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来的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大半个小时，在图书馆里聊了聊选题，最终定下了一部很旧的片子。

叫《冰山的阴影》。

郑弥对这方面了解不多，虽说平时除了看言耽小说，文学类作品、影视剧方面她也会涉猎一些，但电影仍旧是她的短板，这片子别说知道，她连名字都没听过。

不过也还好陈亘本身就是导演系的，阅片量自然比她杂，比她多。

郑弥满怀期待地看着陈亘：“这部电影讲的什么？”

陈亘停下敲键盘的手，转过身来回她：“严格意义上来说，这部片子并不算电影，更多的像是一部纪录片。至于它具体讲的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当时看的时候太困，只看了开头三分钟。”

郑弥又再次无语住了。

看着陈亘散懒地靠在椅子上的样子就想暴揍过去。

她勉强地带动笑肌，试图让自己心平气和点，结果一出口就憋不住，“什么叫你也不清楚？陈亘，我们选了一个小时！”

好在是在图书馆，她哪怕再气，也被刻意压低的声音消减了不少气势。

陈亘转着电脑旁边的耳机壳，一副大爷看戏样地散漫揣着笑。

郑弥看着他这样，立马就明白。

这人，就是故意的！

她越看越气，哪怕那张脸再漂亮都减不了她的这股气劲儿。

毒舌美人果然没叫错啊！

郑弥抬手夺走他的耳机壳，拿起手边的水灌了一大口，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喝白酒壮胆，放下后就开始坏气地胡说八道：“转什么转啊？你这么能转怎么不去跳二人转啊？说不定那大爷大妈都得能被你迷得不着四六的了！”

陈亘的手里突然空了一瞬，凉凉的冷空气裹满皮肤，他一开始也没想逗人，可不知怎么看见郑弥那张黑亮亮的眼睛里充满期待，突然幼稚的恶趣味就由心而起，就是很想很想逗逗她。

可看见郑弥拿起那瓶水，他猛地一颤抬手就准备去抢，然而郑弥的速度太快，他悬在半空的手被风晃了晃，尴尬地握了握拳携满暖风收回，倚靠在后椅上，有点无奈地盯着郑弥咋咋呼呼地灌水，又看着那沾满水的瓶口强势的占据视线。

故意的！她绝对是故意的！

陈亘下意识地碰了下嘴角，把眼睛挪开试图转移注意力，故作轻松地跟着她呛：“大爷大妈能不能迷倒我不太清楚，但你可能是有点不着四六了。”

郑弥还握着那瓶水扭过头来问他：“什么？”

瓶口又肆无忌惮的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好不容易移走的注意力又被拉回，陈亘正坐起身，轻声咳了下，眼神儿没敢去看郑弥，就盯着郑弥右侧那瓶已经被遗忘的农夫山泉。

“郑弥啊，你知不知道...”陈亘停了一下，纠结着是她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他试探性地抬起小眼神，慢悠悠地问出口：“你刚刚喝的是我的水。”

郑弥直愣愣的对上陈亘的眼神，一种窘态的气氛慢慢充斥神经。

一秒，两秒，三秒......

似乎是过去了很长时间，安静的室内都只流动着中央空调运作时遗留下的声音。

“咳咳咳，”郑弥没由来地被口水呛了下，这场尬尴又漫长的对视终于结束。

陈亘还保持着姿势没变，倒是没想到郑弥的这个反应，一下子他也有点懵了，心情都还莫名的有点down。

她这是...不知道？

所以，真不是故意的吗？

郑弥连忙放下手里的水，转过来，继续嘴硬着：“我知道啊，我这不是觉得口渴，你的水比较顺手好拿嘛。”还怕借口不强，又反问，“怎么，我们俩都成朋友了，喝你口水还不行？”

说完，就开始祈祷陈亘能够跳过这个话题。

跳过去，跳过去，跳过去。

“行，怎么不行。”陈亘懵了一会儿，又靠回后椅上，憋着那股说不清的闷劲儿，懒散散地道出一句，“朋友，我这不是怕你嫌弃我嘛。”

“哈哈。”郑弥干巴地笑了两下，把这借口越装越真，“怎么可能呢？朋友，我不嫌弃你，一点都不。”

陈亘看着那个圆润的后脑勺，闷闷地开口：“是吗？可你都不敢看我。”

看什么看啊？你不尴尬啊！

郑弥深呼出一口气，揣起熟悉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转过身噎人：“怎么可能不敢看，这不是你太帅了，我怕被闪瞎眼嘛。”

切，夸人都不真诚。还怎么追人啊？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陈亘闷心里墨迹半天，才慢慢悠悠的故作镇定开口，想着邀请郑弥一起去看这部片子:“你……”

结果刚蹦出一个字，就被一道陌生的声音打断，直直地攻占进属于他俩的空间。

“郑弥，你今天没课？”

人影的覆盖遮蔽了明亮的灯光，似有似无的冷风穿透坚硬的墙壁，好像冰山的阴影，刺骨又寒冷，令人不可控地抗拒。

郑弥回过头看着来人，脸上的笑容又惊又喜：“宋祁！你怎么回来了？交换结束了？”

宋祁摇了摇头，回她：“没有，文教授让我过来交接一下上学期没交接完的资料。我明天的飞机走。”

宋祁是摄影系的，大三上学期就去了瑞士交换，他和郑弥一样都是电影社的成员，他俩能熟起来，也是因为大一下学期一起组队参加了一个微电影比赛，同组的还有电影社的其他三个人。

他俩的关系很简单，就是熟一点的朋友，很久没见了，突然的出现郑弥自然是有点惊讶。

但这俩是光明磊落了，身后那个也是彻底的把他那点莫名其妙的心情迸发到了顶峰。

陈亘的嘴还保持那个动作，他有点僵硬地动了动才恢复正常，闭上了嘴，柔软的头发晃动的像耸拉下来的耳朵，看着郑弥这副欣喜的样子，陈亘第一次生出了一种他从未拥有过的、别扭的、奇怪的心情。

好像整颗心都被悬在半空之中，脚下的路，途中的人，吹过的风，世间万物都在和他远离，而他却生出了那种企图拥有的渴望和早已死心的期待。

陈亘收回视线，慢吞吞地放进早已息屏的电脑上，黑色的屏幕仿佛是老电影最后的落幕，里面只倒映着——

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和一张空荡荡的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