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

胤禛所住的东侧殿是一个座东朝西的长方形房间，正中的房间是待客的厅堂，最里面是睡觉的卧室，最西边的房间做了书房。

苏培盛挥退伺候的宫女太监，瞧了眼胤禛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四阿哥，今儿还去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吗？”

胤禛小手一顿，一滴墨水落在宣纸上，黑色的墨水浸透了纸张，刚具雏形的大字成了黑乎乎的一团。

搁下毛笔，胤禛皱着眉将纸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里，问一旁的苏培盛，“额娘午睡醒了？”

“皇贵妃已经起了，刚让小厨房传了膳食。”

胤禛看了眼窗外，现在刚过午时，还未到夕食的时辰，额娘已经叫了几次膳了，胤禛皱了皱眉。

胤禛：“走吧，去给额娘请安。”

正殿内，绘春正指挥着小宫女们摆膳，桌上不见一丝荤腥，全是绿油油的蔬菜。

主位上的佟佳氏一手轻抚着小腹，另一只手用帕子轻掩口鼻，杏眼微弯，“这孩子可真闹腾。”

“娘娘这怀的准是个小阿哥。”绘春边布菜边笑道。

佟佳氏看着满桌的青菜，压下心中的恶心，强塞了几口，她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终于花开结果了，再苦她也能熬下去。

石青色厚重的门帘掀开，进来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宫女，微微欠了欠身，道：“娘娘，今儿四阿哥去了永和宫，坐了一刻钟才离开。”

佟佳氏脸上的笑容微滞，四阿哥的身世这么多年都没人提，偏她刚传出有喜，有些人就坐不住了。

“人查出来了吗？”佟佳氏语气平淡。

碧玉回道：“是两个粗使宫女，她们只说是个小太监给了银两让他们说的，那个小太监似乎是永和宫那边的。”

“永和宫？”绘春眉头一皱，咬牙切齿道：“这么多年从不来看一眼四阿哥，是娘娘辛辛苦苦将四阿哥抚养了这么多年，娘娘有孕的消息刚传出去，她就想坐享齐人之福，我呸！”

“娘娘如今位同副后，有孕的消息又传出，这宫中怕是不安稳了。”碧玉忧心忡忡。

“四阿哥来给娘娘请安了。”外面有宫女来报。

“行了，都别说了，快让禛儿进来。”佟佳氏揉了揉眉心。

胤禛一进屋就瞧见满桌的绿菜，还有佟佳氏剩下的小半碗白粥，眉头紧蹙，问：“额娘今日胃口还是不好？”

“四阿哥劝劝娘娘吧，昨天就没吃多少，今儿也就吃了几口，娘娘如今又是两个人，如何能受得住？”绘春忙道。

佟佳氏瞪了她一眼，拉过胤禛坐在她身边，道：“别听她胡说，额娘肚子里有了小弟弟，害喜很正常，过段时间就好了。”

胤禛顺着她的视线落在还未隆起的小腹处，他知道这里才是额娘的亲生孩子，而他的亲生母亲似乎不想要他。

“禛儿在想什么？”佟佳氏搂着胤禛，语气轻柔，这孩子从出生后就一直在她身边养着，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

“禛儿，你要记住，你是我的儿子，无论是谁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胤禛猛然抬头，正撞进那双温和的眼眸中，如同往常一样，那双眼睛的主人会温柔的抱着他，会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地教他写字。

“额娘！”胤禛眼眶微红，伸手抱住了佟佳氏，声音带些哽咽。

相比承乾宫的温馨画面，永和宫中就有些鸡飞狗跳了，三头身的白胖小团子念念不忘地看了眼离去的哥哥，又瞪着乌溜溜葡萄大眼望着自家额娘。

乌雅氏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不知是不是因为血缘关系，这小家伙格外喜欢胤禛，若两个孩子都养在自己身边，她倒乐见其成，可胤禛养在别人身边…

“快把他的牛乳给拿来。”乌雅氏吩咐一旁的小宫女。

本来缠着额娘的小团子一听有奶喝，立马不闹腾了，捧着自己肉乎乎的脸蛋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小宫女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就端着一碗热奶上来，胤祚拒绝了额娘的投喂，自己捧着碗喝了起来。

门帘掀动，紧接着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俊秀青年，男人身穿鸦青色大氅，肩头被雪润湿。

“万岁爷金安。”乌雅氏牵着胤祚缓缓跪下。

“起来吧。”康熙淡淡点头，任由一旁的太监梁福安去除肩上的大氅。

乌雅氏起身后便吩咐人上茶水点心，服侍着康熙坐上主位，这才在一旁落座。

一个小宫女奉上热茶后，紧接着一个宫女端了盆热水，服侍他脱鞋洗脚。乌雅氏才瞧见康熙的靴子湿了，想是在永和宫附近不小心湿了鞋袜，才寻了最近的宫殿。

“玉竹，快让小厨房去熬碗姜汤。”乌雅氏挥退给康熙洗脚的宫女，拿了绢布亲自给康熙擦脚。

窝在一旁喝奶的小团子，看了看康熙的大脚，又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脚，发出了一声惊叹，“阿玛的脚好大啊！”

乌雅氏听到“阿玛”二字，眉心一跳，忙找补道：“你汗阿玛是大人，你自然不能和他比较。”

“哦！”胤祚一双黑溜溜的双瞳骨碌碌转了两圈，颠颠地跑到康熙身侧，垫着脚尖，胖乎乎的小手抓住骨节分明的大手。

“阿玛你不听话，还偷偷出去玩雪。”

胤祚清澈的眼眸中倒映出他的身影，康熙从其中看出了淡淡的怨念，似是埋怨为什么没带上他。

“胤祚！”乌雅氏笑的勉强，“万岁爷莫怪，这孩子最近老是偷偷出去玩雪，被臣妾训斥了几次，想来是惦记上了。”

“胤祚，你应该唤朕汗阿玛。”康熙纠正道。

“好呀，阿玛！”胤祚脆生生喊了声。

康熙望着眼前的糯米团子，只觉得头疼，这孩子才三岁，打不得骂不得，又是他疼爱的幼子，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阿玛，你今天去哪里玩雪了？”胤祚眨巴眨巴眼睛，继续追问。

“梅园的腊梅开的甚美，朕去梅园赏花。”康熙咬重“赏花”二字，试图纠正自家儿子的错误，否则他堂堂大清帝王传出偷偷玩雪有失体统。

胤祚眼睛一亮，整个人都趴在了康熙腿上，兴奋地喊道：“我今天也去了梅园。”

正在同乌雅氏闲聊的康熙随口一问：“去干嘛了？”

“挖坑啊！”胤祚举着胖乎乎的小手嘿哧嘿哧演示着自己如何挖坑。

下一秒，康熙的脸瞬间就黑了，回想梅园的瞬间，他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提溜着胤祚的后衣领，将人放在自己的腿上。

“万岁爷…这是怎么了？”乌雅氏敏锐地察觉出了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地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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