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叩门声响起,云今喊了声进,却没见人影。
下一刻,走廊上响起咚咚的足音,谭卉一脸担忧地跑进来。
也不顾云今衣袍上沾染的泥浆,只抱过来说:“那些混账东西的话你不要放心上,他们就是嫉妒你,嫉妒你长得好看,手也巧,还嫁了个好夫家,他们就算转世投胎也及不上半个你!”
云今笑出声,“我就那么好呀?”
“嗯嗯!”谭卉抱着云今不撒手。
“也就是我不在,不然我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哼。不过还好,我听工友说了,你那番话讲得他们一愣一愣的,你走之后那个姓刘的还想发作,被大李他们几个给说了一通,很痛快的。”
云今点头,她就知道,有个别害群之马,不代表个个都是不安好心的。
随后问谭卉:“上工的时间你不在,又去后山开小灶了?”
谭卉这才一拍脑袋说:“我都忘了,过来找你的路上,遇上知客小法师,他要我转告你一声,你夫君来了,这会儿在山门呢。”
“我夫君?!”
云今急匆匆跑去山门,路上见到几个眼熟的脸孔,像是陆家的家仆,果不其然,他们还停下给她问好,说是少君吩咐的,运粮食到净因寺来。
云今只管点头,让他们自去忙。
山门处的犊车边,陆显庭穿一身团花圆领襕衫,笑着朝她伸手。
“又不急,怎还跑过来,都出汗了。”
陆显庭带云今入犊车说话,还不忘叮嘱:“这会儿日光盛,待到晚间凉下来,你可得多添件衣。”
“我知道。”
云今嘿嘿笑着,但觉得这样太傻了,便略收了收,问他怎么突然过来。
“你走得太急,东西都落家里了。”陆显庭拿出身后的包袱,里头是一个熟悉的绣缎包袋,袋里装着平安符。
云今一惊,“我还真忘了。”
十多年前,阿婆捡到小云今的时候,襁褓里便有这么一枚平安符,上头写了个小小的“陶”字。云今不知这是否为她的姓氏,但既然阿婆捡到她,给了她新的生命,她便想跟阿婆姓骆,陶字就作为小名。
每次陆显庭用很温柔的语气唤陶陶时,云今总觉得又与他亲近了一分。
云今将护身符和背袋收好,倚在陆显庭怀中,牵起他的手嗔道:“让仆从送来就行了,显郎怎么还亲自跑一趟。对了,那些送到寺里的食材……”
陆显庭道:“以陆家名义捐给净因寺的,有新鲜蔬果也有米面这些能放得住的品类。还准备了些西域来的香料,我想着寺里茹素你可能会觉得味淡,西域的香料最适合提味,这样每顿兴许可以多进些,不至于将我的陶陶饿瘦了。”
“显郎,斋堂又不会给我单独开小灶,我知道你想让我吃得舒心些,但不必这般……”云今不免想到今日那些木匠说的话,眉间染上些愁绪。
陆显庭没多想,只笑着说:“你想吃也吃不了,蔬果米面寺里的法师收了,香料却是不收的,一会儿还得原样运回城里。”
“嗯?为何?”
“佛家戒荤腥,这味道过重的调料也属于其中一种。是我欠考量了,险些冒犯了寺里的法师。”
云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夫妻两人在一起很是絮叨了一会儿。
车外小厮十分懂事地站远了些,只当自己难得欣赏甘望山的风光,却没注意到暗处身穿僧袍,目光深沉的一人。
今日的活儿还没做完,云今不好在外久呆,最后抱一抱夫君便要走。
陆显庭的身材颀长清瘦,今日这身襕衫穿起来很文质彬彬,但稍有些弱气。云今感叹地看了眼,道:“显郎平日里不管是去铺子还是庄子上,最好都要带着家丁,紧跟随你,不然又遇到顽皮的小童,将你欺负了,擦药酒都擦不过来。”
属实是云今惦记在心头的顾虑,霍连那家伙,跟不稳定的炼丹炉似的,讲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炸裂开,伤及他人。
但这话落在陆显庭耳中却是另一番意思,他微眯了眯星眸,将云今拽到怀里,很是说了番让人耳热脸红的话。
云今往回走时,两腮仍像上了一层脂粉似的,晕着淡淡的绯色,鬓边的碎发也垂落了几缕,勾勒出秀逸面容。
见到前世的妻子这般娇羞模样,霍连忽然觉得自己的步子沉重了些,五内之中也蓄起怒火,这火气一会儿翻腾,一会儿横冲直撞,而她一无所知还欢快地哼着小曲,便是给这火添柴加料了。
“骆云今。”
霍连这声压得极低,却让原本愉悦形于色的小娘子吓得惊叫了一声。风吹动碎发,露出男子光洁饱满的前额,那双漆黑冷冽的眸更是将她牢牢地钉在原地。
“你、你怎么在……这里不是你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立马离开!不然我就告诉侍卫了!”
