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回门(一)

一夜悄悄过去,太阳爬上来。

司徒陌揉了揉眼睛,感觉这一夜睡的比往常还要好上一些。他心情不错,侧头看向床里,空荡荡的没有人,他的心情顿时更不错了。

司徒陌起身洗漱,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刚要出门,就看见门外的人,他的好心情瞬间降了不知道多少。

“妻主,您早。”司徒陌低眉顺眼,恭敬行礼。

苍连月,“……”

“东西准备好了,我和你回去。”

“啊?”

回哪?

司徒陌懵。

“怎么,不想回去了?”

司徒陌反应过来,摇头,“没,没有,多谢妻主。”他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今日是他回门的日子。

“落羽留下。”苍连月开口。

“是。”

嗯?

司徒陌看了眼落羽,又看了眼苍连月。见苍连月走远,他连忙跟上。

苍府大门口,一箱箱东西堆在地上,正被丫鬟们合力往马车上抬。

司徒陌数了数,整整十大箱。

“这……”他张了张嘴。

“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司徒陌垂下头。

苍连月扫了眼再一次低眉顺眼的人,摇摇头,道:“那上车吧。”

“是。”他爬上马车,看了眼宽敞的马车,司徒陌在最角落小心的坐了一点位置。

苍连月轻轻一跃,跳上马车,扫了眼坐在角落的人,她抬手一指,“这位置漏风,往里坐。”

“我……”

“还有,座位够大,不用你这么节省。”她看着司徒陌就坐了那巴掌大的小地方摇头,这人也不怕马车一动,摔地上去。

“是,是。”司徒陌低着头,听话的挪到里面。

厚厚的帘子遮挡住车外的风,司徒陌呆呆的看着脚尖。

马车安静下来。

不一会,翻书的声音响起。

司徒陌一愣,下意识的往苍连月那里瞥了一眼。

她正躺靠在马车后面的软榻上,垂着头,翻着书。司徒陌偷偷的打量着苍连月。

说真的,都三天了,可他还从来没有认认真真的看过苍连月呢。

这人长得可真好看啊,就是凶名在外,又不学无术,要么一定特招那些公子哥们喜欢。

司徒陌漫无天际的想着。

突然!

“好看吗?”苍连月的声音响起。

司徒陌飘忽的眸子顿时放大,“妻,妻主。”

“怎么,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我,看得满意么?”苍连月调侃。

司徒陌浑身僵硬,“对,对不起。”

“唉。”苍连月叹气。

司徒陌顿时僵的更厉害了,“对不起……”

苍连月摇摇头,垂下眸子,继续翻看着手上的书籍,没再说话。

咚!

咚咚!

司徒陌心里不安的跳着,他僵坐了好半响。

突然,

咕噜~

司徒陌的肚子发出叫声,司徒陌脸色煞白。

“落雷。”苍连月开口。

“小姐?”

“买点糕点去。”

“是。”

司徒陌一怔,这是给他买的?

司徒陌摇摇头,将心里这突然冒出来的奇怪想法压下去,他垂着头,安静的将自己缩起来。

刷!

余光中,有什么东西接近,司徒陌睫毛颤了一下,就再没有任何动作。

“接着。”苍连月开口。

司徒陌茫然抬头。

啪!

东西砸在司徒陌身上。

“怎么这么笨,没听见动静么!”苍连月无奈,“砸疼没?”

司徒陌呆呆摇头,“不,不疼。”他看着落在腿上的东西,是个油纸包,鼓鼓囊囊的不知道都装了什么。

“不疼就好,落雷没那么快回来,你先吃点。”

司徒陌不解。

“油纸包,打开啊!”她突然觉得,她大概娶回来了个小呆瓜。

怎么突然就傻乎乎的了。

苍连月摇头。

司徒陌连忙打开油纸包,一粒一粒的东西出现在眼前,看着好像是叫糖炒栗子?

司徒陌不是很确定。

他外出的机会很少,这东西只是仓促的看过几次,听说是个很好吃的东西。

“看看爱吃不。”苍连月又道。

司徒陌低着头,指尖轻轻碰上一粒糖炒栗子。

这是不是说,让落雷去买糕点,真的是为了他?

