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威逼

“母亲这话说的原也不错,我们这样的人家,谁又稀罕那个?只是,”见孟芷岚缩在老太太怀里不接话茬,大夫人梁氏慢吞吞的抿了口茶水,漫不经心道:“毕竟我们沈家只得安哥儿一个儿郎,他的婚事自然是要大办的,若是嫁妆不像样,到时候岂不是失了安哥儿的脸面?”

脸面?孟芷岚心里冷笑,若不是沈七爷撑着沈家的门户,这上京城里,谁又知道他沈绍安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

心里这样想着,孟芷岚面上却含羞带怯的看了大夫人一眼,抿着嘴笑容乖巧:“父亲并未与我提起什么婚书的事,只是这般大的事,我自然是听父亲安排的。”

沈家想人财两得?做梦!她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大夫人看着她天真单纯的笑,只觉得嗓子眼儿堵的慌,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重重的搁下茶杯,闭目不言。

二夫人吴氏见松鹤堂里气氛十分尴尬,撑着笑脸对着孟芷岚招了招手道:“岚姐儿,快过来让姨母好好瞧瞧。”

孟芷岚回头看沈老太君,只见沈老太君一脸慈爱,丢开她的手和蔼道:“去吧,自从你父亲来了信,你姨母就开始惦记着你了。去吧,去和她好好说说话。”

“多谢老太君。”孟芷岚起身福了福身,缓步走到二夫人跟前。

“姨母的岚姐儿受苦了,姐夫也是真的放心,竟让你一个人上京。若是你母亲还在,岂不是要心疼死了?”二夫人一把拉住孟芷岚,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的凳子上,略过孟芷岚腕子上的翡翠玉镯,眼神暗了暗,“早些日子你父亲来信与我说,派了人送你上京,让我好生照顾你。怎么的昨日曹嬷嬷在码头没等到你,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孟芷岚看着吴氏的眼睛,嘴边含着淡淡的笑意,摇了摇头:“兴许是人太多,看花了眼错过了,我倒是没有瞧见曹嬷嬷。”

吴氏眼角余光瞪了眼曹嬷嬷,这老货昨日还说什么岚姐儿下她的脸,可见根本就是她自己惫懒。吴氏上下打量着孟芷岚,不住的点着头:“看着你我就想到了你母亲,若是你母亲还在,此番相聚,必是一桩幸事。”

孟芷岚只低着头不语,母亲已经去了好多年,此番却被人屡屡提起,扰了她的清静。若非婚事未退,她恨不能啐到这位姨母的脸上。

“姨母若是没记错,你如今也有十四了,翻了年就要及笄了。”吴氏说着神色越发的和蔼起来,“你与安哥儿的婚事是打小就定下的,按说也该操办起来,只是,这没有婚书到底不是正经事,你说是不是?”

“父亲说我如今才十四,并不着急的,让我等着他上京。”孟芷岚把孟父推出来,反正父亲本来就是这样说的,她也不怕将来对质。

她这样子,落到沈家人眼里就是油盐不进,装傻充愣,不识好歹。

沈老太君掀起眼皮深深地看了孟芷岚两眼,又合上眼。一旁的大嬷嬷立刻道:“老太太精神头儿不大好,今日说了些许多话,已经废了不少神,如今已经乏了,几位夫人不若回去吧。”

以大夫人梁氏为首,沈家几位夫人齐齐站起身行李告退。

孟芷岚自然也是跟着起身行礼的,只她心里却明白,沈老太君这哪里是困了?分明就是看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给气的。毕竟沈家最在意的婚书和嫁妆,今日可是一件都没有办成,老太太不生气才怪呢!

