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衷于
江鎏轻啧了一声,“太史大人可要擦亮双眼啊。”
说罢,少年恣意妄为一笑,戏谑的眸自两人身上扫过。
“你到底想说什么?”柳依依探出脑袋,那氤氲着水雾的眸子微瞪,这江鎏当着孤淮凛的面说出这种话,不就是想挑拨离间吗?
纵使她对原主之前的记忆不是太深刻,但她可能肯定原主定不是与他狼狈为奸的一丘之貉。
柳依依转过视线,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公子,你不能信他。”
话音刚落,只见节奏迅疾的带刀侍卫自四处纷纷靠拢过来,江鎏微微一笑,在男人清冷微冽的锐光注视之下,将手中匕首往前一扔,自觉张开双臂,俨然一副甘愿被俘的打算。
“带下去。”
“是!”
……
午后的阳光俨然刺眼,四周石壁也映上耀眼的白光,自过了山石点缀的漫漫甬道,柳依依颤着羽睫瞥了一眼前方的清隽男人,而后鼓起勇气追了上去,“公子,你真的不能信他。”
少女眸里眼波流转,尽是坚定和毅然,自那可恶的江鎏说了那些话后,孤淮凛虽未开口问她寻一个解释,但这一路却是都屏着脸,她觉得若是现在不同他讲清楚,这日后定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孤淮凛顿下脚步,深邃的眸子看着眼眶还有些泛红的少女,眼底迅疾掠过一丝暗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讲话。
看着男人幽深的眼神,柳依依心里一阵咯噔,孤淮凛不会真中了这挑拨离间之计吧?
“公子,我是冤枉的,”少女甜腻的嗓音里含着浓浓的鼻音,“我根本就不认识江鎏。”
见男人俊美的眸子一挑,柳依依连忙解释道:“方才才知晓的。”
孤淮凛眸里流光移转,小姑娘自四岁入了兰台之后便从未离过,老爷子将其护得很好留在身边悉心看护教导着,软糯的性子定不会认识江鎏那嚣张跋扈之辈,所以那人认识她想必也是她进入兰台之前,可很显然的小丫头已经全然忘了,正如忘记自己一般……
想到此,孤淮凛清润如玉的面上染上一些不悦,淡淡“嗯”了一声,见男人清脸色并不好看迈着步子朝青云居走去,柳依依诧愣在原地,这是信她还是不信?
见孤淮凛那愈渐愈远的纤长身影,她连忙追了上去,伸手攥住了男人光华流转的锦袖衣袍,“公子,我发誓,我只衷于兰台!”
“真的?”孤淮凛好看的眸子一抬,半信半疑。
“真的!我柳依依此生只衷于兰台!”少女眸光熠熠,那娇俏白腻的面上似也发着光。
孤淮凛加以思索微微敛眸,而后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儿,道:“我如何相信你?”
少女眨着诧异的杏儿美目,闭眼间已是清朗明媚,“公子,若是还有古籍修复的那一天,我便会永远留在兰台。”
寒风拂过,饶是这天日晴好,可迎在人身上,柳依依还是感到了一阵凉意,翠绿的裙摆随风飘摆,鲜活而华美。
孤淮凛清冷的眸里浮现层层波涛汹涌的幽深,这是引着纯白少女说出这等誓言的暗喜和得逞,他轻轻点了点头,以转身掩下了眸里的滚烫炽热。
见男人已点头,柳依依软软松了口气,连忙跟了上去。
……
兰台书房。
“公子,”沈忱俯首对着面前几步之远隐于泠泠日光之下的俊美男人,禀道:“都按您的吩咐安排好了。”
“盯紧了。”
“是,公子果真聪明果人。”沈忱立起身不禁叹赞,依公子的意思,特将那抓来的刺客安排于秋叶隔壁牢房,便是故意给两人营造接触的机会,只因那秋叶怕是有诈,而这刺客特意选在多事之秋再次闯入兰台怕不是单单为了行刺那么简单。
“之前让你查的呢?”孤淮凛倚坐在案几旁的檀椅上,修长的指摩挲着一截骨笛,精心改造后的骨笛手感柔滑之至,可较小丫头是……
待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孤淮凛微微蹙了蹙眉,随即又是自嘲一笑,一向克己守礼的自己竟真如入了魔一般。
只闻沈忱继续禀道:“秋叶确有一姐妹名唤秋枝,她上次所言不假,两人自茶摊流离后,秋叶意外进入兰台成为侍女,而秋枝在诡市漂泊存活。”
这两姐妹的身世,沈忱也忍不住叹息,确如雨打萍一般,浮沉飘零。
“公子,卑职猜测……”沈忱看了看孤淮凛脸色,今日的公子不知为何心情似乎比以前愉悦几分?他垂下眸继续道:“秋枝和秋叶这狸猫换太子,恐是因为秋叶见姊妹生活不好,便自愿将兰台安逸的生活让出。”
只见孤淮凛眯了眯眸子,淡淡道:“之后秋枝死了,他们口中的诡大人借此利用秋叶刺杀柳依依?”
