雅,对着议论纷纷的王公大臣说:“此次宴会确实是热闹非凡,来,本王敬你们一杯。”

众人受邀举起酒杯,心照不宣地将热闹翻了篇。

江玉朔出了八宝殿,温允白早已不见人影。心觉那人不可能会去别的什么地方,定然还是帝师府。

只是这一次,江玉朔不再像往常一样策马前去,而是选择了自己独身一人步行。

她怕马儿跑得太快,错过了。

又怕自己行的太慢,追不上。

她只是稍稍加快了步伐,向这皇宫中的每一处角落寻去。

忽而想到,温允白虽是一定会回帝师府,但未必就会走常走的路。

江玉朔一想到这,知道皇宫去帝师府还有一道僻静的小路,便也来不及思索,中途换了路线。

她在宫中快步搜索着,发丝随风飘动,在这寒冷的冬日里,她接受着热意的烧灼。

终于在前方,她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道身影摇摇欲坠,行得缓慢。同她想的一样,温允白避开了人群最多的地方,一手扶着宫墙,一手扶着自己。

江玉朔的步子也随之慢了下来,她很想上前,但心中闷气难消,思索了会,还是拖着步子,跑到了温允白面前。

温允白低着头,看到了熟悉的小脚,便也不再上前。

江玉朔向前迈出一步,伸出手,抬起温允白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先前在殿内只是远观,此刻切换到了近景,美而不艳的容颜,直冲江玉朔的心间。

只是这张脸虽然美,但是它的主人却似乎并不珍视这张脸,男人清冷的眸中带着一丝丝的厌弃,苍白的嘴唇紧紧抿着,不发出一点声音。

江玉朔察觉到了温允白的变化,是先前在殿内不曾有的,只在她面前才有的变化。

“先生骗得朕好苦。”江玉朔压住心底的不快,一手放在他的腰上,另一手将他的手臂揽在自己的肩上,试图让他依靠自己。

温允白不知自己骗了江玉朔什么,想要出声辩驳,却始终气息淡淡,无力为自己开脱。

“先生是故意让北晗摘了面具,却不给朕摘?”

温允白依然没说话。

江玉朔见他不答,心中不快压制不住,便将他堵在墙角,强势到令他无法自行离去。

温允白见状,眸中寒意褪去,带着不易察觉的水色,万千情绪汇聚,只剩无奈:“臣也没料到她会有此举动。”

而后顿了顿,不再看向面前的女帝。后背贴上宫墙,传来凉意,温允白恍若未觉。

江玉朔心中热切,双眸紧盯着他染上绯色的眼尾。

而后,她听他声音温柔,听他委屈地发出一声轻叹:

“臣先前来寻过陛下,不曾戴着面具。”

冰冷的宫墙一角,热意恣意漫延。

作者有话要说:“有美人兮,见之不忘。”出处--司马相如辞赋,名为《凤求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