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四月下旬,凤阳宫的庭院遍植牡丹,姹紫嫣红,清香阵阵。

林嘉姁抱着雪球,向它介绍每一株牡丹的品种。

“这是二乔,这是灰鹤,这是金谷春晴……球球认识了吗?”

小猫“喵呜”一声,在她怀中蹭了蹭,两只爪子忽然搭在绵软之处,一上一下规律地踩动起来。

林嘉姁怔住,卫谌渊拎起雪球,看了下,是只母猫,便随手把它扔下去。

林嘉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小猫干了什么,她的脸颊绯粉,清了清嗓子,“雪球自己去玩吧!”

尚衣局的姑姑带着宫女前来为公主量身围缝制及笄宴的礼服,一匹千金的凤鸟花卉纹雪光缎呈至公主面前。姚嬷嬷满脸笑纹,“公主肤白,水红色衬极了公主。”

小厨房受公主吩咐采摘牡丹花瓣做牡丹酥,造型精巧,口感粉糯,雪球直勾勾地盯着,“喵喵”地嚷。

林嘉姁起了玩心,细指捻起一小块酥点,“喵,想吃吗?”

雪球:“喵!”

林嘉姁逗它,“喵喵喵。”

她学猫叫,本就轻灵的嗓音又细又软,像入口即化的饴糖般甜丝丝的,卫谌渊蓦地想起方才那一幕,喉结滚动,眸光渐暗。

“来,吃吧,吃一点。”

她俯身喂给雪球,圆润的耳垂上碧玉坠子一摇一荡。

夜里,卫谌渊阖眸,脑中浮现男人强压着女人的画面,耳畔响起男人暴怒的喝声和女人凄厉的哀嚎,他的胃里翻江倒海,想杀人般的恶心。

然而很快,心魔般令人作呕的声音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少女酥了骨头的叫声。

他的呼吸变重,胸腔中的戾气喷涌而出,他居然因她而生了欲。

翌日,料理起居的小晟子进屋服侍时,发现卫谌渊的脸色似乎不大好。

不仅如此,他的贴身衣物和床单全都扔进了炭盆,烧得一干二净,只余厚厚的一层灰烬。

小晟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闷头换上了新床单。

六月初二,云霞氤氲着天晴,和懿公主的及笄宴在凤阳宫举行。

公主敷粉描眉,额间点了如意花钿,本就灵动可人的容貌越发清艳绝伦。

姚嬷嬷用象牙篦替她梳头,少女珑璁的乌发垂坠如绸缎,姚嬷嬷笑道:“公主的头发生得极好,万金难求。”

林嘉姁的杏眸盛满笑意,“我的头发长得像母后。”

她换好水红色金丝绣线的盛装,提裙转了一圈,裙裾蹁跹,她傻笑,“我十五岁啦!”

“是呀,安安及笄了。”姚嬷嬷目露慈爱,“安安长大了。”

恭贺公主芳辰的宾客众多,生辰礼如流水般送进来,大多是从各地精挑细选的瑰宝首饰,锦琴锦画有条不紊地登记入库。

林峥拿着一个彩绘锦盒来找林嘉姁,他难得地口气愉快道:“安安,二哥哥亲自为你选的礼物,你快看看喜不喜欢。”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林嘉姁稀奇地看他,“你还会送我礼物?”

林峥催促,林嘉姁接过锦盒,甫一打开,她立刻丢掉盒子,花容失色地尖叫:“林峥,我要打死你!”

盒子里的蟾蜍发出低沉的咕呱声,林峥边跑边嘲笑:“胆小鬼!被我骗了吧,哈哈哈哈哈。”

林嘉姁气愤地追他,然而她的裙装过于繁复,根本赶不上林峥的步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跑没影了。

宋太傅一行人走过来,“和懿,你又和二殿下吵架了?”

