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隆冬,积雪还未消融,上京城的天灰蒙蒙的,正是寒意料峭的时候。
打眼望去,沈国公府的敛芳院屋内,正有一绝.色明媚的小姑娘看着檀木桌案上铺开的《万寿无疆图》。
她身着朱红色的金丝罗裙,头戴珠翠流苏,梳着姑娘家的发髻,一支白皙素手在画卷旁轻轻扣着桌案,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在烛火下反衬出流光。
这通身的装扮,无论单拎出来哪一样,都是价值千金。
但对这位沈国公府的嫡小姐沈妘熙来说,却算不上什么,于珍宝的价格相比,她更在意珍宝的品相,正如她常说的:再昂贵的物什我沈国公府也买得起,可独特有内涵的珍宝,非千金能买啊。
小娇娘嘴角扬起笑容,歪着头满意地欣赏画卷:“不愧是本小姐寻了这么久才找来的真品,拿来做寿礼祖父必然欢喜!白露,精心收好,然后替我交给管家,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去一趟母亲的院子了。”
白露微微颔首,上前用锦袋收纳画作,她在沈妘熙身边贴身侍奉了许久,手脚利落,很受信任。
“国公宠爱小姐,想借着寿宴给小姐相看亲事,整个上京也没几家小娘子能有小姐这般福气!”白露笑道,“何况小姐姿容倾城、才情俱佳,也不知道哪家公子这般好命,能得姑娘青眼。”
沈妘熙对着白露阿谀奉承的脸无奈笑了笑,等一旁的侍女为她披上白兔绒斗篷后,她才推门而出。
沈国公府烛火通明,尚能看见张着哈欠的侍女开始劳作,这一路回环曲折能见雕梁画栋好不气派,院中池水已然结冰,却还能在冰面下见锦鲤戏水。
沈妘熙步过东廊庭,忽然听到白露说了声“不好。”
她停住脚步,回头问道:“怎么了?”
白露拧紧眉头:“婢子突然想起来,昨天听闻二房的小姐好像也准备了一副《万寿无疆图》。”
沈妘熙也不由蹙眉,她心中清楚,自己鉴宝能力从未出过差错,如今这失传已久的画卷真迹就在她手里,那她堂妹手中的自然是赝品。
寿宴之上出不得差错,她快速思索一番,果断说:“白露,你且替我回院里一趟,从我库房里拿颗黑檀玉怪石过来,以防万一。”
白露颔首,退了几步向敛芳院跑去。
沈妘熙敛紧斗篷,缓步行至大娘子院内,将将要迈步进去,便听见屋内传来祖母爽朗的笑声。
她嘴角扬起笑容,推开屋门:“妘熙来迟了,不想正巧赶上这般热闹。”
随即对屋内长辈们一一见礼。
沈家人丁兴旺,四世同堂,一家十几口人坐在饭桌上其乐融融的。
正位上,大娘子和祖母正乐呵呵的逗着小孙子。
沈妘熙过去抱起小家伙,调皮地问:“大姐姐,你说,是小侄子可爱些,还是熙儿可爱些?”
众人闻言纷纷摇头轻笑。
大姐沈妘婳也被逗笑,无奈道:“娘,你看小妹妹,又耍小孩子性子。是是是,我家熙儿最可爱了!”
沈妘熙怀里的小团子好似听懂了一般,此刻委屈得嚎啕大哭起来,又把众人逗得一乐。
沈妘婳见孩子像是饿了,接过沈妘熙怀里的小团子,带着去找奶娘。她对自己的儿子寸步不离,大娘子看了心疼也没好说什么,转头看向沈妘熙。
“妘熙,如今我们一大家子替你相看婚事,你若是看上哪家公子,定要同我们说。”
沈妘熙垂眸点点头,乖巧道:“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妘熙但凭父母安排。”
祖母满意地点点头:“妘熙素来是家中最听话省心的孩子。”
沈妘熙笑了笑没有表态。
司马霄团着一块芙蓉酥吃的正酣,青瓷盘上的水晶肘子正闪烁着亮晶的油光,觥筹交错之间,沈国公府尚且沉浸在一片富足华丽之间。
许久,沈妘熙从屋内出来到凉亭上透气。
她提着裙摆走得小心,还是险些打了个趔趄。
等站稳身后,她步履一顿。
前方火红的梅林之间,负手立着一位少年,他身着一袭蓝袍,梳着高马尾,戴着白玉银冠,冠上垂下两条流苏,屹立在白与红之间格外惹眼。
这是何人?
