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和剑主间有心灵感应，冰心剑自然知道苏牧云的情绪。

并因此在回去后被拿去垫了桌脚。

“我说错什么了啊！太过分了！怎会有人让一把来自上界的高贵灵剑垫桌脚！”

“像你这种行为幼稚、乱发脾气的小孩子！要不是当初一时激动没注意结契对象，我才不会和你结契！”

自桌脚下传出的怒叱是无效的。

因为受叱对象不在屋里，他去洗剑台练剑去了。

但小黑火在。

且飘向桌脚下的剑。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在你一时激动没注意结契对象之前，你就因在雾山待了太久感知受损，没看清魂。”

——冰心剑之所以主动结契，是因为它看见她的魂“清正纯良”，符合它的择主标准。

可她的魂明明肉眼可见的发“黑”，记忆中，那段身为摄魂妖女的所作所为更是足以令魂灵劣迹斑斑，所以她一直觉得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然彼时噬魂兽即将冲破封印，形势险急，她便只是赶紧让苏牧云拿到装备。

如今她却必须好好思考一下这个疑点。

——“重生复仇”这条线的真相已大致明了，楚雪、陆青河、剑法下卷、洛掌门等谜团已然解开。

而就是在这一过程中，她感受到了一种“人设割裂感”。

——我有这么蠢吗？我明明会睚眦必报的吧？

——为何关于洛姝的爱恨情仇我不太感同身受，像是我走进了别人的故事？

于是眼下，她再度向冰心剑确认【我是什么样子】。

【我是什么人】

冰心剑这会儿也因被用于垫桌脚怀疑起自己的所有判断，遂自冰蓝剑身中传出童声。

“你靠近一些，我仔细感应一次。”

一道光柱就此从冰蓝剑身这射出！似探照灯般照在近在迟尺的小黑火上，又如扫描仪似的上下直扫。

一刻钟后，童音恍然大悟！

“啊！原来是这样！”

“你的魂之所以散发着‘清正良善’的气息，是因为你过去和一个真正清正良善的人一直亲密无间地待在一起！所以你就染上那个人的属性了！”

“而你之所以能染上旁人的灵魂气息，是因为你本身的灵魂额外‘纯净’。”

“这不是说你性格纯良哈，这是指‘新生儿’的那种纯净，是说你是一缕未曾步入人世，如同一张白纸的魂。”

小黑火沉默了。

因为洛姝的人生一会儿处于“真千金VS养女狗血剧本”，一会儿又走起“被魔尊当成替身虐恋剧本”，怎么可能未经世事一张白纸！

冰心剑又说她过去一直和一个真正清正良善的人在一起，她却记不起。

但她似乎知道那个“真正清正良善的人”是谁。

或者说整个下界，能配得上清正良善、救济苍生之圣名的只有一人。

——剑圣孟清寒。

若她和剑圣孟清寒曾亲密无间，她当然会无数次见过孟清寒挥剑，会熟悉剑圣的剑光，会对剑圣的空间感到亲近。

而苏牧云是剑圣传人……难道她一开始穿的就该是苏牧云？

她从没有穿错人？

小黑火的脑子不禁开始乱了。

她搞不清自己的真实身份、真实记忆、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凝实的魂火就此因思绪混乱呈出半透明质感，如被笼了一层迷雾般恍恍惚惚。

嘭！

窗却被风蓦地吹开。

紧接着门也吱呀一声——苏牧云回来了。

他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

桌脚下的剑倒是很正常地在怒叱“给你三十秒放我出来”“我要去灵湖里洗澡”。

然小黑火悬浮窗边，仿佛在眺望远方，异样沉默。

苏牧云：我是不会变成蠢货的。

小黑火也确实没听见他像先前那样疑惑地问“前辈？”。

但她听见了“啪”的一声。

——一个装满灵石的储物袋放在了她旁边的桌面上。

这显然是给她的，她先前吞灵石的举动似乎让他误以为灵石能当她的口粮。

想到对方一个劲做任务的真相竟是顾及她吃不饱，小黑火整簇火都滞了一下，不过这……倒也合理。

毕竟在他那里，她是个起初想对他夺舍，后来却屡次帮他的厉害前辈。

即使双方都挑明了利用关系，可一直在被救被帮的客观事实，难免会令他生出“讨好”、“感激”类的感情。

那她对他又是怎么看的呢？

视线所望就这样换了方向。

——那放下储物袋的人已坐在蒲、团上冥想。

修士的休息方式就是冥想，打坐调息，阖眼养神。

所以他并不知道她看了他半晌，也许也没听见她叹了一声。

“不行啊。”

