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权好不容易挤进人群，还不待他说话，李氏已经看见了他，连忙将其拉到一边。

“当家的，那边菜还要吗？不要的话快来搭把手，刚刚鸿运楼的陈管事说，剩下的菜他都包了，你赶紧帮忙给人家运他们板车上。”

“包，包了？？都要了？”林权有点恍惚，被李氏推搡着搭了把手，什么话也来不及说，赶紧先把剩下的菜全搬好。

还好活已经干了大半，只是扫个尾子，片刻后，他看着林初初略显瘦弱的背影，赶紧定了定神，与李氏耳语了几句。

对方面色一白，看向自家女儿略有些笨拙的招徕着试吃，她眼中一涩，赶紧点头道：“那，那我赶紧去。你也叫初初别忙了，早些走。先走也行，我若赶不上，就搭别家的车。”

李氏挤出人群，林权不敢耽搁，接过林初初手中的东西，小声道：“初初，今日辛苦你了，咱们的菜都被鸿运楼包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林初初这才发现爹爹已经回来了。

“好。”看着爹娘二人忧心，她不过是想着试一试，毕竟在现代时候，超市试吃可是招揽人气的好方法，没想到用在菜场上效果也是一样的好。

她活动了会手腕，朝依旧挤在摊子前的人抱歉一笑，摆手道道：“各位不好意思，今日的菜都卖完了，如果还想尝鲜，请明早再来吧。”

“什么？没有了啊！”尝到了试吃却没有买到的人有些遗憾，没有尝到的人更是拍大腿恨自己来得迟了。不过听说人家明日还来，也就放宽了心。

林权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明日不来了，以后都不来了”，人群就散了去。

“爹爹，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林初初才注意到他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林权来不及解释，只慌忙收拾东西：“回家再说，回家再说。”

想到之前看见的那些鬼鬼祟祟打量的人，她大概明白了些什么，将炉灶还给了毛氏，又多递过去一吊钱：“大娘，我爹急着收摊，辛苦您刷洗一下。”

本就收了菜，毛氏本不想要，客气地推脱了一番，看林初初坚持，她也就收下了。

“娘呢？”林权已经收拾好，招呼林初初上车，发现李氏不在，她不由多问了一嘴。

“为防万一，我叫你娘她去……”

话音未落，一个油里油气的声音突然道：“哟呵，这不是老林吗？这位小美人想必就是那位吧？啧啧啧，果真是大户里养出来的，这么个娇滴滴的人儿，真是我见流连啊！”

林权脸色一冷，糟了，还是迟了。

不知从哪冒出了五六个人，一瞬间把他们围得严严实实的，个个脸上不怀好意，明显是来找茬的。

他将林初初护在身后，回过身子，脸上已经堆满讨好的笑：“二爷，这个月的摊位费，我们前天已经给过了……”

心里却念叨着，指望李氏那边能快些了。

“怎么？给过了就不许我来晃了？”眼前被称之为“二爷”的这位诨名叫刘流，是这块地儿的地头蛇，原先他还有个领头的，但之前不知得罪了谁，被打断了腿，如今这位行二的便是这帮地痞的头。

他这话一说，后面的跟班立刻张牙舞爪道：“老林，这是我们老大抬举你，你是什么态度？”

“不敢，不敢。”林权陪着笑。

来者不善，林初初心下一“咯噔”。自家老弱妇孺，若是被这帮瘟神缠上，轻易哪能了结？可是这帮地痞在集市上横行惯了，也难喊其他人出头。

她将今日卖菜的钱塞给林权，如今只能看看能不能破财免灾了。

林权接过钱袋子，当然也清楚厉害。钱财乃身外之物，他赶紧将东西全部递了过去：“二爷，这是一点辛苦费，您跟其他爷去喝点茶吧。”

刘流颠了袋子，脸色鄙夷：“啧啧啧，瞧不起谁呢，就这点，连爷的牙缝都不够塞。”

“别呀，老大，钱是不够，人来凑啊！”这个声音林权很熟悉，正是方才巷子里那个被叫作“老六”的。

只见他色眯眯地盯着林初初露出的半个脸：“老大，咱们自己贴补点，叫这个小美人作陪，香茗一口，美人一亲，岂不美哉？”

刘流眼里一亮：“对对对，老林，你怎么舍得让这么个小美人来跟你吃苦卖菜呀？要我说，随意陪哥几个喝几口小酒，爷们爽了，好处不比你买一个月菜来的多？”