司徒陌捏了捏糖炒栗子,里面有轻微响动,他试着打开。棕黄的栗子出现在眼前,司徒陌看了眼苍连月,小心的放入口中。

栗子很香,香中又带着些甜,司徒陌从小到大也没吃过多少东西,只能想到这些简单的形容。

苍连月看着司徒陌的反应,见人眼睛亮起一点,唇角也小心翼翼的翘起一点弧度,她勾起唇,又看了一会,便垂下眸子继续看书。

司徒陌小心的抱着一袋子的糖炒栗子,一粒一粒扒开往嘴里送。

车子不紧不慢的到了司徒府门外。

苍连月跳下马车,司徒陌心里一紧,连忙手忙脚乱的收拾好糖炒栗子,刚准备跳下车,苍连月的手就伸了过来。

司徒陌动作一顿,手指动了动,“那个……”因为扒糖炒栗子,他的手指黑漆漆,黏糊糊的。

苍连月看了眼司徒陌,抬手将人嘴上沾到的一点黑灰擦掉,一把握住司徒陌的手,苍连月将人半扶半抱下马车。

“多、多谢妻主。”司徒陌愣愣的看着脚尖,脑子里面因为苍连月的动作乱糟糟的。

苍连月将人放下,抬起手,月影顿时递上一方手帕,苍连月垂着眸子,将司徒陌的十根手指一一擦拭干净。

司徒府外等候的人神色各异的看着眼前的两人。

很快,一人上前,“弟妹来了,快快请进,母亲、爹爹她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怎么,嫌我来晚了?”苍连月抬眸,盯着这人看了半响,在这人连连解释‘不是,没有’下,又补了一句,“还有,你谁啊?”

这人,“……”

“咳,小姐,这位是司徒家大小姐司徒雅轩。”月影道。

“哦。”苍连月恍然大悟,“原来是司徒大小姐啊,久仰久仰。”

司徒雅轩,“……”

其余众人,“……”

“走走走,进去吧,这大清早的赶过来,我们饭都没来得及吃呢。”苍连月握着司徒陌的手,和个主人似的,先一步进了司徒府。

司徒雅轩眸子一沉,死死的盯着苍连月。

“司徒大小姐,怎么走啊?带路啊。”

司徒雅轩一顿,深深的吸了口气,“弟妹,这边。”

司徒陌快速看了眼吃瘪的司徒雅轩,那没什么情绪的小脸闪过一些异样的潮红。

等一行人到了待客的院子,司徒大人司徒长虹妻夫二人已经在等了。见到苍连月,两人连忙上前。

“月儿来了啊,怎么这么早,有休息好吗?”司徒长虹笑得慈祥。

苍连月看着两人,从上到下的将人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这目光总感觉是在打量什么货物似的。

司徒长虹的笑容一点一点变得僵硬。

苍连月翘起唇角,“我们家老大说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司徒大人您这是要奸啊,还是要盗啊……”

司徒长虹,“???”

这话是这么理解的吗!

不是,她怎么就非奸即盗了!

司徒长虹暗暗去瞪站在苍连月身边的司徒陌。

司徒陌低着头,从头到尾目光也没有与司徒长虹对上。

“司徒大人?”

“诶诶。还叫什么大人,月儿也太见外了。”司徒长虹陪笑,不陪笑也不行啊,谁能想到仅仅三天的时间,苍连曜就给了她好几个下马威,害的朝中不少人都对她有了意见。

司徒长虹眸子泛冷,看着眼前大大咧咧和巡视领地的土财主一样的苍连月,她眸子极快的划过一抹厌恶,只是在苍连月看过来时,又立即换上一副和善模样。

“不过月儿啊,母亲可要说说你了,非奸即盗哪是这么用……”

“我管它怎么用。”苍连月冷哼。

“苍连月,你……”

“闭嘴!”

