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各论各的

魏檗和于明忠不同,于明忠自己不懂技术,如果随便找一个啥也不懂的来帮忙,什么忙也帮不上。魏檗自己心里有谱,哪怕找个什么都不懂的,魏檗也能给他们分配任务,把活干得漂漂亮亮。

所以她招“短期工”选择面很大。

但魏檗自己把范围限定,选择面变小了。

她向众人说道:“站里准备找个临时帮忙的,你们认识的人里,如果有十六岁以上没成家的女孩,可以介绍过来,如果合适,我就留她在站里帮几天忙,每月给她两块钱。”

钱不多,魏檗知道。因为她担心钱多了,会有人直接家里女孩子辍学过来打工,那与她的初衷背道而驰。

魏檗这半年来,见了太多考不上中专、考不上高中,十五六岁、十七八岁定亲结婚的女孩。

还是个孩子呢。

魏檗能力有限,她顾不了太多人,更没有办法移风易俗。

“这条小鱼在乎。”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她自己都尚未长成合抱之木,绵薄之力,也只能救一条幸运的小鱼。

会后,李静晚走几步,悄悄留下来找到魏檗,跟魏檗说:“妹子,你知道老谢有个孙女吗,我觉得让她过来正合适。”

魏檗惊讶挑眉:“老谢家孙女?”

“是啊。”李静搓搓手,跟魏檗说:“老谢自己估计不会过来说,我啊,怕把孩子耽误了。”

李静叹口气,问魏檗:“魏站长,你知道老谢家的事情吗?”

魏檗点点头。

“听过一耳朵。说是老谢他老婆孩子都没了,只剩一个孙女差点送孤儿院,还是咱镇上当年去人给抱回来的。”

李静又叹口气,跟魏檗说:“可不是么,咱镇上去的人,就是俺小叔,俺老公公的三弟。”

啊?!

这一层关系魏檗可真不知道。她忍不住问:“那后来呢,花镇长现在在县里上班吗?”

“唉。”

李静今天的气像叹不完一样,她摇摇头,跟魏檗说:“好人不长命,俺小叔没两年有病死了。他家俩儿,都是俺公公养大的。老谢也常去看俺小叔家的那俩弟弟,跟俺老公公也熟了。”

李静说:“老谢家小明明吧,咱也不知道咋回事,学习好也聪明,可是一到考试就考不上。这小妮也拧,我说考不上中专你先上高中也行哎,她死活不去上高中,非要下地干活。才十五六,要真能来学点本事,攒点钱,以后婆家也好说。”

魏檗听了,也被李静传染了叹气,跟李静说:“你让她明天过来吧,我看看再说。”

得了魏檗这句话,李静欢天喜地的走了。

第二天一上班,李静早早来到魏檗办公室。她身后,跟着一个圆脸蛋,扎双马尾的小姑娘。

一见到魏檗,李静忙侧开半个身子,把身后的小姑娘往魏檗跟前推了推,给魏檗介绍说:“妹子,这就是老谢家孙女,谢明月。”

魏檗打量着谢明月。小姑娘半低着头,穿一身半旧的灯笼芯外衣,袖口磨出了线,胳膊肘和腋窝处,都打着补丁,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手上满是冻疮和皴裂的小口。

唉,魏檗忍不住心里叹气。

谢明月按李静提前教好的,弱弱的叫她:“魏站长。”

魏檗放缓了语气,对谢明月说:“别拘谨,坐吧。”

说完却觉得有一丝违和,等问了谢明月年龄,魏檗才反应过来。

按照档案年龄,她今年也才十八岁,比起李静、于明忠他们,她跟谢明月才是同龄人!是怎么一不留神混成这种长辈心态的?

