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夏日的湖水依旧沁凉,林嘉姁呛水失力地往下沉。一个人影跳下来,修长有力的大手勾住她的腰肢,抱着她凫出水面。

林嘉姁浑身湿透,呛得溢出泪花,卫谌渊在瞥见她淡粉色裙裳紧贴的玲珑曲线时喉结滑动,解开玄色外袍把她包裹起来。

“咳,咳咳……”她一直咳嗽,散乱的鬓发上还挂着水草,模样极其狼狈。卫谌渊将她放在身侧,轻拍她的背给她顺气。

其他船只投来视线,林嘉姁双手捂脸,“丢死人了,我居然被一条鱼吓着了。”

卫谌渊往上拉了拉她披着的外袍,又把黏在她发间的水草摘下来,她倒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丢人。

小舟划回岸边,锦画和九皋焦急地迎上来,“小姐没事吧?吓死奴婢了,奴婢看见小姐一下子就摔进水里。”

“没事。”林嘉姁弱声道,被锦画扶着登上马车,她赧然地瞄见卫谌渊因下水救她而湿淋淋的中衣,犹豫着想把玄色外袍脱下来还给他。

“公主披着吧,我不冷。”

“谢谢九哥哥。”林嘉姁自知闯了祸,声若蚊呓,抱膝缩成一团,由锦画拿着巾帕为她擦拭长发。

回宫后,姚嬷嬷好一阵数落:“公主怎么这么不小心?一个月都不许出宫,好好休养身子!”

“没事的嬷嬷,”沐浴后的林嘉姁重新变得又香又软,“我掉下去后很快就被救上来了,是卫谌渊救的我。”

姚嬷嬷皱了皱眉,“公主落水一事要严格保密,谁都不许说出去。”

锦画和九皋应是,姚嬷嬷接着正色道:“嬷嬷说了一个月不准出宫就不准出宫,公主听话。”

林嘉姁蔫蔫地点头,姚嬷嬷是她母后身边的老人,从小陪着她长大,她敬重嬷嬷,只能乖乖地遵守。

熬好的红糖姜汤和驱寒药被送进寝卧和揽星殿,卫谌渊垂眸看着略带薄茧的掌心,哪怕隔着布料,依旧能感受到少女柔软无骨的细腰和单薄纤瘦的蝴蝶骨。

他的眼底似有暗潮翻涌,一夜绮梦,醒来后,他盯着裤子上的液体,回想梦中美人支离破碎的急促泣声,嗤然挑眉。

林嘉姁待在宫里静养,雪球的肚子一天天地大起来,吃得越来越多,成日嗜睡,梦中还会打呼噜。

林嘉姁摸摸它的小脑袋以示安抚,询问:“嬷嬷,要不要把那只公猫抱过来陪它?”

姚嬷嬷忍俊不禁,“公主有所不知,小猫没有夫妻的说法,不需要公猫陪伴。”

“这样啊,好吧,那我陪雪球生宝宝。”

陆颂恒向凤阳宫递帖子想探望公主,却只收到公主的婉拒。他的贴身侍卫目睹主子脸色冷凝,主动问:“公子有何烦心事?属下愿为公子效力。”

林翩的话反复在他脑中盘旋,他的心绪越发凌乱,最后握紧拳头,抵在桌上。

没过几日,御史钱良上奏弹劾和懿公主不顾男女之大防,要求魏国九皇子迁出凤阳宫。

林嘉姁收到消息时颇为愕然,“有人弹劾我?真的是弹劾我吗?”

闻讯赶来的林峥拍腿大笑,“林嘉姁,你可是夏国头一个被弹劾的公主!叫你多管闲事!活该!”

林嘉姁气恼地踩他的脚,又得到消息,钱良被另一位与他积怨已久的御史弹劾,指责他不仅蓄养九房姬妾,还私下收受贿赂,此等德行有亏的宵小之徒,不配提及公主芳名。

钱良急了,转过头和谴责自己的同僚对骂。这场互相揭发的戏码愈演愈烈,最后竟演变为对陆阁老的大肆讨伐。

原来御史大夫因病长期休养,陆阁老代其统领御史台,台内下属秽闻层出不穷,朝臣追本溯源,归责到陆阁老头上。

高猎帝为平息臣子的情绪,只得暂停陆阁老的公务,让他的两个副手接替,并下令彻查御史台的贪墨渎职之事。

陆府气压低沉,陆颂恒有苦难言:“父亲,儿子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陆阁老脸色铁青,“你向来稳重,怎的却在和懿公主的事上这般草率鲁莽?用人不察,任人不善,若让公主知道弹劾的奏折是你的主意,她会怎么想?”

“儿子知错了,钱良的嘴封得很严,且他如今被贬去幽州,山高水远,公主不会知道。”陆颂恒笃定。

“糊涂,真是糊涂!”陆阁老拂袖而去。

朝堂轰轰烈烈的闹剧对林嘉姁影响不大,雪球在夜里顺利诞下三只小猫,她每天围着小猫转,等待幼猫睁眼,新奇又憧憬。

反倒是叶霜很关心她被弹劾一事,“安安,那份奏折是不是对你的名声不好?”

林嘉姁眼波转动,招手让叶霜凑近,“霜姐姐,我告诉你,其实弹劾我的人是陆颂恒。”

“啊?”

