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
到哪里了?
喻晚茫然看着裴屿掀开车帘,伸出小臂,等着扶她一把。
……开玩笑,不管是清云派的祖师爷,还是她的任务对象大魔头,喻晚都没这个胆量借他之力下车。
喻晚侧身,避开了裴屿伸来的手。
然后她才发现,自己坐着的那辆马车忽然变成了一顶轿撵。它也没有停在宫门前,而是直接把她抬进了宫中,带到一座华美的宫殿前。
飞林轩。
这是……那位公主的寝宫?
好嘛,她刚才还在担心身份暴露会不会发生血溅宫门的惨案,想着要如何找机会支开人逃走。这下放心了,裴屿直接把她送到了正主面前。
裴屿见喻晚站在原地,看着那殿宇的牌匾愣神,出声询问:“公主,有何不妥吗?”
喻晚缓缓转头,很想问一句:哪里妥了?
可是裴屿谦恭地低着头,纤长的睫毛半垂下来,喻晚的心思就飘去了别处。
裴让尘这张脸还挺适合束发的。额头饱满,鬓角一丝不苟却不显死板,反而衬得他美如冠玉,英气非凡。
明明是一样的长相,眼前之人却没有染上裴让尘的半点妖孽反派气息。
人和人之间确实是有壁的。
喻晚叹了口气,可惜了,她的攻略对象不是裴屿,这样貌气质和性格全都直击她心尖,看着就很好欺负的样子,光是想想都要恋爱了。
喻晚觉得先前裴让尘用他的身体做一些缺德的举动,简直是对裴屿的亵渎。
……等一等,裴让尘为什么能用裴屿的身体出现在幻境里?
他果真如清云派所推测的,与裴屿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春花都要谢完了,裴大人终于肯来了?”飞林轩里头响起一个十分好听的声音,打断了喻晚的思索。
她的心仓皇漏跳一拍,忙想找地方躲藏起来,却发现身后的轿撵以及几位轿夫早就消失不见了。
空荡荡的宫殿之前,只站着她和裴屿两个人,无处遁形。
喻晚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从她不小心摸了无定项链开始……不,是从走入三号世界的那一刻起,就有一只无形的手,不容置疑地推着她往前跑。
从那以后遇到的每一个人,发生的每一件事,像是命中注定,却又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
喻晚抬头,看见了那个声音的主人,是个十分明媚又贵气的少女,扬着下巴从庭院里走出。
不怪裴屿认错,这小公主果真长着一张和她完全相同的脸。
“参加公主殿下。”
喻晚还没见过这样尴尬的真假公主相遇场面,抽搐着嘴角,学着裴屿的动作也行了一礼:“那个,参……”
她话没说完,就被小公主打断。
“人是来了,怎么没折我要的牡丹?”
公主不让起身,裴屿就仍然半弯着腰,答道:“恕臣难从命,春漪园的花都是上供的极品,公主若想赏花,移步园内更为妥当。而且……那是芍药,并非牡丹。”
他终于将这话说了出来。
喻晚挑眉:怪不会哄女孩子开心的。人不过要你折朵花,扯什么妥不妥当的,还纠正人说辞。如果她是裴屿,小公主今天就算指着蒲公英说是牡丹,她也会笑着应和。
……等等,这是重点吗?
这里站着另一个大活人,他们是都看不见吗?
喻晚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伸手在那公主和裴屿的面前晃了晃。果不其然,那二人对她的动作毫无反应。
她又试着去触碰裴屿,却在摸到他手臂的一瞬间穿了过去。喻晚心神一动,手缓缓上移,摸到了裴屿的脖颈处。
喻晚突然能理解裴让尘那让她咬牙切齿的癖好了。
修长的颈项握于五指之间,手下的肤色很白,离得足够近的时候便能看见喉管两侧的青色血管。
一个人最脆弱的地方就在她的掌控之中,这种感觉让喻晚觉得十分奇异的同时,又透着些难以言喻的视觉刺激。
就在她手不上不下卡在那边的时候,裴屿见公主沉默,似是想再说些什么,喉结就上下滚动了一下。
喻晚忽然觉得舌根发紧,明明什么都没触碰到,她却觉得有东西从掌心滑过,烫得她收回了手。
小公主原本直视着裴屿,这会儿稍微侧了侧身,挪开视线,便像是往喻晚这边看了过来。
在她的视线落到喻晚所在地方的那一刻,有一股诡异的吸力从她的心口处散出,还没等喻晚反应过来,她就被这强大的力量吸到了一个四面封闭的空间里,从另一个奇怪的视角观察着外面的世界。
虽然无从确认,但喻晚确信她的神识此刻进入到了小公主的身体里。
这分明是个十分怪诞的场面,但不知为什么,喻晚一点都不害怕。
这让喻晚对先前见到裴让尘的事情有了个猜测。
她与这小公主长得一样,便被禁锢到了这具身体里,那裴屿的体内大约也留着一处地方,囚着裴让尘。
好消息是她并不是真正的孤行只影,坏消息是和她有共同遭遇的是裴让尘。
不过既然裴让尘能短暂地操控裴屿的身体,是不是说明她也可以?
