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许承临走近屋内，沈妘熙本能地将面具藏在身后，心虚道：“你，你怎么随便就进来呢？太子殿下东宫不忙吗？”

“忙啊，但又不至于阻挡本王来见未来夫人。”许承临走近，瞧着女孩背在身后的手道：“你在看什么啊？不能让我瞧见？”

“没什么啊。你以后不能再这么随随便便来了！万一、万一遇上我在更衣怎么办呢？”

沈妘熙手上的面具是金属的冰凉质感却让她觉得此刻格外烫手，扔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唔。那我应该怎么来见你呢？给沈国公、沈尚书下个帖子，同皇兄打个报备，然后沐浴焚香坐着马车来？”许承临看见桌案旁的圣旨拿起来寥寥阅读。

“对啊！这才合乎礼节嘛！你每次这样来，我都没有准备……”

“想见你不想那么麻烦，你什么都不需要准备，看见你我就心满意足了。我皇兄身边的人草拟的这份圣旨还是不错的，很有文采夸的也很好，但少了点心意，等我们大婚的时候，我亲自写份婚书送来，绝对比这上面的词藻有文化。”许承临放下圣旨，摸着下巴仔细考量。

沈妘熙一提婚事就有些脸红，“离我及笄还早……”

“不早了，开春时节你便十四了。”

沈妘熙抬头怔愣片刻，这人怎么对自己知道的这么清楚，不过也对，太子殿下娶妻总要打探清楚的，礼部必然是早就把两人八字合过了。

少女出神的片刻，少年便将她手中的面具拿了出来。“你在看这个啊！”

少女连连否认：“不是，我没有，我就是在想怎么还给你，现在你正好来了，那、那你拿走吧。”

沈妘熙装作满脸不在乎的样子，却还是忍不住悄悄瞥向那面具，不单单是因为这银质面具做工精细，更是因为面具的主人……

许承临唇角扬起一抹笑意，面具他又不缺，少年将面具忽然戴在了沈妘熙脸上比划，许承临瞧着小姑娘像小鹿一样的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真希望时光永远停在这一刻。

“嗯……有点大也不太好看，太凶了，回头让人做一个好看的给你。”

“那你、那你还要吗？”沈妘熙拉拉人的衣袖。

“嗯？你要啊？”许承临逗着小姑娘。

“才没有！本小姐又不缺银质面具！我的意思是，太子殿下要是不要，放在沈家也无伤大雅，沈家又不是没处放。”沈妘熙露出个憨憨的笑容来弥补自己都觉得漏洞百出的理由。

许承临不言语，只是淡淡将手中的面具放下，小姑娘在他眼里可爱得犯规。男人张张嘴刚要说什么，忽然听见院内传来的脚步声，许承临上前捂住女孩的嘴做噤声状。

“熙儿，你睡了吗？”门外传来了大娘子的声音，沈妘熙瞬间便慌了。

沈妘熙做着口型让许承临快躲起来，躲衣柜？不行不行，会把自己的衣服弄脏。床底下？也不行，太子殿下哪能做这种屈尊之事。

只见许承临腾空落在房檐上，找了处光线昏暗的角落隐蔽起来。沈妘熙不安地瞅了几眼，门外的大娘子瞧着屋内烛光还亮着又问了一声，少女连忙开门。

“娘亲！”沈妘熙的额头仿佛还有虚汗。

沈大娘子狐疑进屋：“熙儿还没睡怎么才来开门，风风火火的，瞧你发髻都乱了。”

沈妘熙将碎发捋到耳后，笑着问：“娘亲来可有什么要事？”

沈大娘子愁容满面，拉着沈妘熙的手道：“熙儿啊，你是娘亲的宝贝女儿，娘看不得你受委屈，这入主东宫可不是小事，你之前一直想嫁江小侯爷，若你不愿意，娘再同你祖父念叨念叨。”

沈妘熙连连拒绝，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用了娘亲。陛下圣谕是抬爱沈家、看重沈家，入主东宫而已，我机灵着呢。”

沈妘熙内心格外无奈，这时候还是要骂几句许承临，若不是他不说清楚，自己错将许承临认成了江小侯爷能有这么多事啊！哼，都怪那许承临。

房梁上的许承临摸摸鼻尖。

“唉，我瞧着那江小侯爷是个好孩子，就是可惜了。”沈大娘子无限怅然。

沈妘熙安慰道：“娘，之前妘熙想要嫁给江小侯爷是因为熙儿觉得能配得上自己的只有江小侯爷，可是太子殿下不一样啊！太子殿下也是足够优秀的，他是大燕的战神立下过汗马功劳，是祖父都夸过的人呢！”

