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小推车向前方一冲,惯性下台面上堆着的几盒餐盒哗啦一下摔在地上。

飞机上下起伏起来,还有些左右摇晃。剧烈的震动让不少人惊慌失措。

前后方都传来一斜乘客因为颠簸撞到哪儿吃痛的闷呼声。

空乘半压在前面乘客身上,那人闷哼一声。

严封泽身体也猛地向前一冲,好在安全带又把他拉回座椅上。

他拉住空乘的手臂把她拉了起来。

“对不起,没事吧?”空乘慌忙朝前面的乘客道歉,拉着椅背,被严封泽扶着站起,又向严封泽道谢。

她扶着椅背艰难固定住身体,前后看了下都没有空位,只能努力控制着乱晃的推车,向前寻找空位,嘴里还叫着:“请大家坐回座位,系上安全带。”

剧烈的摇晃让叶柠心脏扑通扑通剧烈跳动起来。她将系在身上的安全带紧了紧,看了眼严封泽身上,确认安全带也系上后,握住扶手,身体紧紧贴在座椅上。

这时,广播响起:“女士们先生们,飞机遇到气流产生颠簸,洗手间已经关闭,请大家回到原位,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乘务员将停止供餐服务……”

她和严封泽把餐盒塞进前方椅背上的网兜里,收起小桌子。

广播声还没落下,叶柠就看到前面七八排位置上方的封闭行李架盖子在晃动中被撞开,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双肩包滚出来砸在下面的人头上。

颠簸非常剧烈,让叶柠有一种飞机随时会失控掉下去的感觉。

她看向窗外,此时太阳的余晖已经完全消失,外面唯一的亮光就是飞机机翼上的灯光。在那灯光的映衬下,似乎能看到一点下方的云层。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叶柠觉得这下面的云似乎是灰色,而且在翻滚。

“服务员,有人受伤了!”机舱前方,有人尖叫。似乎是没系安全带的乘客撞到了哪里。

一两分钟后,飞机依然在摇晃,好几个封闭行李架盖子被摇开,里面的包砸到下面人的身上。

强烈的颠簸中,叶柠感觉自己时不时离开座位飞到空中,或是像保龄球左右摇动撞击。

在这种剧烈恐怖的晃动中,时间似乎被拉长,一两分钟却像是过了一二十分钟。

突然,细微的“咔嚓”声出现,像是有又像是错觉。

闪电?

飞机这时猛地向下一落,人顿时有种悬空的感觉。惊叫声中,夹杂着女子的抽泣声。紧接着,飞机下落止住,然后向上升,但好几个哭泣声出现在机舱内。

叶柠他们座位斜前方的一个年轻男子,抖着手摸着随身的挎包,摸出一个小本子压在前方椅背上,开始写东西。叶柠看到最上面两个字是“遗书”。

心脏被揪起,她有些想吐,用手死死按住胃部,闭上眼睛。但黑暗中其他感觉被放大,她感觉自己在坐云霄飞车,只能又睁开眼睛。

“没事吧?”严封泽深吸一口气,憋住泛酸的后头,偏头关切道。

叶柠摇头:“颠得太厉害,胃不舒服。”

严封泽手伸进前方椅背上的网兜抽出一个纸袋,递给她:“垃圾袋。”想吐可以吐那里面。

叶柠接过袋子。

飞机广播再次响起:“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前方遇到雷雨天气,我们将熄灭灯光,请大家打开遮光板,系好安全带,谢谢大家的配合。”

话音刚落,灯全部熄灭,客舱里一片漆黑。

虽然已经有广播提醒,但客舱里还是出现了小小的骚动。

不知是不是错觉,叶柠觉得广播空乘的声音有些发抖。

“飞机在转向。”严封泽盯着窗子,低声说道。

叶柠转头,窗外,机翼向上倾斜。

她拉住遮光板向下拖,最后顿了顿,没马上拉到底,又向窗外看去,几秒后一道亮光乍现在远处天边云层下。在转瞬即逝的强光照射下,她看到了无边无际的翻滚乌云。

“闪电!”有人惊呼,亮光从还未拉上的窗户透进舱内。

叶柠猛地把遮阳板拉下。

顿时,客舱里各种惊呼祈祷求救声此起彼伏,有的人开始疯狂按着呼叫铃,还有人拿出了手机,想给家人打电话。

黑暗中,严封泽手摸索过来,摸到她按着肚子的手,握住。

“会没事的。”他低声说道,声音中是掩不住的紧张。

叶柠感觉到身体随着飞机的起伏摇晃而移动着,回握着他的手。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正经过一段气流不稳定区域,将有持续的颠簸,请您坐好,系好安全带。请不要使用手机等电子设备,谢谢大家的配合。”黑暗中,传来播音,但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个声音有些颤抖。