她眼睛红红的,像一只气鼓鼓的兔子,在虚张声势。
霍连却笑不出来,他面沉如水,一步步向云今靠近,视线紧锁着她,“净因寺确实暂不接待香客,但若游僧、游方居士云游至此,可以留下,修持佛法。”
云今诧异又惊惶,见他又穿了一身深灰僧袍,浓密墨发却是短了不少,用一根竹节简单地束了,这才回过味来。
她就知道,他总有空子可以钻!
竟然来冒充居士,这真是天大的大不敬,霍连这人,明晃晃的毫无向佛之心,更别提手上还曾沾过血,来此的目的更是不纯!与他立在这里,每多一刻,便是多说一刻的谎话。云今不愿废言,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站住。”
随着低沉的话音落下,霍连的长臂横着,从云今锁骨处揽过,轻松将她提到一边,抵在墙上。
他俯身,带着浓重压迫感,缓缓道:“侍卫就在墙后两丈远的地方,你确定要叫他们来看?”
“说话。”
“放开我!”
霍连紧盯着云今水润的唇,未沾口脂,却莹润饱满,唇瓣翕合起来更是将一张娴静的脸衬得鲜活起来,一闪而过的丁香尖更是拨动着他的思绪。
他抑制不住地想,方才她和那姓陆的在车厢里那么长的时间,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以至于小厮要退避三舍!
如此想着,愈发觉得云今的唇微肿。
霍连呼吸渐沉,直接上手攥住了云今的下颌。指腹擦着唇线而过,重重捻上那些碍眼的莹润,很快将唇角到唇珠都揉按个彻底。他一下又一下地捻拭而过,把自己的气息染上去。
他的指,她的唇,一硬一柔,总算完成了交锋。
宽大的手掌只那么虚虚拢着小娘子的唇周,却好似遮盖了她的半张脸,注意力便很自然地落到了那双澄亮的眸子上。
眼睛是极漂亮的,跟野林子里遇见的小鹿一般,透着些懵懂,也彰显着警惕。纤密的睫羽轻颤着,身子也在微微发抖,整个肩背肉眼可见的不放松。
她在怕他吗?
从何时起,他们从耳鬓厮磨的夫妻,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他竟不知,她这样怕他。
霍连心头闪过一丝陌生的情绪,不待细究,他便开口:“我有话和你说。”
谁知云今抬起了手,似又要掌掴!
才压下的火气腾的就翻涌起来,霍连体内的热血不断叫嚣。
他单臂锁住云今,拎包袱似的把人往肩上一甩,也许是笃定了她不敢呼救,又或是他丝毫不惧——他甚至都没捂她的嘴。就这么扣着云今的膝弯,来到最近的一间空寮房,破门而入。
门甫一阖上,寮房里便昏昏暗暗的。
云今被摔在榻上,疼的倒吸一口凉气,见霍连倾身过来,心头惊恐万分,便一个劲挣扎。可这男人跟铁铸的一样,撼动不了。
霍连点亮一盏烛台,端着看了看云今的脸,又瞧她脖颈。片刻后冷声道:“不许再给他碰。”
“什么?”
他目光落在她的唇上,重复道:“不许再给他碰。”
“他是我丈夫,我和他做什么关你何事!”云今下意识说,但霍连停留在她腰侧的手,掌心灼烫,不容忽视。
昏暗的环境是极佳的保护色,这一抹微弱的烛火又一晃一晃的,很容易就蒸腾出一种名为欲望的暧.昧。热度升高,她心头却一阵阵发凉,急急转移话题:“你方才说有什么话?”
“不是不想听吗?”霍连看她嫣红的唇被贝齿咬出一抹白,不由笑了,“怕我在这里弄你?”
云今的脸色难看极了,“佛门净地,岂容你在此污言秽语。”
这恰给了他话柄,霍连单手抚上云今的后颈,粗粝的掌心紧贴着柔软的肌肤,他静了一瞬,感受着她惊惧的颤抖,怒意又上来了,“佛门净地,你还和人在车里卿卿我我?!”
“什么卿卿我我!”
云今被压得动弹不得,气恼极了却又没力气掀翻他。须臾,脐下热意灼灼,她一时没了声儿。外间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让她紧张兮兮,若被人撞见此间场景,她岂不是完了。更别说还有一种隐秘的羞耻感在撩动她的心弦。
“郎君……”
他打断她,“我姓霍,名连。”
“好,霍郎君,我在犊车里什么都没做,只是说了会儿话。”
语毕,云今也觉得这样的解释可笑的很,她和陆显庭可是绝对符合大周律例的夫妻,做什么,不做什么,还需要向霍连来汇报么。
但现在不能激怒霍连,他不管不顾,她可不行。这一池子水,她不能让他搅浑了。
再抬头时,云今眼中蓄满了泪,也不再提什么其他的,只说:“霍郎君,方才你将我弄疼了,能让我坐起来揉揉腿么?”
寮房简陋,说是榻,实则是简单的土炕,又是空置着的,硬邦邦的连条像样的褥子都没有。被霍连摔到这儿,又被压着许久,着实骨头都硌得发疼。
云今那么说,原是想两人拉开些距离的,可霍连却直接掀起她的袍服下摆,问:“哪儿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