一行人出了松鹤堂,梁氏忽然回头看了二夫人一眼。那一眼,眼神幽凉,晦暗不明。

孟芷岚清楚的感觉到吴氏放在她胳膊上的手微微收紧,力道大的让她感到发疼。她低着头勾了勾嘴角,猛然叫出声:“姨母,你抓疼我了。”

吴氏被吓了一跳,急忙收回搭在孟芷岚身上的手,动作快的仿佛避之不及的样子。很快的,吴氏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妥,扶了扶鬓边的发髻,若无其事的笑道:“我方才没站稳,倒是抓疼了你,待会儿去我房里,我给你瞧瞧,涂点药膏子。”

孟芷岚依旧低着头没说话。

二房住的院子与松鹤堂相距并不远,前世里孟芷岚记得是沈老太君为了方便照看孙子,特意安排的。

进了二房住的院子,吴氏的态度忽然就有了大变化,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亲亲热热的拉着孟芷岚进了正房。

孟芷岚假作不知,嘴角噙着笑,跟着进去。

吴氏拉着孟芷岚在罗汉床上坐下,又让曹嬷嬷去外面守着,这才与孟芷岚道:“岚姐儿,你也别怪方才在松鹤堂姨母不与你亲近,姨母也实在是身不由己啊!”

孟芷岚面上适时的露出些许疑惑,心里却冷笑不止,姨母的确是身不由己,但人生在世又有几个人不是如此的?可这样就是你害人的理由吗?

不过吴氏既然这么说,后面必然还有话头等着自己,孟芷岚也不打断,只安安静静的听着。

果然,吴氏看到孟芷岚疑惑的神情,脸上的担忧越发的明显:“太子如今虽然没有被废,却也没什么差别了。孟家受了牵连后,我在这府里一日比一日难熬,原想着即便是孟家受了牵连,有你和安哥儿的婚事在,再怎么着也能保你无恙的,哪知道……哪知道竟是有贵人瞧上了安哥儿,偏偏沈家这些个无情无义的,见孟家落败,也跟着翻脸,竟是要让安哥儿与你退婚,好娶了那高门贵女。只可怜我的岚姐儿啊,今后我们母女两个可怎么活啊?”

吴氏一面说一面看着孟芷岚的脸色,见她面含担忧,眼底暗喜,嘴上却凄惨的哭起来。

“姨母,这是真的吗?表哥真的要娶了旁人吗?那我们的婚约又该怎么办?”孟芷岚用力在大腿上掐了一把,挤出几滴眼泪,抬着头满脸惶恐的看着吴氏。

吴氏抱着孟芷岚又哭了两声,假作思考片刻道:“为今之计,只有抓着婚书了。听崔嬷嬷方才说你父亲让你把婚书一起带来了?可惜方才我不能出言提醒,如今被她们知道了去,必然是会想办法拿到这份婚书。你可要把婚书给藏好,莫要叫人哄骗了去。姨母可是只认你这一个儿媳妇的,旁的人哪怕再尊贵我也是不认的。”

“姨母果然对我极好。”孟芷岚跟着收了眼泪,却绝口不提婚书二字。事到如今她也看明白了,姨母舍不得她是不假,想要打听婚书的下落才是真。只可惜婚书早就被她放在一个妥善的地方藏了起来。

临上京之前,孟父原是将婚书交给崔嬷嬷保管的,只是自打那一日孟芷岚醒来后,便问她要走自己收起来。概因前世,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崔嬷嬷被姨母一番言语哄得把婚书主动交了出去,让她陷入进退维艰的地步。这一回,孟芷岚回来后,立刻就把所有要紧的东西都自己收起来。

吴氏见此心里暗自着急,却又不能表现出来,一时间脸色忍不住有几分怪异。

偏在这时,孟芷岚忽然抬起头看着吴氏道:“姨母,昨日进城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人,她告诉我一句话,叫做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又说是你的始终就是你的,谁也夺不走;不是你的,就是抓得再紧也没用。姨母可知这话是什么意思?”

套不出婚书的下落,吴氏原就坐卧不安,心神不宁,陡然听到孟芷岚的话,差点没吓得跳起来。狠狠地吸了两口气,定了定神,吴氏才道:“你小姑娘家家的,理会那些个东西做什么?不说这些了,走,姨母带你去瞧瞧你住的院子。今后你就在姨母这里住下,院子早就准备好了,都是按着你的喜好来的,有哪里不合适,姨母重新让人给你布置。”

一旁的崔嬷嬷闻言满脸感激,立刻就道:“二姑奶奶对我们姑娘的心,姑娘都知道,再是不会亏了姑娘的。”

孟芷岚心里冷笑一声,抽出自己的胳膊,抬头看着二夫人认真道:“我方才说的话,姨母还没有回答。怎么,姨母是不知道,还是知道了,却不想说?”