她得想个办法验证此事。
喻晚大致丈量了一下那空间的范围,见确实是没有“走出去”的可能,就安心地盘膝坐下,观摩起外面发生的事情。
“可这是我对你的惩罚呀。”沉默了好一会儿,小公主终于开口,“你若是不肯折,本公主就要你用别的办法补偿我被你弄坏的花了。”
也许是因为现在二人是一体的关系,喻晚在一定程度上能与小公主的情绪发生共鸣。于是她有些惊讶地觉察到公主的情绪非常稳定,毫无波澜。
她好像根本无所谓裴让尘带不带花、说出什么话来,所以也不会因为裴屿的直男发言感到生气。
“裴大人既然无心赔罪,那今日过来是做什么的?”
裴屿似有一瞬间的茫然,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听闻殿下身体不适,臣来给殿下诊治。”
他完全不记得刚才鬼神莫测地去到一个湖边,遇见过一个奇奇怪怪的“公主”。
但若是没有裴让尘操控了裴屿躯体这一茬,导致他为把喻晚带回宫而来到飞林轩,按照裴屿本来的计划,也是要来小公主这里跑一趟的。
喻晚忍不住鼓起掌来:阴差阳错,殊途同归,感情绕了这么一大圈,就坑了她一个人。
裴魔头这狗东西,好不了一点!
她真孑然一身也就罢了,还不知道墨洳什么时候会醒过来,见不到她会不会急得发疯。
算了,喻晚心想,墨洳不在身边,她更要打起精神,用这小公主的视角近距离看看裴屿究竟经历了什么,能不能找到破解幻境的蛛丝马迹。
要是能给墨洳取得法器增加些可能性,这一遭也不算白来。
这样打算着,喻晚挺直了腰杆,充满干劲地去观察裴屿的举动。
脑子里却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若是裴让尘在裴屿体内与她的视角一样,那他刚才……
——是不是看见她偷摸掐裴屿的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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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并无大碍,牙床肿痛,舌尖起泡,大约是因为多食辣椒导致的胃火过旺引起的。”
裴屿替临陇诊了诊脉,并没有觉察到何处不妥,牙床肿痛,舌尖起泡都是公主自己所说,当他想让小公主张口看下患处的时候,她却紧紧闭住嘴巴,怎么都不肯让他看。
因此他只好问了公主的饮食,作出这样的推断。
“殿下近日是否睡眠不好,烦躁不宁?”裴屿问临陇身边的两个侍女。
那二人面面相觑,犹豫地摇头:“殿下从前倒是有裴大人说的症状,可这几个月……”
睡得特别香,叫都叫不醒,脾气也非常稳定,简直不能更好了。
可是临陇却坚定地点了点头:“有,都有,大人说得都对,我觉得问题就出在这辣椒上。”
她转头对两个侍女说:“你们让膳房将辣椒从我的食谱上划走,本公主身体不适,不能再吃这个了,多给我做些甜食,肉类什么的以后就做红烧吧!”
脸圆些的侍女年龄更小些,有什么话都藏不住,闻言小声道:“殿下您以前最爱吃辣了呀,怎么就……”
“公主不想吃就不吃了,奴婢这就去和下人们说。”另一个机灵些连忙打断。
临陇笑吟吟地夸:“还是一月懂事。”
侍女:“……”她是三月啊。
“二月你和一月一起去吧,我跟裴大人有话说。”
另一个侍女:“……”她才是一月。
等两个侍女一同离去,宫内只剩下裴屿和临陇两个人的时候,裴屿起身向后退了几步,保持了一个妥善的距离,对小公主恭敬地说:“殿下不应与臣单独处于一室。”
“哦。”临陇甩了甩层层叠叠的袖子,像是很喜欢它飘动起来的模样,“下次一定。”
“……”这就是没听进去了。
明明才见第二次,裴屿竟已经有一种不管临陇公主做什么奇怪的举动也不值得惊奇的觉悟。
医者仁心,他开口道:“虽不知公主为何胡捏病情,但吃过量的辛辣之物确实对身体无益,公主还应多吃些蔬菜,绿叶为佳,如此才能……”
“我想到让你怎么补偿我了!”临陇忽然竖起一根手指立在眼前,“裴大人真是聪明,一言点醒本公主。”
“……?”
“你是太医丞,应该很擅长煎药吧?”
“……是。”
“每种草药药性不同,剂量也有差异,对火候的掌控肯定得好。”
“殿下博识。”
“既如此,”临陇笑眯眯地看着裴屿,“裴大人每天来我的小厨房,给我做饭吧!”
“……”
饶是裴屿有再好的修养,也掩饰不了脸上下意识出现的震惊神色了。
他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才听到这样惊世骇俗的言论。
临陇却趁着裴屿呆滞的片刻,走到他身前,踮脚拍了拍裴屿的肩膀,高兴地说:“那就这样说定啦!”
作者有话要说:被迫开启男妈妈属性。
女儿某种程度上也是在养成了——养歪了也是一种养成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