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万语兰从不担心自己灵根测试的如何，先天练气可以算作优秀证明的一部分，另外，若非她资质尚佳，无论杨立海还是杨策的师傅都不会同意她和杨策交好。

师父也不会收自己这个不勤奋的徒弟。

甚至，万语兰能察觉到自己修炼起来非常轻松，两本《万空简书》中提供的修炼基础心法是一样的，杨策开始学习时仅理解就颇费一番工夫，不得要领时抓耳挠腮、暴跳如雷的样子她还清晰记得。

可轮到自己修炼，一切信手拈来，简单到不需要多费心思。

万语兰觉得若非自己懒散又怕苦，修炼的速度没准能超过杨策，当然这种事不能告诉小少爷。

灵根天赋的事情无需担心，只是不知道测试具体用什么方式进行，她心里没底，总觉得紧张。

测试的房间里只有一位老婆婆，她面前放着一碗水，半透明的玉碗上刻了很多铭文，组成繁复的纹路，纹路间还有微光，让人多看一眼就头晕目眩。

“十八号，万语兰，就是你吧。”老婆婆的话语里并没有询问的意思，显得有些不耐烦，“把手伸过来。”

还不等万语兰有所反应，老婆婆就抓起她细嫩的手臂一阵摸索，树皮般刺人的手指从手腕一直摸到万语兰的手指骨，掐得很重。

万语兰倒吸一口冷气，看到自己手腕的皮肤被掐出一圈红，然后听到老婆婆说：“十二岁半了，体内有点灵气，符合条件，你测试罢。”

说完，直接抓着她的手按进了水里。

冻人的感觉来得突然，碗中水的温度根本不是应该出现在夏季，彻骨冰凉，寒冷的水波刺激到让人哆嗦。

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骚动起来，暴躁地跳动不停，然后一阵乱窜。其中就有很小一部分躁动传递到手上，把手包裹起来隔绝了寒冷。

同时，有浅淡的荧荧光芒在万语兰指尖一闪而过。

万语兰心中对这个粗鲁的老婆婆很不满意，不敢瞪着她看，只能盯着自己的手，刚好就看到了指尖闪过的光亮。

莫非这就是灵力，被水里的什么东西催发出来了？

都说修士不惧怕严寒酷热，是不是因为能用灵气包裹体表？

问题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万语兰很想写在自己的小账本中，等以后有机会见了师父一股脑问清楚。

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万语兰没有看到，掐着她手臂的老婆婆眼神变得奇异。

紧接着，一片透明的叶子在万语兰的指尖凝聚出来。

“木系单灵根，很好，谁安排你来丙字塔的？”那老婆婆的声音沙哑难听，但宣布这么一个好消息的时候，似乎也悦耳起来。她看万语兰的眼神像是看到了成色上好的玉石珠宝，稀罕里还有点狂热。

万语兰只当是个普通的问题，随口回答：“我是从东门口进来的，大概是负责看守东门的那位前辈将我安排到这里。”

谁知老婆婆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我何时问你了，谁让你随便插话！这般不知场合不分大小的态度，再好的灵根也保不住你的小命，早早滚回家去吧！”

万语兰被骂的脸上滚烫，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还没明白自己为何被训斥，思绪乱飞之间，又听到那个老婆婆说：“学府的测试分配却是我可以做主的了，你去甲字塔，别杵在这里碍眼！”

万语兰从出口跑了出去，吓得都不敢回头。

从有记忆以来她就没被万家人好好对待过，原本这种程度的骂声听过也就算了，她可以不往心里去，但这次的骂声不知为何刺进了心里。

单灵根号称万中无一，难道不应该是被多方势力捧在手心当宝贝，呵护备至吗？万语兰心里很委屈，转念又觉得单灵根其实没有书上说的那般尊贵。

算了，或许真是她自己犯了什么忌讳，修士的想法和凡人不同。

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回过神来万语兰马上拿出另一张纸条，上面果然已经有了字：甲字十号。

前往甲字高塔会路过乙字塔，万语兰想着也许能见到杨策，在人群中仔细找了一会儿，果然看见一身金红配色的小少爷从乙字中间的塔中走出来，脸上的表情紧绷着。

万语兰快步凑过去，献宝般交出自己的纸条：“我通过了哦。”

看到阳光侵占小青梅的脸颊并镀上金色，杨策严肃的脸色略有松缓，眉毛一挑，拿过万语兰手中的纸条，不太信任地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像是在辨认她有没有吹牛，迟疑片刻才说：“甲字，还不错。”

“甲乙丙丁不是编号而是成绩吗？”万语兰不明白其中隐藏的规则，“所以一开始我在丙十八，是不是因为我修为太低了。”

“呵，知道自己修为低就努力一点，你灵根应该还不错吧，不要给天才名号丢脸。”

重话说完，杨策才注意到万语兰眼眶红红的：“怎么回事阿语，你哭过了？你年纪还小难免一开始被看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别往心里去。”

万语兰擦了擦眼角，觉得有点烫，没准是红肿着的。她本不是精神脆弱的人，只是一时被骂得有些懵，见到杨策时慌乱的情绪已经平息很多，听到他熟悉的语气反而想笑。

心中委屈早就被冲淡，只是眼角一瞬间哭过的痕迹露馅了。

不过，那个老婆婆骂她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就算心里不在意了，还是问一问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万语兰把刚才的事情都告诉了杨策，谁知安慰没有，倒是被敲了一记手锤在头顶。