二夫人不知道当时的情况,也不知孟芷岚到底知道了多少,一时不敢胡乱接话,脸上的神情顿时就有些讪讪的,“岚姐儿说的什么话,姨母,姨母听不懂……”

孟芷岚近前一步,贴着二夫人的耳朵道:“姨母听不懂,我却明白的紧。沈家既不想担上悔婚的名声,又舍不得我孟家万贯家财,更加舍不得放弃华阳郡主这么一个大靠山,所以啊,该怎么办呢?”

二夫人被人猜中了心事,被雷劈了一般愣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孟芷岚,张着嘴竟是说不出话来。

然而这还不算完,孟芷岚忽然退开一步,看着吴氏俏皮的笑道:“是不是要先把人娶进来,等得了孟家的家财,随便丢个院子老死就行了?”

吴氏看着眼前笑颜如花的少女,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气从脚底板窜到头发梢。对上少女仿佛洞彻所有的眼神,吴氏咧着嘴露出僵硬的笑容,无力的辩解着,“岚姐儿怎么会这么想?什么华阳郡主,那般金尊玉贵的人儿,哪里是我们能接触到的?你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万不可轻易听信了旁人的谣言。”

孟芷岚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谣言不谣言的,谁又知道呢?再说了,苍蝇不叮无缝蛋。若真是清清白白的,又怎么会传出这样的闲话呢?不要命了吗?”

吴氏语塞,心事完完全全被猜中,先前说好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她迅速的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冷冷的看着孟芷岚道:“岚姐儿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么就该清楚自己的处境。就凭你孟家是太子门下这一点,我只要说一声,有大把的人上赶着要得到这份婚书。”

“姨母这是在威胁我吗?”孟芷岚歪头浅笑,眼底神色比吴氏更加冷酷,“姨母若是想威胁我,那可是想错了。只要皇上一日没有下达废太子的旨意,太子就一日还是大周的太子!如若被皇上知道,他一手养大的太子尚且没有废除,就有人上赶着落井下石了,你说皇上会是个什么想法?”

孟芷岚说的是实话,皇上只是囚了太子。并没有下废太子的诏书。只是如今这般情况,太子的处境的确十分艰难。她这么说,也是仗着沈家无人,打听不到更确切的消息,故意吓唬吴氏罢了。

果然,吴氏闻言脸色就是一变,随即眼神阴冷异常的看着孟芷岚道:“岚姐儿,你还年轻,不知道轻重,这人啊,话可千万不要说的太满,毕竟你娘死的早,你总不能不顾及一手把你养大的父亲吧?”

孟芷岚神色如冰,“既然姨母说了这样的话,那我就更要好好看着,只要父亲出了事,我便立刻去大理寺击鼓鸣冤。大理寺的裴大人与父亲素来交好,断不会让父亲不明不白的出了事。”

吴氏气结,孟芷岚这死丫头真真是颗铜豌豆,锤不烂砸不碎,简直是无处下手。这般的女子,若是真的娶进门,岂不是要闹得家宅不宁?“岚姐儿这是铁了心要和沈家过不去了?”

孟芷岚摇了摇头,神色极其认真:“不是我非要与沈家过不去,而是沈家不放过我。我便与姨母直说了吧,我并不是非沈绍安不嫁,只是沈家必须答应退婚,且不得在外说出任何让人误会的话,否则我不介意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华阳郡主,想必她对自己一眼就瞧上了的心上人会很感兴趣的。”

这话一出就等于彻底撕破脸,吴氏看着孟芷岚的眼神如同淬了毒:“好,真是好的很!希望你来日不会后悔!”

孟芷岚就眉开眼笑:“同样的话,我也要送给姨母。”

自此,姨甥两个彻底撕破脸,孟芷岚循着记忆出了沈府,吴氏并沈家一家子都没有人来送。

崔嬷嬷胆战心惊的跟在孟芷岚身后,憋了一肚子的话正要说,就看到迎面走来一个面容极其俊美的年轻男子。崔嬷嬷下意识的就叫了一声:“表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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