话音虽淡,沈忱却是听出了其中的威压和冷冽,他忽略掉额角几欲生出的汗,惶恐道:“卑职猜……确为如此。”
只见孤淮凛清隽如玉的面正低着,手里捻着一条红线。
“公子可还有其他顾虑?”见自家主子久久没有说话,沈忱问道。
“这一切太过顺理成章了些。”孤淮凛放下手中的物件儿,立起了身,“盯紧江鎏和秋叶的动作。”他倒要看看江鎏进兰台是否为见秋叶而来。
“是。”说罢,沈忱便退了出去,才稍打开门扉,便瞧见了欲进来的柳依依。
少女提着裙摆步子略急,秀丽的面上柳眉微蹙,怕也是什么急事,沈忱想起了方才自家主子有些冷冽的神色,善意挡在了柳依依的面前。
一直盯着脚下之路的柳依依,顿觉头顶被一片黑影笼罩,她抬眸,却见沈忱一脸郑重挡在自己面前,她狐疑道:“沈亲卫,你这是……”
“公子此刻怕是心情不太好,你小心些说话。”沈忱煞有其事。
“……”柳依依微微诧异,这沈忱不是挺讨厌自己吗?怎今日善意提醒她?
“多谢。”柳依依有模有样福了个身,而后行至厚重的书房门扉前,轻轻扣了扣,“公子。”
这书房承载着孤淮凛不好的记忆,情绪不好也是正常,自己待会柔声些说话便好。
正思肘间,只闻内里传出一道清凉之音,言语平淡似珠落玉盘,并无什么异常,柳依依与身后的沈忱对视一眼,好像在说公子似心情很稳定,而后少女便提着步子朝内走去。
甫一入内,一股甘冽的清香便扑面而来,房中那鎏金鹤擎博山炉正芳烟布饶,室里光线很足,只留着案几上的一盏云雾纱灯。
柳依依巡视一圈,却并未瞧见孤淮凛那飘飘欲仙的身影。
“公子?”他在哪儿呢?
“这里。”
只闻嗓音自右旁书架之后传来,柳依依绕过去,瞧见了正阅着手中典籍的孤淮凛,她乖乖福了个身,道:“公子,你要的这修复好了。”
男人接过了少女递上前的书册,却是问道:“受了惊讶,怎不在房间多休息会儿?”
柳依依杏眸微抬,盈盈眸里流转的是微微诧异,这主子未免太过好,甚是体贴身边的丫鬟。
稍一回神,少女娇软甜腻的嗓音自柔唇而出,“多谢公子,我已经好了。”
这谢不仅是谢孤淮凛再次及时赶到将她救了,也是谢他的体贴。
而面前的聪慧男人自是了然少女话中意味,微微点了点头,俊美的眸自少女身上移开,随即道:“跟我来。”
只见男人行至偌大的紫金木桌案旁,自抽阁里拿出一截腻白莹澈骨笛,骨笛上串着一条细软的红丝绳,这火烈的红线串在白腻的骨笛上倒不是不好看,只是尚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违和。
在少女眨着诧异的眸光中,孤淮凛道:“这骨笛赠与你,以后若是有危险便吹响它,我定能及时赶到。”
柳依依心中无不慨叹自己这绑上的大腿实在是太过好了,起初她还为自己一冲动说出这一辈子永远留在兰台修补古籍之言尚有些后悔,而此刻仿已烟消云散了。
见少女迟迟未接,孤淮凛微微皱了皱眉,“不要?”