沈妘熙起了好奇心,不由向梅园走去,瞧着那抹身影越来越近,她的心跳也渐渐加快,可还未靠近便听见了让她格外失望的话。
“这梅花……着实一般。”
男子声音十分低沉悦耳,就是这话不是那么悦耳。
头一次有人说沈国公府的东西一般,沈妘熙心中一沉,生出几分火气。
她手执团扇走近,声音清脆响亮:“谁家的小公子,竟然这般不识货?”
少年闻声转身,银质花纹面具遮住了他下半张脸,可露出来的剑眉星目,分外气宇轩昂。
尤其那双浅灰色的眸子,沈妘熙对上的一瞬间,就觉得心跳得格外厉害。
然而她的注意力却不由集中在那银质面具上。
好生漂亮的面具,竟要比她收藏的银质品更加精美!
目光毒辣如她,自是心中惊叹。
鬼使神差的,沈妘熙被面具吸引,居然走过去,抬手摸上了面具。
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上面的纹路,内心感叹。
这雕花、这盘丝……都称得上一绝!
想不到上京城中居然还有人能和她一般懂饰品之美?
少年没有说话,似乎笃定了少女会喜欢这张面具,他的目光暗含几分期待,无比顺从地低头,任由少女抚摸。
团扇遮住少女的半边脸庞,单单看她的衣服布料,便知她必然是上京贵女,且来头不小。
如果没猜错,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你……是说我不识货?”
少年眸眼带笑,语气却带了些不可思议。
沈妘熙陡然回神,才觉自己行为荒唐,讪讪收回了手。
她微微涨红了脸,却理不直气也壮地说:“对呀!这可是朱砂梅,宫中贡梅,颜色艳丽,花气清香,整个上京城都没有几株的!所以我说你不识货呢!”
少年摸摸下巴,思索得认真,但他思索的并不是沈妘熙对梅花的介绍,而是那“不识货”三个字。
这是他在上京这么多年,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他。
“哦?其实宫里的……也不一定都是好东西。不过在下倒是不知,姑娘是何人?”
少年俯身靠近沈妘熙。
沈妘熙本能向后仰去保持距离,却看见那碎发遮掩的瑞凤眼中,倒映出她微红的脸庞。
冷风刮过,惊落沈国公府梅园的朱砂梅,花瓣在风中打转,扰乱了少女的心思。
一时风光缱眷,才子佳人。
“你不认识我?”
沈妘熙有些意外,这上京城居然还有人不知道她是谁?
她可是连陛下都夸过的才情样貌俱佳的女子,莫不成是这团扇遮住了自己容颜,才会如此?
沈妘熙微微挺直腰身,与那人对视,语气充满自信地说:“我的祖父是当朝国公,配享太庙,我父亲父亲是大燕尚书,我兄长是连中三元的上京才子,我大姐姐是诰命夫人,我呢,自然是沈国公府的嫡出小小姐——沈妘熙!”
少年听完眸子一亮,旋即笑了出来,“原来你……就是沈妘熙?”
“当然!”少女骄傲地扬一扬下巴,自信地看着少年的眼眸,似是要比那白雪红梅还要明艳三分。
“嗯……”少年思索一会,许是想要逗逗眼前的小姑娘,道,“我不这么觉得。”
沈妘熙闻言一愣。
“上京城都说沈家小小姐蕙质兰心、温和美丽,姑娘刚才开口就认为在下不识货,这般唐突……你当真是沈家小小姐?莫不是在诓我?”