司徒雅轩刚要开口就被司徒长虹喝止,司徒长虹看着苍连月,仿佛无奈一般叹了口气,“月儿,你呀,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直率。”

“扑哧。”苍连月笑,“您还见过小时候的我啊,那可真不容易。”

全京都的人都知道,苍连月小时候体弱多病,根本就不见外人,后来火烧宣和街一事发生后更是直接被长鸣寺的人领走,数年都没有踏进京都。

这明晃晃的嘲讽让司徒长虹变了脸色,她努力收回狰狞的表情,讪笑,“远远看过一次,远远……”

“喝茶吧。”苍连月耐心告罄,随手拿过丫鬟端上来的茶递给司徒长虹。

庆良国女子陪夫郎回门敬茶时不用行跪礼,不过一般为表尊重,女子多少还是会拱下手,抱下拳的。像苍连月这般敷衍的,还真是少见。

司徒长虹垂在身侧的手青筋暴露,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扬起笑脸,接过苍连月递来的茶。

“好好好,以后你们妻夫二人要好好相处,常回家看看。”司徒长虹递给苍连月一个大大的荷包,看着竟是没比苍穹给司徒陌的小上多少。

苍连月顿时弯起眼睛,笑眯眯的接过荷包,“谢了。”她转手就塞到司徒陌的手中,“好好收好,给你做私房钱。”

司徒陌一愣,已经干净的手指捏紧荷包。

“既然完事了,陌儿,你住哪?”苍连月开口,“带我去看看。”

女子敬茶就只需敬夫郎的母亲即可。

“啊,这……”人群有些异样。

苍连月余光扫去,却一副没有发现的模样,她低下头,期待的看着司徒陌。

司徒陌指尖扣了扣掌心,慢慢抬手,“那边……”

“对对对,陌儿的院子就在我们附近。”司徒长虹的正君空鸠突然温柔开口,他长的温婉,说起话来也温温柔柔的,“他呀,从小身子就弱,平时我就要多照顾些。”

苍连月看向这正君,她其实早就有注意这人了,更准确的说是整个司徒府,她最先注意的就是这人。

苍连月玩味一笑,点头,“那带路吧。”

“不先用些膳食?”空鸠微讶。

“哦~我还以为没给准备呢。”苍连月看向司徒雅轩。

司徒雅轩,“???”

“你!”

空鸠温柔的眉眼扫来,司徒雅轩一个激灵,安静下来。

苍连月没有错过两人的眉眼官司,她心中一动,面上却笑眯眯的看着司徒陌,“陌儿,看你这嫡父很关心你啊,果然传言十有八九都假的。”

咔擦!

司徒陌死死的握紧拳头,“嗯。”他轻声应是。

“那他一定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了。”苍连月伸手握住那藏在袖子里握成拳头的小手,“唉,陌儿太害羞,都三天了,我也没搞清楚他喜欢什么。司徒正君,我们陌儿喜欢吃什么啊?”

空鸠一顿,扫了眼司徒陌,他温柔的笑着,“陌儿什么都吃,月儿放心。男子嫁人从妻,月儿的喜欢以后便是陌儿的喜好。”

“那不是委屈了陌儿么。”

司徒陌垂着头,怔怔的听着。

她们很快去往饭厅。

空鸠找了个机会,错开众人偷偷落在后边。

苍连月意念一动,将注意力放在空鸠身上。

只听空鸠压低声音吩咐下人,“把公子的院子改改,匾额摘下去,就改,改称墨居。”

“是,主君。”

“外添上些名贵玩意,你们仔细些,可别让她发现端倪。”

有人笑道:“主君,您就放宽心,那人哪有那心思。”

“万事都要小心!”空鸠低斥。

“是,是是,奴们一定小心,一定小心。”

……

一行人来到饭厅,

刚一坐下,十几样菜就陆陆续续摆上来,看着很丰盛。

苍连月拉着司徒陌坐在一起,如此,男女分席便可不必,空鸠让人撤了屏风。

这时候始终落在最后的司徒凝暴露在苍连月的面前。他此时脸色并不太好看,冷着张脸不情不愿的坐在下首他的位置上。

司徒陌一连瞥了他好几眼,愣是引得苍连月都留意了一下。

十五六岁,长的和司徒陌有点像。

“怎么了?想过去坐?”苍连月问。

司徒陌一愣,看了眼司徒凝,又看向苍连月。

“想过去也行,去吧。”

“没,没想。”司徒陌扣着手指,迟疑,“您……不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