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章
临川大长公主的车架辘辘慢行,铎声泠泠。华丽非凡的箱板与重锦沁香的车帘昭示主人的地位,吸引了不少百姓的目光。
倏然,一阵烈烈纵马之声突兀地传来,于闹市中呼啸而过,竟比皇室公主还要张扬。
大长公主蹙着眉打帘望去。
片刻的惊愕后,怒叱而来:“张本新,是你教二郎当街劫人的?!”
老张一头雾水却也被这话惊到了,急忙探头,正巧见到霍连长臂一捞,将云今抱上马背。
一切发生得太快,马车视角看去,只余霍连高大的背影,以及云今猎猎招展的披风。
老张:“……”
合着那番话白说了,这人是一点儿也听不进啊。
大长公主忽然拍了下老张的脑袋,“不对不对,二郎再冲动也不至于阳奉阴违,何况半个月都忍了,怎可能一回晋阳就如此轻狂?定然有事发生,追上去看看!”
街景如飞快翻阅的连环图画一般嗖嗖地从眼前掠过,行人纷纷避让,却也窃窃私语。
马背上,云今还没坐稳便羞愤欲死。
如此招摇过市,她的日子还怎么过?!
霍连拉起披风给她兜头罩去,马速未减,他沉声问:“陆家在亭林坊有相熟的人?”
云今的嗓音在风中颤颤,“这坊在西边,挺远的,我没去过也不清楚啊。”
“怎么了,你为何突然这样问,是陆家出了什么事吗?”云今回眸。
却见他眼中有种难抑的兴奋。
“……霍连?”
陆家在东边的咸德坊,可现在却是往西市走,是要去亭林坊?云今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挣扎着要下马,惶惶喊道:“我不去我不去,我要回家!”
“带你看场好戏。”
霍连将人按回来,一手箍着软腰,嗓音听起来愉悦极了,“去看看你的好夫婿在做什么。亭林坊你没去过,这些时日陆显庭却是天天去,甚至还在那里过夜。你猜为什么?”
没听到回话,霍连并未在意,只扬鞭策马,转瞬间便路经繁华热闹的西市,来到与之相邻的里坊亭林坊。
因毗邻市集,亭林坊没有其余里坊那么安静,走在十字街上还能隐约听见胡姬的招徕歌声。
云今被强抱在霍连怀里,半拖半拽地往前走。
每行一步,云今的心就狂跳一分,根本不敢去深想。她揪住他的衣袖,仰面哀求道:“我忽然想起来,西市署丞就住在亭林坊,显郎到这里拜访署丞也是常有的事,我们就不要打扰了吧。”
霍连步履一顿,用一种怒其不争的眼神看她,“你在逃避什么?你不去就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云今心烦意乱地偏过脸去。
恰巧一货郎推着一车货物路过,车上铜镜照出小娘子苍白的面容。霍连见了心头一软,无奈地揽过她按入怀里。
没一会儿功夫他胸前便洇湿一片,云今攥紧了他的衣裳,压抑哭声。
“我说了不要来不要来,你为什么非要一意孤行……”
她抽噎着捶他。
霍连接住这小小拳头,因看不清她的神色,索性托着她的臀提抱起来,凑过去蹙眉问:“这是什么意思,你到底知不知道陆显庭在外头有人?”
他微微屏住呼吸,前世光一个丫鬟就能让云今生气吃味,那若是云今早知陆显庭置了外室,还愿意呆在陆家甚至主动跟陆显庭卿卿我我,那他真是要气死了。
“我不知道!”云今重重踹他,不留情面也毫不收力,哑着声哭道:“你别问我了!我要回去!”
可这点力气对霍连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更何况他可不乐意放过这个机会,那私宅就在前头转弯就到了,来都来了,定要云今看看她心心念念的丈夫和别的女人恩爱的模样,那样她才能死心,转投他的怀抱。
他抱着她软软的身子,任由她或捶或打,心里想的却是快刀斩乱麻,“已经给够你缓冲的时间了,云今,没什么好逃避的。”
云今推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朦胧泪眼中带着失望与恨意。
还有一种难言的羞耻感蔓延全身。
哪怕陆显庭真的与别人有染,云今也绝不想从霍连口中得知……
霍连受不了这眼神,抬手给她拭泪,却被一掌挥开。
“你总是这样!”云今鬓发微乱,眼尾挂着泪珠,“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替别人做决定?你以为你是谁,所有人都要听你的?”