林嘉姁气咻咻道:“他故意用蟾蜍吓我,太傅要给我作主。”

数道视线落在她身上,陆阁老的嫡长子陆颂恒温文尔雅,待长辈说完话后,才道:“公主,我为你带了一份薄礼,还望公主笑纳。”

周围的人无声无息地散去了,陆颂恒双手捧着盖了一层赭红色绒布的礼盒,示意林嘉姁揭开。

葱指略带迟疑地捏住绒布一角往上掀,一只雪白的小兔子竖着粉耳朵窝在笼中,林嘉姁美眸灼亮,“哇”了一声。

“这只兔子是我前段时日去白马寺礼佛时在林间救下的,它在寺庙里养好了伤,高僧说它有灵气,我特意把它献给公主,恭贺公主生辰快乐。”

林嘉姁把小兔子抱出来,抚摸它胖乎乎的身子,脸上笑意流淌,“我喜欢它,它正好可以和我的小猫作伴,谢谢陆公子!”

二人并肩向花厅而去,一道玄色的身影在檐廊处无声伫立,林嘉姁朝他打招呼:“九哥哥,好些天没看见你了,你瞧,我又多了只小兔子!”

卫谌渊的目光从林嘉姁移到兔子身上,隐约变得微凉。

这样廉价的东西,她竟当作珍宝呵护。

“阁下是魏国的九皇子?”陆颂恒客气寒暄,“初次见面,我是陆阁老的长子陆颂恒。”

卫谌渊淡淡地“嗯”了一声,“公主,兔子和猫不适合一起养。”

“真的吗?”林嘉姁轻蹙蛾眉,“可是我喜欢它。”

“兔子没有猫那样黏人,公主把它养在厢房即可。”陆颂恒柔声道。

林嘉姁展颜点头,临进花厅前对卫谌渊道:“九哥哥,晚上有我的生辰烟火,你要过来和我一起看哦。”

卫谌渊应了个“好”,独自一人在石阶上看满园锦簇,屋内的欢声笑语不时传出,搅乱静谧的空气。

她可真招人喜欢,这么多人陪她过生辰。卫谌渊回到揽星殿,把怀中的粉玉鎏金凤簪扔至角落。

林嘉姁给小兔子取名为团团,让团团和雪球碰了面,雪球不厌其烦地替团团舔毛,两个小家伙相处得不错。

姚嬷嬷望着一表人才的陆颂恒,夸道:“陆公子的礼物当真送到公主心里了。”

暮色泼墨而至,牡丹形状的烟火腾空与明月曼舞,五彩斑斓的光辉晕染天际,在一片欢呼声中,林嘉姁环顾四周,怎么都没找到卫谌渊。

揽星殿的寝卧里,一袭夜行衣的薛照和闵韶抱拳跪在卫谌渊脚边,“公子,属下无能,属下尚未找到《冶金术》。”

“这般重要的东西,她必然藏得很深,慢慢找,切莫打草惊蛇。”

脚步声由远及近,卫谌渊眼风一扫,薛照和闵韶迅速从窗口处消失。

门扉被轻轻叩响,传来少女的呼唤声:“九哥哥,你在里面吗?安安可以进来吗?”

听见卫谌渊的应答,林嘉姁才推门走进。见他靠坐在榻上,她一顿,“你生病了吗?”

“只是有些疲累而已。”卫谌渊抬眸,“公主怎么来了?”

“你下午答应和我一起看烟花,你没来,我就过来找你了。”她坐到床沿,凑近卫谌渊瓷白的面庞,“你真的没生病吗?”

甘甜的香气扑鼻而来,卫谌渊长睫微动,“没有生病。”

“没有就好。”林嘉姁感受到他的兴致寥寥,“那九哥哥好好休息,安安不打扰你啦。”

她迈着莲步离开,如缎如纱的齐腰长发流动,卫谌渊漆黑的瞳孔盯着少女发尾处不盈一握的杨柳腰,叫住她:“等等。”

林嘉姁惊讶回眸,走回床畔,“怎么了?”

卫谌渊从枕边拿出那只粉玉鎏金凤簪,“生辰快乐。”

“送给我的?”林嘉姁接过,簪子质地光润,粉彩通透,“我喜欢,真漂亮!”

她唇瓣扬起,露出一排编贝般的牙齿,从卫谌渊的角度,恰好能看见少女粉嫩软绵的香舌。

“安安谢谢九哥哥!”

卫谌渊扯出笑意,随手打发她的东西她都能喜欢,真容易糊弄。

“公主喜欢就好,”他的声线淡淡,“我要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