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大理寺卿
沈忱快步走了进来,鹰眼扫了一眼同样在内的柳依依,正犹豫之间,却见自家公子点了点头,他拱了拱手道:“刚侍卫来报,秋叶招了,这是供词。”
孤淮凛接过沈忱递上来的宣纸,摊开一阅,冷咧的眸眯了眯,“倒真和我们设想的一样。”
在兰台多年侍奉的人是秋叶,意外中,混迹于诡市的秋枝知晓在兰台享福的姐妹,便故意利用姐妹之情相胁,成功与秋叶交换潜进兰台,接着秋枝再听从背后之人的号令放鼠投酸,而她的主子怕便是那所谓的诡大人。
孤淮凛清冷的眸子微冽,父亲身上的剑伤又是谁所致?从现场的痕迹中确实有刺客翻窗逃跑的痕迹,可顺着一路追踪竟是无一点踪影。
俊美如斯的男子转过身,问道:“江鎏和秋叶可有何举动?”
沈忱摇了摇头,“一直在暗处盯着,无任何交接。”别说交接了,这两人牢房挨着,但互相一个眼神都未碰撞过。
“继续查江鎏的身份。”
“是!不过……”身着一席黑衣劲装的侍卫稍稍顿了顿,锋利的眸子扫了一眼沉于溶溶夕阳之色的少女,又继续道:“那秋叶说想见柳姑娘。”
“见我?”少女一怔愣,这秋叶为何要见她?
她瞧了瞧面前的孤淮凛,却是见那矜贵男人的眸里并无反对,他道:“你若是同意,便见吧。”
少女垂下了眸,一双秀眉微微蹙着,俨然一副无法定夺之姿,说实话,她还真有点怕届时秋叶再猝不及防给她一刀呢。
可……秋叶上次设套行刺也是被那个可恶的诡大人蒙蔽误以为自己是杀害自己唯一亲人的真凶,这次见她怕是为了致歉。
柳依依心中立下决断,潋滟水眸看向孤淮凛,“那我便去见见吧。”
孤淮凛“嗯”了一声,沈忱立马会意,对着柳依依利索道:“跟我来。”
彼时夕阳已下了坡,漫漫浓郁的金光泄下,整个屋子里都笼上了明黄灿灿的暖光之中,柳依依纤纤细步没行多远,却听闻身后男子俊儒清润的嗓音传来,“等等。”
柳依依颇有些诧异,正欲回过头去看,孤淮凛又道:“将秋叶自地牢带出来。”地牢幽暗黑森,腥臭灌鼻,场面不堪入目,若是小丫头去了……
少女瞥见了男人眸里掠过的一丝异光,顿时她明白了孤淮凛的好意,她娇颜雪颊上浮现一丝不自然,贝齿微微咬了咬柔唇,“谢公子。”
沈忱虽是狐疑少女为何突然这般羞怯的神色,但也是照自家主子的命令照做,立马去地牢将人带出来。
稍稍一盏茶功夫,只见高大英俊的男人拽着一披肩散发的姑娘便进入了书房。
多日未见,秋叶那张明媚娇妩的面上已是瘦削十足,就连那身板也较之那日诡市所见干瘪了几分,可她面上那坚毅决然的神情确实是与她相处几天的“秋叶”是完全不同的,柳依依脑海中竟是浮现明媚似火的少女骑着烈马仗剑走天涯之景。
思绪回转,她看见虚弱的秋叶被沈忱一松手,便有些失去支撑,似乎是剧痛袭来,她咬紧了发白的嘴唇,堪堪强撑稍许终是栽在了地上。
孤淮凛面上倒是云淡风轻,一席月白长衫翩跹,清俊的身姿便已行于那罗汉床面前,长衫优雅一掀坐了上去,而沈忱立马跟过去为其斟茶。
柳依依瞧着这秋叶的模样,有些不忍,便走过去欲将其扶起来,此刻的秋叶已经是毫无战斗力,所以她也不怕再近身。
“你不恨我吗?”秋叶冷不丁一问,柳依依稍稍有些怔愣,如玉面颊上蝶翼般的羽睫眨了眨,摇了摇头,“不恨了。”
刚被刺的那会儿,那伤口又痛又麻,那一刻她确实是恨死秋叶了,可可恨之人又必有可怜之处,她也是一个苦命人。
秋叶俶尔凄然一笑,一串清泪自眼眸夺眶而出,沉沉道:“对不起。”
说罢便“扑通”一声磕了下去,哀声哽咽道:“公子,我对不起兰台,对不起老太史公多年的栽培……”老太史公善意将她收留,再教她防身的一身本事,可她自己却是蠢笨如猪听从了奸佞的鬼话,竟欲图谋害老人家身前喜爱的丫头。
似压抑了许久,偌大空荡的房间充斥着秋叶哽咽欲掩的哭声。
柳依依蹙了蹙眉,有些不忍心,欲将其扶起来。
“公子,秋枝和我所犯下的滔天错事,我不祈求您的原谅,只求让我亲自手刃那奸宦,为老太史公报仇!”
