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疾风飘漾

周一的那节课,陈亘来得尤为早。

原因无他,既不是怕闹钟没响,也不是怕又会迟到,只不过是因为前一天郑弥的一句话。

那天上午酒醒后,他也是难得的窝在床上,捣鼓着手机搜了老半天才找出个保存玫瑰花的方法,本来是想着自己去做,可他又怕过程中出现什么意外,最好还是出了门,找了附近的花店帮忙。

P大附近花店还挺多的,他选的刚刚好就是后街那家咖啡馆旁边的花店,也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心理,就是双腿不听使唤地走了过去。就像他当初在那场雨幕里不明所以地走进那家咖啡馆一样。

当时的他,明明都已经走过了那家咖啡馆,却又因为窗边的一个意外又重新折返回去,等买完咖啡回到家后,他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的那杯咖啡整个人都懵了,本来就只是想着出学校拿影音室的钥匙,拿完了就回家睡觉的,毕竟他又熬了一天一夜。

可看到那杯咖啡,陈亘自己都无语了。

到现在他都还没想明白当初是为什么要重新回去?

他把花送给了花店处理,又进了那家咖啡馆,坐在当初郑弥坐的那个位置上,看向窗外。

咖啡馆外口栽了一颗梧桐树,树干粗大,一看就是有点历史的老树,二月天的季节里,梧桐叶早就掉得七零八落,忽然卷起一阵疾风,地上飘落的树叶被吹得漫天飞旋,像是春天飘漾的樱花,陈亘心中顿时升起一种莫名的雀跃和兴奋,掏出手机连忙拍了下来。

疾风很短,大概就十几秒,结束也再没有重来。

陈亘却有点震撼地盯在原地,直到工作人员把咖啡拿来。

他看着刚刚拍下的视频,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发给郑弥,好在这回大脑的理性占了上风。于是,他终于破天荒地发了人生第一条朋友圈。

盯着那条朋友圈看了老半天,只等来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吴聿:你没被盗号吧?

陈平野都难得的讲了声哥:哥,你怎么了?

昨天刚加上的许一林倒是不熟悉陈亘以前,于是还颇为关心的评论了一句:风好大啊,你没事吧。

接下去就是其他各种对他发朋友圈的惊讶和对风大的感叹。

啧,没一个是他想要的。

半小时过去,陈亘的咖啡都快凉了,也没看到那个他备注的郑立春的半条信息。

垂眼叹了口气,一股脑的直接把那杯咖啡干了。

宿舍里,孟揽月刚和许一林聊完,刷了刷朋友圈就看见,昨天加的那位醉酒少爷发的那段视频。

孟揽月点进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有热,喊了句正在码字的郑弥:“郑弥,陈亘发的那条朋友圈是个啥意思?”

郑弥敲键盘的手指一顿,茫然的抬头望过去,总觉得朋友圈和陈亘好像连不起来:“朋友圈?陈亘?”

“陈亘是谁?”沈枝出声问了句。

她们寝本来是四人寝,因为还有一个室友去了国外,就彻底变成了三人寝。她们三都是文学院的,但大一入社团的时候,那两人都加入了文学社,就郑弥一个人去了电影社。

孟揽月双手撑在床栏上,回她:“就郑弥上次说的那个桃花,”说着看着郑弥的眼神又继续说,“不过现在郑弥说他俩是朋友。”

“噢,”沈枝看着孟揽月笑了,“原来是朋友啊。”

中国文化是真的博大精深,一个简单语气词郑弥都能听出一堆的表达。

她也懒得解释了,拿起手机看了眼陈亘的朋友圈。

狂风席卷天地,树叶盘旋飘扬,郑弥想如果能站在那阵风里,张开双手,迎面而来的是疾风的回抱,那是一种来自大自然的浪漫,来自世界的奇特,来自镜头主人对生活别样的观察。

郑弥无声笑了笑,难怪陈亘会选择电影。

他拍东西,除了有意境美之外,还能从镜头和画面中感受到来自他心底的那股旺盛的生命力,在他的镜头下,万物都是有自我意识的存在。

另一头的陈亘拿着做好的干花,慢慢悠悠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手里握着的是他不知道低头看了多少遍的手机,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真是不明白自己在干嘛啊?

怎么感觉跟个小媳妇在等一个不会回消息的男人一样呢?

无语!真是无语!