“不!公子赠的,我定是万分想要的。”少女嗓音清脆,玉容娇靥。说罢,柳依依接过骨笛,微一迟疑后迅疾往自己颈脖上套去。
“多谢公子!”
少女娇嫩的脸上浮着浓浓的笑意,那双秋眸也是盈着笑意瞧着自己,孤淮凛深邃的视线往下瞥,看见了那露在衣襟外的骨笛。
随即,一双细腻的柔夷捏着它,将其塞进了衣襟之内,泛着凉意的骨笛触及温软的肌肤,尚有些不舒适,少女秀眉微蹙,“这样藏在里面更为稳妥。”救命之物自然得小心藏好才行。
她抬起眸子看向面前的美人儿,却是发现他眸色不自然直直盯着自己的颈脖,难道是舍不得?
细软的红绳绕在少女软嫩的雪肤之上,除了后颈一截上余留在空气之中,其余的皆是掩于层层衣襟之下。
男人视线不自然的自火红的细绳与白腻的后颈交接处移过,眨眼间掩下眸中滚烫的暗流,轻轻“嗯”了一声。
室内恢复了往常的寂静,因凛冬已过,窗外时不时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啼之音,好不鲜活。
只见人美如玉的清润男子拿着修复好的书册往案几走去。
瞧那砚里墨已不多,柳依依立马懂事上前,取出一块上好的墨石开始研磨。
此时已接近日暮,日光已漫上丝丝金灿之色,自雕花窗扉而入渡在两人身上,研磨之余,柳依依却是思绪飞远想到了“死而复生”的秋叶,沈忱告诉她,死的是秋叶的孪生姐妹,而刺杀自己的才是真正的秋叶,两人的身世确为几分令人惋惜。
正思肘间,却闻男人道:“今夜你自行先睡,不必等我。”
“好。”柳依依乖顺应道,两人这些日来同住一间房,自那次受伤痊愈后,公子依旧让她歇在床榻上,而他自己晚上睡地铺之上,可她做侍女的哪里肯这般逾矩怠慢主子,可她又拗不过公子的命令,便只得如此,每每孤淮凛工作至夜半才回来,而她便等着他回来后才入睡。
孤淮凛瞥了一眼一旁正磨着墨的娇俏小丫头,低垂着眸看起来好不乖顺之姿,可他心中了然自己这般命令她从不会听,倒也每次都随着她去,可这次情况特殊,他怕是会一宿不归,这般柔软乖巧的小丫头怎能陪着他一同不睡?
“听话,今夜不必等我。”
少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杏儿美目看向男人,“这次可是很要紧的事?”
孤淮凛点了点头,“我要去趟鸿胪寺。”
男人眸色变得几分凝重,自父亲亲手撰写的书册里他发现了种种疑团,虽是怀疑可却并无直接证据,可加上这修复好的剩余部分,他可以肯定,父亲做这些这是在暗示一条方向,突破口便是在鸿胪寺,他必须得亲自去一次。
“公子何时去?”
“今夜子时。”如今兰台身处风尖口上,不能拉鸿胪寺入这趟浑水,于是只能暗地里去拜访。
“公子,”柳依依抬起春华娇丽的面,眸里水光流动,她道:“可否带我一起去?”
“我想跟着公子。”
孤淮凛摇了摇头,欲起身出去,若是自己再看着小丫头这双眼睛怕是会忍不住答应了,可这次情况不明,甚至暗处那些人早已知鸿胪寺的秘密,正等着他发现父亲留下的线索前往,他绝不能带着她一同涉险。
“公子。”柳依依追了上去,眼珠一转,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公子,求求你,带我去吧。”少女攥着男人的衣袖轻轻勾了勾,盈盈水眸里尽是软顺和乖巧,而那本就甜腻的嗓音也尽是娇软的不像话,“公子。”
孤淮凛薄唇紧抿,心中紧绷的防线骤然崩断,就在男人鬼使神差欲点头之际,只闻沈忱的嗓音传来。
“公子,秋叶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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