言语萋萋,尽是真切情意流露,而高坐在上的矜贵神谪面上俨然清冷,他修长的指尖轻点案几,一双深邃的眸没有一丝波澜瞧着跪在地上凄然痛哭的少女。
他睨了一眼身着翠绿衫裙少女投过来的盈盈目光,薄唇轻启,淡淡道:“诡大人可见过?”
“只见过戴着面具的他,”秋叶嗓音尚有些干涸嘶哑,“在诡市得知秋枝被害的消息是那几个部下通知我的,原本我也不信是柳依依杀的秋枝,可后来他们直接带我见到了诡大人。”
“诡大人拿出了秋枝生前的纸迹,上面写着她发现柳依依利欲熏心与外贼勾结欲杀老太公的事实。”
闻言,立在一旁的柳依依微微咋舌,她可没做这些啊,她连忙去瞧孤淮凛的神情,只见男人面上并无异动,只是安静听着秋叶的陈诉,少女内心松了口气。
“继续。”沈忱厉声道。
“之后留在诡市的我无不一日想杀了柳依依报仇雪恨,终于那天看见了公子等人的踪影,然后和那几个男人一同演了场戏,想……”秋叶微微扫了一眼立在身旁的娇美少女,继续道:“想杀了她。”
听闻于此,孤淮凛似有还无敲着案几的指尖微微用了些力,稍稍,他道:“见过这布料吗?”
沈忱将男人手中的碎料递到秋叶面前,“看看。”
待看清物件的那一刻,秋叶那本是岑寂无神的眼眸骤然变得愤慨,她道:“这花纹刺绣,若是没记错,这便是那日瞥见诡大人身上的料子!”
孤淮凛俊美的眸一挑,那布料便是自客栈遇袭时自那江鎏身上截下来的,那少年便是那隐在背后搅动乾坤的诡大人?可凭他一少年,怎会将这些种种计划得天衣无缝,这“诡大人”身后怕是还有更大的势力。
只闻秋叶继续道:“请公子将我留在身边,此后秋叶愿为兰台做牛做马,赎清罪过!”
孤淮凛云淡风轻瞧着少女看,一双漂亮的眸子里隐藏着层层幽肃。
正僵持着,却闻屋外一侍卫通禀:“大人,大理寺卿江大人来了。”
大理寺卿?鬼使神差的,柳依依与男人对视一眼,少女心里漫上一丝寒意,她在大理寺时被逼供画押,其中怎能凭一个小小狱卒决定,这其中若是少了大理寺卿这上头的默认,怎能成功?如今他来兰台干什么?
孤淮凛立起身,一贯清冷的眸子此刻有些柔和的瞧着她,道:“你在此处等我,”说罢,他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秋叶,“她留不留下,看你决定。”
随即,面若冠玉的男人缓缓走了出去,那清俊的身影自带着威压和冷冽,殿外众人见主子出来,纷纷行礼。
此刻天空已受尽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整个大地开始陷入昏昏夜色之中,偌大庄严的兰台楼阁亭台,纷纷续上了明晃的灯火,映得好不敞亮。
柳依依略微有些不安,此刻殿内除了她和秋叶,还有前来保护她的宋既。
她颤了颤羽睫,对秋叶说道:“既你是真心想要悔改,那便留在兰台吧。”秋叶自小进入兰台,这么多年也是有感情的,况且危害兰台的事她也没有成功,若是凭一件错事将人撵了出去,也是有些于理不合。
“谢姑娘!”秋叶眸里拂过喜悦和期望,氤氲水雾的眼睛又开始积蓄珍珠。
柳依依对这般诚恳的谢意有些不自然,她道:“你还是同以前一般唤我依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