“也是……太子确实配得上我们熙儿，当然娘这话就我们俩人说说，万不可传扬出去。”大娘子仔细嘱托，沈妘熙不由得瞥了一眼房梁上的暗处。

“但是，熙儿，你要想好了，成为太子妃以后就是要当皇后的，到时候他就未必能保证不纳三千佳丽，到时候三宫六院的，娘是真的担心你这么单纯……”大娘子许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抹眼泪。

沈妘熙眸色一沉，是啊，许承临以后是要娶许多妃子的，和别人不一样，不能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许承临在房梁上倚靠着一角，他害怕下面的小姑娘多想，娶那么多人干嘛？别的不说，单轮花钱他的这位小祖宗就绝对比养一窝莺莺燕燕还要费钱。

沈家大娘子离开后，许承临从上面跳下来，他察觉到女孩的气压很低。看着小姑娘撑着头坐在那，小嘴微微一嘟满脸不愉快，许承临觉得如今这样没心没肺，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的沈妘熙才是他最想要看到的样子。

“咳。本太子要澄清一下谣言。”许承临轻轻嗓，“家有美妻何须纳妾？许你一生一世不难。”

沈妘熙瞥他一眼，长长叹了一口气：“话本子里面，都是这样许诺的，最后还不都是女子承担一切后果。”

“妘熙，话本子是话本子，许承临是许承临。我若是连这个都满足不了你，我又有什么资格配当千古一遇的战神呢？”许承临看着沈妘熙神情认真。

沈妘熙的心骤然一跳，嘟囔着嘴道：“本小姐才不要太子承诺那么多，若是太子负了我，我就自行与太子划清界限，断发为据，然后自己远走高飞！”沈妘熙再次笑起来，少女的桃花眼璨若星河。

许承临将人揽到怀里，他绝不会让那一天到来和发生。

“然后呢？”

“然后，我就找个配得上本小姐的人，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许承临不可置信地看着还没过门就想给自己戴绿帽的小姑娘。

“呵。那怕是有点难，整个大燕能嚷沈家小姐看入眼的人恐怕找不出来第二个。不过，能配得上沈小姐，还真是本王的荣幸。”

许承临的额头抵在沈妘熙的额头上，少女的心跳得飞快，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啊，居然以能配得上自己为幸。

许承临走后，沈妘熙躺在床上捧着那面具翻来覆去地看，摸着上面的花纹，不由得笑出了声。

—

翌日沈妘熙从太学回来，看见身着官服步履匆匆的沈尚书。“爹爹。”沈妘熙俯身行礼，这个点大抵是早朝刚下，沈尚书看见沈妘熙刚好也在找她。

“熙儿，你猜猜今日上朝发生了什么事？”沈妘熙打量着自己爹爹喜不自胜的表情，微笑着摇了摇头。

“那个王家公子，今日被太子连参了十几本，上到他王家祖宗下到他豢养的歌姬全部参了一遍，再加上你爹爹我和你陆伯父尹伯父的推波助澜，陛下震怒将整个王家查抄了不说，还把那王公子逐出上京永生不得召返。”

沈尚书一边说一边比划，高兴得直不起腰，他早就想替自己的宝贝女儿出一口恶气，可算是有人替天行道，何况那人还是未来女婿。

“哦还有，太子还力荐了你大哥哥，虽然被白相一力回绝，但太子毕竟太子，陛下纳了太子的谏，你大哥哥啊已经准备回上京入朝了！”

沈妘熙闻言喜笑颜开：“当真！？”

“傻孩子，这还能有假？”沈尚书摸摸沈妘熙的头，自己的姑娘到底是长大了，看来入主东宫也不尽然是坏事，虽不清楚太子对沈家的立场，但如今这样已经不错。

沈妘熙有几年不曾见自己的大哥哥了，那可是上京城连中三元的人物，虽然被封到了南方一带做了个地方官，但为民造福很受褒奖，如今大哥哥能回朝展现才华沈妘熙自然是高兴的。她也知道，背后这么做的人到底为了什么。

这一年冬的上京城似乎格外热闹，沈妘熙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这么接二连三遇到好事了，回头定然是要去寺庙烧香感谢感谢诸神庇佑沈家。

东宫的许承临刚刚下朝，便收到了塞北八百里急报，北狄虎视眈眈，昨夜起便开始骚扰大燕边境，来势汹汹、士气高涨。许承临一把将那急报扔到大殿，捏着眉心气压很低，不过三年才换了个北狄王就忘了疼痛。

陛下口谕很快将许承临传了过去，朝服都没有来得及更换，许承临便驾马直奔皇宫。马蹄踏过上京城的街道，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脸色格外不好，简单谈话之后许承临便接到了秘密圣旨。

待许承临加冠之礼结束，立刻前往塞北抗击匈奴。

燕北之战势不可挡，只是，许承临担心自己离开后，朝中虎视眈眈之人暴露的狼子野心不仅会置沈家于危险境地，更会让陛下处于围困囹圄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