男人听了这话,火气也腾的上来,额角青筋直跳,“我已经很迁就你了,骆云今你仔细想想,按我从前的脾气能让你在陆家呆到今天?”
云今气结,对他的失望堆到顶点。
之前大长公主回忆霍连童年的事,她竟然还对他产生了那么些同情。她还想,那样环境里的孩子没有长歪真是万幸,虽然鲁莽自大了点、脾气差了点、固执己见了点,但人还是有正义感有责任心的,要是能有所改变,那这人还是不错的。
可现在云今看透了,管它什么前尘往事,脾性这种东西就是刻在骨子里的很难改易,要霍连与她共情真是比登天还难!
“你不去看陆显庭也行,跟我回长安。”霍连压抑着怒意,择出一个他觉得可行的方案。
云今气极反笑,“你做梦!”
她转身就走,霍连拦腰截下。
就在两人拉扯纠结时,巷口传来一道熟悉嗓音:“云娘?”
云今浑身一颤,僵在原地,又听陆显庭诧异地问:“霍郎君,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陆显庭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云今和霍连真的抱在一起,并不是他眼花。
“放开她!”
登时,陆显庭全身血液都涌向脑袋,头重脚轻地朝这边奔过来,“云娘!”
云今心神俱裂,仓皇间下意识就想避开。
无论是陆显庭还是霍连,此刻她谁也不想面对。
“他做错事你躲什么。”
霍连轻声说了句,旋即松开她,提步上前一拳砸在陆显庭面门上,将方才积蓄的怒气全都抒发了出来,快意之感遍身游走。
这下来得太突然,陆显庭完全没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地摔在地上,捂着脸难以置信道:“你抱我的妻子,还打我?”
“打的就是你!”霍连捏了捏指骨,眉宇间起了不少戾气。
发生了肢体冲突,这下云今没法熟视无睹,更没法置身事外,可一时间不知道该去拉哪个。
陆显庭眉头拧作一团,忽然明白过来,有一种自己被蒙蔽了很久的耻辱感。这两人光天化日就敢在路上搂搂抱抱,谁知道私底下做了些什么!
他拿出做夫婿的威势来,厉声问:“云娘,你何时跟这人厮混在一起?”
“我……我没有!”
“我看得清清楚楚!云娘,你是不是有苦衷?是这人逼迫你的对不对?”
陆显庭站起身朝云今踉跄着走去,头十分昏沉,他费力睁着肿胀的眼,殊不知这样显得很可怕,“骆云今你说话啊!”
却是咚一声又倒在地上。
“别打!霍连你住手!”
云今一个头两个大,这时也顾不上解释,只能劝霍连停手。
素来斯文的陆显庭显然不是霍连的对手,只有挨打的份。可他看见自己的妻子抱着霍连的胳膊,贴得那样近,毫无边距,这一下就重燃了他的怒火!
他忍不住想,霍连上他们陆家做弓马师父是否目的不纯,这两人会不会早八百年就好上了!还有时儿欢儿那么喜欢霍连,莫非收了他不少好处?
真是太可怕,太气人了……
极度愤懑的时候力气来得特别大,陆显庭怒吼一声,红着眼挥出去一记重拳。霍连瞧见了却没避开,而是捏住陆显庭的拳头,轻而易举就给他卸了力,随后将其一个转身,膝盖顶压在陆显庭的背部,使之只能狼狈伏地,动弹不得。
霍连连粗气都没有多喘一下,不屑道:“你算什么东西,还有脸问她。”
“给老子听清楚,骆云今和我什么都没有,你别想栽赃诬赖先泼脏水!”
说这话时,霍连也觉得可笑,实际上这一辈子确实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她避他如避蛇蝎,每每都要他把她拎过来……
思及此,霍连抬头去瞧云今,却见她直愣愣地望着他身后,被夺了魂似的。
霍连便顺着视线看过去,饶是他有心理准备,也不由吃了一惊。
“陆显庭你可以啊,孩子都这么大了。”
霍连啧了声,膝盖又用了几分力,手背羞辱性地拍打陆显庭的脸,讽道:“看着还是双生子,怎么,这是你们陆家家学渊源,专爱生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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