林初初捏紧了拳头，长这么大，她还没有被如此羞辱过。无冤无仇又光天化日，这帮人怎会聚到这里？她贝齿紧扣，大概猜到，这些人跟之前截客的背后许是一波人。

“天子脚下，你们也太放肆了！”她忍不住怒喝出声。

听见她说话，对方却笑得更加肆无忌惮：“哟哟哟，生气了也这么好看。放心，陪爷几个喝几个，保准不亏待了你！”

林权赶紧将她往身后又护了护，生怕惹毛了这几个不长眼的直接动手来拉人。

林初初却冷了脸，声音里满是冰寒：“我敢去，你们敢来吗？”

“嘻嘻，她还真应下了……”

跟班们嘻嘻哈哈，上前就要拉人，林初初却面无惧色，反而从林权身后更站出来些。

“慢着！”刘流一声高喝，慎重地盯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初初手心全是汗，却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定了定心神，神色越发从容，抬头直接盯着对方的眼睛：“二爷是吧？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也定然明白，今日与我难堪的后果。”

这下换刘流怔住了。

侯府的下人给了他丰厚的报酬，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坏了林初初的名节。他打听了，那是位不受重视的假千金，侯府里要整治她，必然是厌弃了，他一口答应下来。

原以为对方一介弱质女流，遇上了自己一行，必然吓得花容失色，痛哭流涕。

然后他再于众人对她的拉扯中，来个怜香惜玉疼惜一番，说不定对方迂腐感激，自己还能有个一亲芳泽的机会。

不想她不仅不惧，反而反问一句，他敢吗？

原本他是敢的，可是她这么一问，刘流却有些不敢了。之前他的老大，可就是插手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落得身残的下场。

看了看小弟们疑惑的眼神，刘流干咳了一声，装模做样地露出凶狠的表情：“呵呵，我到要听听看，这有什么后果？”

林权还在发懵，不懂刘流怎么有了谈一谈的想法，林初初已经上前一步，眉色如常道：“只一句，我自请离去不假，却也到底曾在侯府十六年，二爷若是觉得万无一失，当然可以一试。”

这是在诈对方根本不知道当日离府的实际情况，且她刚刚细细思索了，沈知鱼虽大改态度对己不喜，但教养在那，断不会做出这等背后阴损的招来。

这样想来，若不是林晚晚示意，便是府内有刁奴想借机讨好新主子。而看刘流的反映，这一招算是走对了。

刘流掂量着那个暗红色的钱袋，心里百转千回，侯府那边到手的银子也不能就这么白白扔了不是。可有什么办法下了林初初面子又能不被记恨招惹祸端呢？

还不待他想清楚，人群外忽地窜进来一个人，凑近他耳边道：“老大，京兆尹那边派了捕快来，咱们得撤了。”

刘流眼色一变，咬咬牙到底下定了决心。他上下扫视了一眼林初初，嘴角冷笑连连：“姑娘倒是好运气，不过你虽有先见之明，但也难保以后时时刻刻有这运气，往后啊咱们多的是讨教的机会……我们走！”

原来方才，林权一早让李氏去京兆尹报官，此刻正是她带着捕快来了。

刘流等人虽是横行，到底也怕官府，自然走的飞快。

捕快们虽然没拿到人，但他们常年在这条集市上，自然对那帮人也很是熟悉。

如今无事最好，京兆尹御下吉言，捕快们白跑一趟，也没有他话，只告诫林权一家莫要惹事便先离去了。

而捕快们到来显然给大家增强了底气，周边原是一声不吭看热闹的人，这时也像反应过来了，七嘴八舌地道：“老林啊，你这几日还是躲一躲吧，小鬼难缠啊！”

他们原是不知林权与侯府的事，这片刻的功夫也都打听清楚了，一个个都稀奇地打量着林初初，暗自感叹，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就是气度不凡，只是……可惜了！

林家三口自然无暇顾及他人，三人匆匆收拾好东西，赶紧驾车往回赶。

“娘亲，对不起，今日挣的钱都没了。”林初初有些落寞。

她从前锦衣玉食，从未沾染俗事，但也知道，辛苦卖菜所得是多么不容易，今日惊吓之下竟然忘记留了些，全给了那地痞，实在可惜。

“无事，无事！还好你爹提前喊我去报官，不然今日还不知该怎么收场。”李氏搂着林初初安慰道，突然又想起来什么，“那个钱袋子呢？也给他了？”

“嗯。”林初初一起递过去的，李氏白了白脸，想说什么却没有出声。给出去的东西又怎能要的回？只希望没人能发现其中的端倪吧。

她兀自拍了拍林初初的后背，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没事了，没事了。”

她们交谈的声音显然被林权也听在耳里。林权的后背一僵，却装作没事的样子，又抓紧了速度赶车。

今日真的是太累了，林初初窝在李氏的怀里，就着颠簸的车，就这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