他愤恨地掏出手机刚准备进微信把那条朋友圈给删了,就看到底下最新的一条评论。

郑立春:真不亏是陈大导演,拍很浪漫啊。

他终于是阴转晴般地笑出了声儿。

没错,明明就是浪漫啊。

他点开郑弥的微信发了信息过去:【干嘛呢?】

自从那个称呼起了之后,他俩给对方的备注就默契地改了,于是就成了现在这样。

郑立春:【还能干嘛,码字啊。】

陈谷雨:【郑大作家这是准备冲击文坛?】

郑立春:【陈谷雨,好好说话。】

陈谷雨:【郑立春,你又命令我?】

郑立春:【你现在叫我这名倒是叫得很顺口啊。】

陈谷雨:【这不是你说的嘛,朋友之间的爱称,多亲切啊。】

郑弥笑了会儿,想起明天上课的事,还专门提醒了句。

郑立春:【别亲不亲切的了,陈谷雨,明天可别又迟到了。】

陈亘踢了一路的小石子,早就被他孤零零地遗弃在路边,他看见郑弥的评论后直接停了下来,在小区楼下的座椅找了个地儿。

陈谷雨:【我应该不太会。】

郑弥看着他的信息,都能想象出那是一副怎么自恋的嘴脸,于是玩笑过去。

郑立春:【那既然你不太会,不如就帮我占个位吧。记得穿显眼点,不然找不到。】

陈谷雨:【行。】

郑弥还真是开的玩笑,直到第二天进教室的时候,看见第一排那个极其显眼的橙色毛线帽,才知道陈亘是真当了真。

她走了过去,有些诧异:“你还真帮我占了?”

陈亘拨了拨毛线帽的边儿,嘀咕了句:“不是你说的嘛。”

“我就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嗯,我当真了。”

他轻轻抿了抿唇,靠在墙上,双手环抱在胸前,那双瑞风眼半垂着看着郑弥,他不笑的时候那张脸是真的又冷又拽的,一双眼睛还很强势,本来就那样盯着郑弥是给她看的有点心虚的,可偏偏他头上那顶橙色的毛线帽和帽檐下散出的卷毛,平白的给他添了几丝可爱的委屈劲儿,整个人都成了闷里闷气的有种苦不能言的样儿。

还挺新鲜的。

郑弥从包里掏出包糖递给他:“呐,占位的回礼,你不是喜欢嘛。”

陈亘满眼欣喜,她果然还是哄我了。

她果然还是喜欢我。

陈亘转了转了奶糖,又戳了戳上面的旺仔,才慢悠悠地开口,又成了那副松散的得瑟样儿,“记得还挺清楚啊。”

得,又来劲儿了。

“是啊是啊。”郑弥没看他,低头整理着一会儿要交的东西敷衍着。

这节课主要就是分享和评讲片子,她本来还怕这老师万一又开什么玩笑怎么办,结果没想到他评讲起来还挺严肃的,看着那些不同的电影拉片分享,一晃就下了课。

选修课任务不是很多,这节课吴聿也没再布置什么任务,走出教室的时候朝陈亘那儿瞅了一眼,那总是冷着的一张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鲜活了起来。

他抬眼望了眼窗外,二月似乎已经快到头了,春天当真是越来越近了。

郑弥坐在位置上没动,看着微信电影社群里发的通知。

虞榆:【今晚电影社聚餐,七点在图书馆门口集合。】

下边一溜趟地问着去哪儿,有的说光吃饭无聊,又说KTV没意思,讨论来讨论去,最后定了密室逃脱,选了个恐怖主题。

郑弥抬眼看向陈亘,他也收到了通知,“你要去吗?”

陈亘收了手机,看她,“你去吗?”

郑弥点了点头,她一向喜欢格外刺激的东西,密室对她来说吸引力也大:“去啊,好久没玩了。”

“嗯,那我也去。”

郑弥愣了会儿,又问,“你现在不怕人多了吗?”

“与其说怕,倒不如说是厌烦过多没比较多交际”陈亘转着手机,突然笑出了声,懒散散地望向她,“但我记得有位郑小姐和我说让我尝试着张开双手去感受一下这个世界,我很好奇感受之后我会得到什么,所以我想听听她的意见。”

郑弥瞥了他一眼,好笑道,“你拿我那套儿来噎我?”

“没有,”陈亘敛了敛神,把帽子往后拉了拉,他看着郑弥想了吴聿曾经说的话——

“那甲上已经被戳得千疮百孔了吧。”

千疮百孔。

你虽然能手握宝剑,但我也不想让你被木刺扎伤。

陈亘侧眼看她:“我就是觉得你说得很对,我不能因为曾经的那些就对其他人失望,那样向我靠近的人不也一样会受伤嘛。”

“什么意思?又有人想追你了?!”郑弥震惊之余,心里又奇怪的有点郁闷。

果然是个显眼包。

我当初表白的时候,你怎么没想想啊,现在倒会反省了。

她撇了撇嘴,杵着下巴垂眼,一圈一圈地在桌上上画着圈。

画着画着,就给自己吓到了。

我在想什么?

我怎么能想这呢?

他拿我当朋友,我怎么能还想着这事儿呢?

郑弥,你不厚道!

然而,另一边的陈亘却怔了。

她这是……吃醋了?

嗯,她真的是吃醋了!

他一想更兴奋了,又有点无奈,抬手拨了拨眼前的卷毛儿,瞅了她一眼,压低嘴角装得一本正经:“你这什么脑回路啊?咱俩说得是一个意思吗?你放心,没人追。”

哪儿还有别人啊。

一直都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