杨三少的声音简直是暴怒的：“你是不是活够了，这样的话怎么能乱说，你不知道的事情就应该闭口不言，哪怕多说一句话，存心折腾你的人也能找出理由，给你制造麻烦。每个人之间有多少关系的牵扯你又怎么会知道，到时候不但得罪人，搞不好有杀身之祸！”

“有这么复杂啊？”万语兰捂着头，一时间还是没搞清楚自己怎么就搬弄是非还会惹祸了，迷茫的眼神里充满可怜又可爱的懵懂，“我以后会注意的，少说话。”

杨策掰住万语兰的两肩：“阿语，你看着我，我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你必须把这种心态改过来。以后每一步、每一个细节都要注意，你说的每句话，都可能引发一连串问题。也不能随便发誓，万一天道无常呢！”

“说起来那个老婆婆还是为了我好咯。”万语兰嘟起嘴，“但是她说话的方式真是太不讨喜了，也很容易得罪人，惹上天大的麻烦的！”

杨老管家跟在两人身后，听到万语兰这样学杨策的语气，说着小孩子气话，笑得就没停下来过。只是放任让她生气下去也不妥，便问道：“语兰小姐可会记恨这位前辈？”

“那自然不会，我已经知道这些话是为了我好。”万语兰回答地一本正经。

“可会有芥蒂？”

万语兰认真地想了片刻，诚实地点点头，眼神坦率到毫不遮掩，仿佛对前辈心有芥蒂并不是什么需要隐藏的事情，声音如常：“如果说立刻毫无芥蒂，当然是假的。”

杨立海的笑意趋于慈祥：“语兰小姐坦率诚挚，如此足矣。”

万语兰觉得这是夸奖，笑嘻嘻地点了点头，被开解后心里一片明快，也暗中记下了“少说话”这条道理，脚步轻快起来。

心事放下，心思逐渐转移到自己的灵根上，万语兰开始向杨策描述自己灵根测试时的场景。

谁知杨策只是象征性地表扬了几句，绝口不提自己的灵根。

等万语兰进了甲字高塔，杨策落后几步，脸上维持的虚假表情终于垮塌，露出一丝阴霾：“立海叔，我一个人进去就好，你去问问哥哥和妹妹们。我的灵根先不要让阿语知道。”

虽然也瞒不了多久。

杨策自己灵根测试时遇到的也是一位年迈老者，她的态度比万语兰遇到的那个还差，居然敢说他是为了采补才在身边留一个木灵根，并以此快速修炼到练气后期。

火克木，木生火，木灵根能助长火势，因而低阶的修士中，主属性为木灵根的修士，常常被火灵根修士当作采补，这是很多学府中的常态。

杨策生平最恨有人看轻自己，想到那老太婆看到自己的修为和灵根时，言语里满满的鄙夷，断定他是用了采补的歪门邪道，妄图走捷径的卑鄙小人，气得牙痒痒。

最最可恨的是居然被那老太婆一语戳中，万语兰不仅木灵根，而且是单木灵根，和自己同一级别的天才，他将万语兰带在身边修炼的时候，无论有意无意，都会得到木灵根的帮助，提升修炼速度。

杨策想起这件事就一肚子火，只恨师傅不在身边，若师傅在这里给他撑腰，他敢掀了那老太婆的桌子。

“至少玄正学府不全是支持走捷径的人，否则接待您测试的前辈不会如此厌恶采补的行径。语兰小姐遇到的前辈，会在她出言不慎时暴怒，也是在警示她慎言慎行。”

“我知道，我都明白。”

杨策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暴戾的怒火：师傅说得不错，学府不过是仙山门派的附属，比真正的仙山门派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内部环境也就这样了，他必须尽快突破筑基，从学府进入仙山。

杨立海在听到万语兰说自己是木灵根时，就知道令杨策烦躁的问题根源出在哪里，立刻说：“放心吧小少爷，您知道语兰小姐的想法从来与旁人不同，就算她知道了内情，也不应该对您产生不好的看法。”

想到万语兰异于常人的言行，杨策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这个丫头脑子里想的东西确实难猜。

眼见杨策气恼的神情有所缓和，杨立海再接再厉道：“木灵根的修士在筑基阶前都容易被觊觎。您潜心修炼，才能保护好语兰小姐。”

“我知道。”杨策重新昂起头，“立海叔您放心，这些小事不会影响到我修炼。”

学府测试的规则和灵根测试完全不同，门口有告示，指明学府测试者直接上二层。

甲字和丙字塔楼看起来没什么区别，万语兰在一众灵根测试者惊异和嫉妒的眼神里拐上楼梯。

穿过横廊，巨大的二楼只有一个房门，显得横廊更为幽长昏暗，让人害怕之余，不禁猜测门后究竟是什么样的场景。

万语兰站在门口，还没给自己做足够的心理安慰，就听到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个十分温和的女声在门内对她说：“万语兰，进来。”

这场景透着几分诡异，但女人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恶意，就像理想中的长辈那样，带点关照的意味。

万语兰走进去一步，那女声又说：“深呼吸，放轻松，抬起头来。”

她的声音十分温柔，让人不由自主想要听从，万语兰无意识地抬起头来，看到一位端庄美丽的女子坐在房间深处。

她的双眼如活水泉，幽幽地看着万语兰，就像山瀑从头淋下，什么紧张感都被一股清凉浇没了。

美丽的女子唇边带笑，对万语兰说：“不要怕，过来，让我看看你的灵根是什么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杨策：我tm就没想利用阿语提升修为这群古板刻薄自我中心的老太婆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杨立海（内心偷偷）：但是小少爷啊，杨家和您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