沈妘熙被这话噎了一口:“我……我那是焦急啊!朱砂梅这般好的东西你都不认识,多令人伤心啊!我沈国公府的东西,还从来没被人这般说过!”
少年轻笑一声,语气不知何时带上了一份宠溺:“好,我知道你了,妘熙姑娘。不过,比起上京城的朱砂梅,也许江南的漫山朱砂梅,比这方寸天地间的寥寥几株更好看呢。”
“等等,你是谁家的小公子啊?”
沈妘熙刚发问,少年话到嘴边还未来得及回答,便见白露走过来同两人行礼。
“打扰小姐公子雅兴了。小小姐,大娘子见你一直不来,便让婢子前来寻,前去堂厅一叙。”
“我知道了。罢了罢了,本小姐还有事便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好好认识你吧!”
沈妘熙只好同少年告别,提着裙摆离开了。
少年看着她小跑离开的背影,摇摇头无奈一笑,他想过无数重逢的场景,没料到是今日这般。
许久,他站在原地自言自语般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叫许承临。好久不见,妘熙。”
可惜,沈妘熙并未听见少年飘散在风中的话,也早已忘记她其实很早就认识这位少年郎了。
故人重逢,却是有人蓄意已久。
……
沈妘熙深呼一口气,问白露:“事情都办妥了?”
“自然!婢子还向大小姐打听了相看名单,里面有李家二公子,李家二公子可是颇具才情之人呢!”
“李家二公子!?他们家到现在还没搬到白虎街吧,我那些胭脂水粉的钱都够买他家的一亩三分地了,不行不行,去了这不是活受罪吗?”沈妘熙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那……还有王公子,家境殷实,尚未娶妻。”
“呵,王公子,白露啊你跟我这么久怎么没学机灵点呢。他长得丑就不说了,是,他如是今尚迎娶正妻,但是他的美妾都有七个了,我去了最多凑两桌麻将。唉,没有前途,不配不配。”沈妘熙叹息道。
她有些怅然半倚在石桌上,她的姻缘绝对不可以敷衍,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定要自己把握命运。
她沈妘熙自然要配着全上京、乃至全大燕最好的儿郎。
沈妘熙想到这坐直身子,双手合十虔诚祈愿。
“苍天在上,小女真诚祈求一份良缘。门当户对是首要,想来上京也很难找出算我高攀的世家,家中切不可寒酸,夫君家中定要没有不好对付的长辈,家中兴旺和睦顺遂。”
“小女对夫君没什么要求,定要玉树临风、英姿潇洒、有权有势、对我要全心全意无条件相护,最好能精通金石古玩之道,为人呢要讲义气不可吝啬……”
沈妘熙皱眉思索着,白露有些汗颜地听着,真能从大燕挑出这么一号人物吗?
“算了,若是我日后想起来,再添加补充几句。若我日后当真遇到此般男子,还望皇天庇佑,定要给我一些提示。”
沈妘熙的脑海一闪而过刚才戴面具的少年郎,她的心兀自跳漏一拍,怎地就想到他了呢?
“白露,你可知梅园的公子,是哪家公子?”
白露摇摇头,沈妘熙只能暂作了然点点头,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尽力不去想那人。
“时辰不早了,还要去大姊姊房中。”
说完,她起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预收:
《陛下他阴魂不散》:重生归来的皇帝居然发现自己的小白兔皇后成了水性杨花的太后娘娘?
《难渡》:清冷女师父与腹黑男徒弟,都说了,无情道没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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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嗓,搓搓手)宝贝们!这里是泠寒春鸢,大家可以叫我小鸢、小鸟、小风筝,都可以。这本是作者第一本书,第一次尝试写文章,有不足与不成熟的地方多多包涵,也请欢迎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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