可是持续了三四分钟的剧烈颠簸让大家情绪绷成了一根弦,再加上暗黑的作用,空乘的安抚完全不起作用。

客舱中一片嘈杂之声。但随着飞机抖动上下抖动的幅度再次加大,各种吵闹声都变成了尖叫和哭喊。

前方传来呕吐声,顿时,客舱里弥漫了呕吐物的酸臭味。紧接着又有几位乘客吐了出来。客舱里的味道越发难闻。

叶柠拳头死死抵着胃部,不让自己也吐出来。

“轰隆——”轻微的雷声传进舱内,不少人哭喊声顿时一停。

“早知道还不如乘火车,至少遇到问题还能砸车窗逃命。”叶柠咬着唇,克制着内心的恐惧,紧绷着嗓子低声说道。

“没事,不会有事。”严封泽拉着她的手,稍微用力握了握,感受两人的手心都在冒冷汗。

叶柠偷偷拉起一点遮阳板,看了一眼外面,飞机机翼上两盏灯的位置告诉她飞机还在转向。至于远处,厚厚的云层把地面一切都遮挡住了,在没有闪电的情况下,只有一片黑暗。

拉上遮阳板,她使劲儿咬着牙,祈祷着尽快离开这片气候异常区域。

飞机颠簸变小了一点,但叶柠能感觉到外面的气流并没有减弱,只是机长在努力控制着飞机的抖动。

随即,剧烈颠簸,过十几秒又轻微了一些,然后飞机猛地向左一斜,紧接着又稳住……

叶柠紧紧靠在椅背上,牙齿有点打颤。

突然,一个东西砸了下来,落在严封泽腿上。

“没事吧?”她拉了下严封泽的手,侧身想用另一只手去推砸下的包。

“没事,包不重。”严封泽感觉到她的动作,把她按在椅背上,包放在地上。这个包不是他俩的,好在不算重,砸着不痛,只是吓了一跳。

“那就好。”叶柠呢喃,贴在椅背上,咬紧牙关。

镇定,她告诉自己:如果真出事,紧张也解决不了问题,如果没出事,紧张就是白紧张。

为了让自己不要再去留意飞机又发生了什么抖动,她一手按着肚子,一手握着严封泽的手,盯着前方的黑暗,心里开始默默背诵起课文: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背了一遍,感觉到飞机依然在震动,又重头开始背第二遍。

长时间的颠簸,让绝望在机舱内蔓延,哭泣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叶柠感觉心脏被攥紧地快要炸裂。

也不知过了多久,飞机的颠簸陡然停了下来,好像上一秒飞机周围的气流还在奔涌翻滚,下一秒就被凝固了一样。

这瞬间的安静,让大家都被震住了,连呜咽声也都变得微不可见。

足足过了半分钟,灯亮了。

“女士们,呃,先生们,我们已经,呃,离开气流不稳定区域,如果您的身体感到不适,呃,请速与乘务员联系。谢谢。”

广播声中,能明显听出空乘带着哭腔。

叶柠下意识看向严封泽,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紧张地有些木楞的嘴巴轻微颤动了下:“没事了。”

“活下来了。”严封泽脸色苍白,握了握她的手,整个人一下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

他的声音淹没在四周突起的哭声中。

叶柠也感觉到双眼有点酸。她看了眼时间,这次乱流大概十二三分钟,可颠簸中生理的不适和坠机可能带来的惊恐,却让她感觉像是过了十二三个小时,现在真有大难不死的庆幸。

严封泽缓了下情绪,捡起地上的包,站起放进行李架,看到后排有人捂着脑袋,似乎是颠簸中撞到了。

很快,有空乘进入客舱确认乘客情况,清理呕吐物。没一会儿广播再次响起,说是刚才的颠簸导致多人受伤,现在寻找医生帮忙确认情况。

严封泽站起来看了下,有一个中年女性站了起来走向空乘,环视四周,目光中受伤的就后面撞着脑袋的人,就没有出去响应广播。

飞机还算平稳的飞行,客舱中众人的情绪渐渐稳定。

叶柠打开遮阳板。窗外,机翼上的两盏灯依然在那儿亮着,像是发生了什么都不影响它们一样。

紧张过后,是疲惫,机舱中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广播提醒大家飞机开始下降,系好安全带,打开遮阳板。

很快,飞机穿过云层,向下看去能看到地面的大片灯光。

飞机高度越来越低,地面也越来越清晰,前方出现在夜晚中显得黑压压的。

叶柠看着窗外,松了口气:总算要回家了。

突然,飞机又颠簸起来。

十秒钟,二十秒,三十秒,颠簸还在持续。

尖叫声响起。

哭喊声响起。

再次遇到长时间的乱流,让刚才犹如从鬼门关走过的一些乘客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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