魏檗忍不住扶额,尽量用不那么长辈,不那么“慈爱”的口吻跟谢明月说:“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别魏站长魏站长的叫了,叫我姐吧。”

谢明月愣了一下……

李静捣捣谢明月的肩膀:“快叫啊,这孩子。”

“不是。”谢明月咬咬下嘴唇,声如蚊呐,艰难的说:“李姨,我听魏站长叫您姐……我……我。”

哈哈,还有这一茬。魏檗也愣了一下,嘴比脑子快说道:“没事儿,咱俩各论各的。”

李静也忍不住笑。

这么一打岔,气氛轻松了很多,谢明月也不再那么拘谨。

魏檗跟谢明月聊了一会儿,问了她一些问题,才知道李静所言非虚。谢明月十分聪明,学习能力很强,农村孩子,虽然没经过系统的学习,常年跟着老谢耳濡目染,对种植技术也能大差不差说个二四六七。

除此之外,对数字方面,谢明月十分敏感。只是因为从小生活的环境,性子细心谨慎。

甩偷奸耍滑、阴阳怪气的齐大伟十八条街。

魏檗对谢明月满意的不得了,问她:“你爷爷和你李姨跟你说了吗,我这里钱不多,每个月只有两块钱。”

谢明月还没吭声,李静笑逐颜开。既然开始说这话,说明谢明月能留下了。

果然,谢明月点头之后,魏檗揽过她的肩膀,跟李静开玩笑:“静姐,你回去跟老谢说,他以后要是不好好干,我都从他孙女身上压榨回来。”

“哈哈。”李静显然也知道老谢的德性,跟魏檗说:“我这就回去让俺爹熊他!”

魏檗有了帮手,苗有发老实憨厚,谢明月安静勤快,虽然有些许不和谐的声音,但几只苍蝇乱叫,与大局毫无影响。

魏檗在农技站当老大的日子过得别提多顺心,时不时去各村里看看小麦、辣椒的长势。

在辣椒花苞慢慢变大,将开未开的时候,她带着谢明月,回了一趟油山西村的自己家。

先前种下的辣椒果如韩云英担心的那样,长得良莠不齐。一亩地有一半左右的辣椒苗茎秆粗壮,叶片油亮发绿,欣欣向荣,让人越看越喜欢。还有一半又细又弱,蔫蔫吧吧,看起来像长不成的样子。

魏檗到了田里,却没怎么关注长势好的那些,反而弯下腰一株一株仔细认真、小心翼翼的看长得又细又弱的那些。

她问谢明月:“初中生物学了遗传规律吗?”

谢明月摇摇头,似乎为自己的无知而赧然,细声细气的说:“没有学。在我爷爷书里看过一点儿,知道的不多。”

“不知道也没事儿。”魏檗指指健壮的辣椒苗,跟她说:“这是杂种优势,长得好的这些,是杂交种,长得差的这些,都是纯合子。是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长得不一样。”

魏檗又翻开长势弱的一株,把叶子背面凸出的叶脉指给谢明月看:“你看,这一株从背面看,叶脉很明显。”

她又找了相邻的长势同样很弱的一株,把叶子背面翻起来:“你看,虽然这两株长势都弱,乍看上去差不多,但仔细看,它们差别很大。”

“还真的是!”

谢明月惊呼出声,她本就细心,一下子就发现了两株小苗叶子背面的不同:“这一棵叶子背面一点儿没有起棱!”

“对!”

魏檗喜欢谢明月一点便透的聪明,她心情甚好的跟谢明月讲:“这两株虽然都是纯合子,但基因型不同。如果它们之间互相授粉,结出来的种子就会成杂合子。这个种子,就是我们农资店里卖的辣椒种子。”

“原来是这样!”

谢明月眼睛亮晶晶的,忍不住感慨:“好神奇!原来植物这么神奇。”

“别发感慨了。”魏檗笑着拍她一下:“你回家告诉我妈,让她拿剪刀和两种不同色的线团过来,通往神奇的路上充满艰辛,这几天可有的忙呢。”

作者有话要说:魏檗:你叫她姨,叫我姐,咱们各论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