“有一天早上,我的房门前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个匣子,封条写着‘和懿亲启’。我最开始还以为是林峥捉弄我,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的信件写着陆颂恒和被贬谪的御史的谈话。”

少女露出困惑的神情,“陆颂恒给了钱良一笔银子让他参我一本,甚至连奏折都替钱良拟好了。我专程找来呈给陛下的折子对照看,居然和信件里写的一模一样。”

“竟有此事!”叶霜惊呼。

“是呀,好奇怪。不知道陆颂恒为什么要这样,也不知道是谁给我通风报信。”

“没想到陆公子是这样的人物。”叶霜感慨,“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算啦,不管他,反正我和他很少见面。”

雪球在给幼猫舔毛,林嘉姁突然沉吟道:“其实弹劾的奏折有几分道理,我和卫谌渊商量过了,之后我要嫁人他要娶妻,住在一个宫殿的确不合适,他已经搬去临华宫住了。”

“是吗?挺好的,安安是大姑娘了,要选驸马了。”

林嘉姁轻叹:“但不知道他怎么了,搬走后就不搭理我,叫他来看雪球的崽崽他也不来,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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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翩在陆府受到高猎帝的追责后急躁不止,她在殿里来回踱步,最终下了决心前去中宫,“母后,陆阁老仅仅代领御史台的职务,父皇对他的停职处罚是不是太严重了?”

不待皇后回答,她又恳切地补充:“陆阁老可是父皇一手提拔起来的肱骨之臣,不能让他寒心啊!”

看着女儿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皇后劝慰:“你父皇自有考量,朝政之事,翩儿不要多操心。”

“这是无妄之灾,我怎能不替陆公子难过呢?马上就要秋狝了,如果陆阁老的公务不尽快恢复,陆公子肯定没心情秋猎。”

“母后,”她拉住皇后的袖子撒娇,“儿臣想去陆府拜访。”

“不可,你是金枝玉叶,哪儿能跑到外臣府里去自降尊贵?”

“那和懿还和魏国质子一起住了一年多呢。”林翩嘀咕,“母后,陆公子不会再求娶和懿了。”

“翩儿如何知道?”

林翩胸有成竹地微笑,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无论陆颂恒承不承认,他心中必然有所芥蒂,而像他这样出身清贵的男子势必无法忍受。她看中的,一定会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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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骄阳光线毒辣,好不容易等到雨后清凉的天气,林嘉姁去临华宫找卫谌渊,想问他要不要和她一起出宫看望蚩流,顺便游玩一趟。

小晟子禀报殿下去了练马场,没有几个时辰不会回来。

“好吧,那我自己去。”林嘉姁失落地乘车出宫,来到杏林医馆,往常蚩流躺着的床榻上住着陌生人,医师告诉她:“小姐,蚩流已经走了。”

林嘉姁讶然,“什么时候走的?”

“他走了有段时日了,夜里不告而别,什么都没留下,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不告而别?”林嘉姁沮丧,“怎么会这样,都不和我道个别就走了。”

但没过多久,她便振作起来,“他有自己的打算,走了便走了吧。”

出了医馆,她去戏楼听戏,偶遇了礼部尚书的女儿赵瑜枝。赵瑜枝向公主请安,“公主怎么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我带着锦画和九皋呢。”林嘉姁指了指身后的人,发现锦画和九皋坐得离她有好几个位置远,她蹙眉,倏尔想起是因为她常和卫谌渊一起玩,为了不被打扰,便让侍从隔远几步。

意识到这一点,她仿佛丢掉了什么东西似的惘然低郁,本就不多的听戏趣味烟消云散。

林嘉姁打道回宫去找林峥,林峥正在用活老鼠逗闪电,大猫不亦乐乎地玩弄气息奄奄的老鼠,他在旁看得津津有味。

“你怎么来了?”

“没人和我一起玩。”林嘉姁垂下纤浓的羽睫,略显落寞。

“那个谁,卫谌渊不陪你玩了?”

林嘉姁“嗯”了声。

林峥毫不留情地嘲笑她,“你这么幼稚,谁爱和你玩啊!”

“二哥哥,你和我玩,好不好?把老鼠拿开,我讨厌老鼠。”

少女放软了嗓音,水凌凌的杏眸像颗又大又圆的黑葡萄,她这般楚楚可怜地示弱,林峥动了动唇,破天荒地没再讥讽她,“玩玩玩,你要玩什么?”

金乌西坠,一身利落骑装的卫谌渊从练马场回到临华宫,小晟子迎上前,“殿下,公主午后来找过您,见您不在,公主好像很失望。”

“知道了。”男人波澜不惊,小晟子颔首退下。

卫谌渊步入湢浴,随手解开蹀躞带,脱下骑装和里衣,束成马尾的浓密墨发倾泻,露出宽肩窄腰和劲瘦有力的胸膛。

长腿迈进温池,想着林嘉姁因他不在而气呼呼的模样,不由浅浅勾唇。

他很快便要离开夏国了,当然不必浪费时间陪伴她。

身体不知不觉地炙热起来,卫谌渊黑眸微眯,眼前仿佛出现少女浅色衣衫下凝白娇嫩的雪肤,喘.息声瞬间粗重,一股属于男人的浓烈气息逸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