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

这句简短的问话让几个清云弟子头皮发麻,四肢紧绷,随时准备抵御术法。

可或许是摸到了裴让尘的弱点,喻晚并不如之前那样对他草木皆兵,反而是这山洞里最轻松的人。

她甚至有功夫分心去想,似乎见到裴让尘以后他穿的都是黑色系的衣服。他从前在清云派的那些年,应该也和眼前的弟子们穿一样的碧色衣衫吧?

他那凌厉的五官被这样温柔的颜色包裹着的时候,看起来是会突兀,还是因削去几分锋芒而俊朗得惊心动魄呢?

“有吃有喝,无所束缚,你在魔界过得还不够好吗?”裴让尘无视了那些对着他的剑,眼神聚焦在喻晚一个人身上,语气愈发阴沉。

“裴,裴让尘!”方才还怒气冲冲的一个少年弟子,在裴让尘强大的灵压之下情不自禁结巴起来,却仍壮着胆问,“你怎么能找到和贞古城来?”

他话没问完,就被身旁一女子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喻晚却还是听清了他的话,眉头跳了下:和贞古城?

这里围着这么多清云弟子,她原本还以为自己被传送去了清云山上的哪处秘境里。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裴让尘没有回答,而是多看了将喻晚拉至身后的墨洳两眼。

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墨洳和喻晚是有深仇大恨的,不然也不至于一统魔界没多久就将喻晚从清云山带走。

但眼前墨洳的动作,倒更偏向于是下意识地在保护她。

她怎么可能会想要护住喻晚?

裴让尘抬了抬手在空中随意一抓,那出声的弟子忽然就被隔空扼住咽喉,提至半空中。

他的四肢因窒息剧烈抖动起来,剑也再握不稳,掉落在了地上。

喻晚摇头:这人确实是有捏别人气管的怪爱好。

“我和她之间的账,原本和你们无关,但我现在心情很差,遇到我也算你们运气不好。”裴让尘好整以暇地欣赏着那弟子挣扎的样子,仿佛人脸上浮现出濒死时分的惊恐神情都能驱散掉些许他心头的不爽,“就麻烦各位为某些人的逃跑付出代价吧。”

眼见裴让尘又要勾动手指,喻晚猛然甩开墨洳抓着她的手,瞬时向前转入最近一个女弟子的怀中,将自己的咽喉凑到剑刃之前,大喊:“你敢动他我就死给你看。”

她动作太快,众人的注意力原本集中在裴让尘身上,等发现喻晚动作的时候她已经一气呵成,正义凛然地说完台词。

整个山谷安静得能听清洞顶滴水声,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喻晚。

喻晚也有些尴尬,这台词实在是正义得叫人酸到掉牙。用自己的性命去威胁别人……时下的小说里都嫌这套路无趣陈旧了。

可是不得不说,老套,但真好使啊!

这不,裴让尘不仅放下手,还十分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喻晚感觉她的性命就是裴让尘脖颈上的牵狗绳。

但裴让尘从来不是个任人拿捏的。

他后撤半步时顺势将手藏于背后,等喻晚放松警惕,以及清云弟子们不知所措地看着她的间隙,在身后掐了道咒,便在没有产生任何灵力波动的情况下将弟子们的剑瞬间击飞出去。

喻晚:……

清云派不是修仙界第一大派吗?教出来的弟子一个个都干什么吃的,裴让尘这么大一个敌人就站在对面,他们不好好盯着大魔头,怎么全都分心在她身上了!

她眼睁睁看着裴让尘瞬移至身前,心道大事不妙,身体上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于此同时,她后背心口处被人重重地拍了一掌,整个人不可控地往前俯去,下一刻就要迎面跌入裴让尘的怀中。

喻晚叹了口气,绝望地等着被裴让尘带回魔界,却惊讶地发现自己从裴让尘身体上穿了过去。

脚下因为惯性连着冲出去好远的距离,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喻晚都没回过神来。

她茫然看向突然明亮起来的四周,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山洞里了。

连着那七八个清云弟子也全都不见了。

此时此刻喻晚站在一个非常精致的院子中央,身侧是一座色泽协调、颇具诗意的千层石假山,上面还有潺潺流水淌下来,滴落到池中发出清脆的叮当响声。

这是又触发什么阵法了?可她刚才并没有伸手去摸玉坠,大约是那个在她背后突然出手的老六所为。

不过眼前这地方华丽非凡,不是大户人家,就是皇亲贵族,作起死来……应该不难吧?

可是此地静悄悄的,她要往哪出去,才能撞见人呢?

喻晚四下张望,隐隐听见白墙之外有人声靠近,便打算提裙前去。

没等她迈出步伐,从假山的另一边伸出一只手,抓着喻晚的小臂将她一把揽了过去。

事不过三,这力道有些过分熟悉了。

喻晚正要开口,就看到眼前之人侧过脸来,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前做了个别出声的手势。

将喻晚拉到身边以后,墨洳掐了个术诀,在二人身侧降下一个透明的结界,然后才面朝喻晚站好,往她额心亲昵地点了一下,语气嗔怪道:“你怎么回事呀?到处上赶着作死。”

这一顿操作将喻晚彻底弄糊涂了,半张着嘴,语无伦次道:“你……我这个……”

“是不是那裴让尘对你不好,你才想办法逃离魔界?”墨洳眉间挤出一个深深的“川”字,继续说,“这里没有别人,晚晚别担心。你实话告诉我,我想办法替你找他算账。”

喻晚觉得自己彻底失去了语言功能。

她呆呆地看着一脸关切的墨洳,觉得要不是她脑子有问题,就是先前拂生所言全是谎言。

可编出这样一个详细又完整的谎话来骗她,图什么呢?

“晚晚,是我。”墨洳在喻晚失神的眼前摇了摇手,说,“我是阿茹。”

喻晚:“阿茹?”

她看见墨洳对她挤了下右眼,又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墨洳……莫茹?阿茹姐姐?”

墨洳笑着点头道:“你终于来了,我在这个世界等你许久了。”

喻晚这下终于放下所有心防,高兴地一把握住墨洳的手。

这是她在进入情劫制造局后关系最好的一位前辈。这些年莫茹总是频繁外出做任务,因此两个人聚少离多,没想到再次相见竟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他乡遇故知,喻晚仿佛在空中飘摇许久的一片羽毛,终于被人轻轻托住,心中涌上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可是……可是我们怎么能出现在一个任务世界里?”

情劫制造局是有明文规定的,同一个任务世界只会派出一个员工,否则万一不同人的任务之间有冲突或是立场相反,极有可能导致任务的失败。

因此若是在一个子世界里出现多个即将飞升的人,便会建立起不同的时空,防止几个员工和攻略的对象在一条时间线上相遇。

喻晚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同事们有在任务世界里遇见彼此的情况。

但墨洳方才说……她等了自己许久了?

喻晚一双桃花眼里的疑惑都快漫出来了。

“主世界的时空速度与子世界不同你是知道的吧?那日我刚结束上一个任务,才从空间长廊里出来,不过是在入口处多站了两分钟,就被吸到了这个世界。我来这里的时候是胎穿,从婴儿时期长起来,至今已有十七年了,但我也不知道用我们那儿的时间算起来具体过了多久。”

这不是莫茹的任务世界,难怪她和主世界里长得完全不一样,喻晚一开始根本没有认出来。

喻晚皱眉:“这世界果然大有问题。”

他们每个员工进入任务世界都是经过层层审批的,需要拿着专门的钥匙才能在空间长廊里寻到自己的那一个世界,哪怕两个出任务的员工携手走入都不该会进错地方,别说是主动将外面的人吸进去了。

“可是……姐姐怎么知道这应该是我的任务世界呢?”

墨洳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因为我绑定了你的系统。”

喻晚错愕。

她在这个世界里一直没有寻到专属于自己的十七号系统,原来并不是系统出了差错没能跟进世界来,而是绑定到了错误的人身上。

其实在主世界里时,工作人员和自己的系统接触并不多,喻晚忘记了前两次出任务的细节,因此对十七号的记忆只有初次见面时的几句简单交流。

“那个……十七号没给你太多添麻烦吧?它小孩子心性,会的东西不太多。”

墨洳轻笑:“怎么会惹麻烦,它很可爱,撒起娇来让人招架不能,比我家二号有趣多了,我还很羡慕你呢。”

系统之间也是有资历的,数字越小,工作的时间越长,各方面经验也更多。墨洳进制造局的时间非常早,分配到的二号系统是出了名的稳重古板。

喻晚也有些想念十七号了,便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墨洳没有说话,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会儿,才重新看向喻晚:“你的系统说她有办法与我识海剥离,但需要时间,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三四个月。不管这个世界究竟是有什么怪毛病,你才是破局的关键,等我们把系统换回来再看吧。”

喻晚点了点头,但此刻注意力似乎并没有集中在墨洳说的话上。

“你在看什么?”墨洳问。

“有人来了。”喻晚指了指院门口处突然走过的几个侍卫衣着的男子。

为首的那个身量格外高大,肩宽腰窄,穿着一身料子顶好的白袍,显得素净又儒雅,与身后的侍卫们差别甚大。

男子手提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路过院子门口,像是感知到假山后有人一般,抬眼看来。

虽然知道墨洳下的结界不会有问题,可喻晚看清那人的面貌后,还是条件反射地向后瑟缩了一下。

那是张与裴让尘一模一样的脸。

“阿茹姐,你帮我问问十七号吧。”喻晚说,“我的任务对象,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进副本咯!

没什么大格局大阴谋,也没什么伏笔,一切都是为了开开心心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