即使她已经知道自己不是洛姝了，她对他依旧有种挥之不散的嫌弃感，像是有层灰蒙蒙的雾飘在她眼前。

好似……“怨气”？

是了！

小黑火颜色一亮！

——她之所以恍恍惚惚记不起东西，就是因为脑中萦绕着不明迷雾！而这迷雾不就是“怨气”吗！

也就是说，假使她能化解这份怨念，使那“复仇的野兽”得到安息，就能驱散迷雾，看见真相！

尽管她不太明白自己吞的菩提珠为何没能化解藏剑宗洛姝的这份怨气，仿佛这怨气尤为特别。

亦不知自己为何会拥有洛姝的记忆，又仿佛答应了为洛姝复仇似的承载了其恨意，但当前的目标已然明确。

——为洛姝复仇！

所以她现在暂时还得是洛姝。

她要走完“重生复仇”这条线，才能成为自己。

“洛姝洛姝，帮我把这桌子挪开吧。你是好人，是超级大好人！”

这窃窃传音来自仍在桌子脚下的剑——当初苏牧云听见了那句“我就是洛掌门的亲生女儿洛姝”，在空间里看投影的冰心剑自然也听见了。

鉴于冰心剑的神魂识别功能给了她重大启迪，洛姝欣然帮忙把整张桌子烧了——她目前就只能吃或烧。

之后就是平静的宗门日常。

楚雪依旧在玩失踪——其下一次出现怕是会直接出现在结侣大典上。

按理来说，洛掌门既然都知道楚雪在与人暗中谋划着什么，那也该派人出去找一找。

但洛姝在掌门峰悬浮了几日，发现洛掌门更在意藏剑宗和问剑宗未来的资源分配、势力划分云云。

——两个大宗门联姻，当然不止嫁女娶亲。

于是，对于素来“好用又听话”的楚雪，洛掌门可能是有派人去盯，但盯得并不认真。

小黑火便只是摇摇头，飘走。

却在回外门的路上见下边人头攒动。

“哈哈哈！这人完蛋啦！惹上萧家少爷，死路一条啊！”

“只能说是活该！全宗皆知萧家少爷在追楚师姐，他却因被楚师姐慰问了一回，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总腆着脸去烟雨峰打听楚师姐。如今萧家少爷从外头历练回来了，得知了这么个情况，可不得弄他！”

嬉笑声充斥着大快人心。

而洛姝是听过“萧家”的。

——全界第一修真世家，上界“龙神”后裔，正是萧家。

传闻萧家有一仅半步便可飞升的渡劫期老祖坐镇，又有千名大乘期长老，化神、元婴更是密密麻麻。

所以萧家能在四十九界一家独大！

下边那萧家少爷也能指挥一群小弟如押送犯人似的摁着一个人影上了比武台，又抬着下巴一脸厌恶。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也配接近楚仙子？”

“想来今日这顿毒打，能让你长点记性！”

听见这发言的洛姝不禁有一种魔幻现实主义的感觉。

她先前闻到屋里血腥味浓郁，以为苏牧云遭到了嫉妒他的其他藏剑宗弟子的毒打，结果他现在真的快被毒打了！

——萧家少爷对面，那被押着的人影赫然就是苏牧云！

于是小黑火飘过去语气沉痛。

“之前是贺玄，现在是萧家少爷。”

“你要不要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这么招同性恶意。”

往日她这般说完，苏牧云通常是会噎住的。

但这回苏牧云的目光竟定在对面那萧家少爷身上，眼底凝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冷。

这是因为被羞、辱了？

不对，苏牧云可是把所有人都当成蠢货的。

旁人仰慕他也好，嘲讽他也罢，他都一视同仁地不将其放在眼里。

所以洛姝顿时就来了兴趣！

可对萧家少爷而言，被一个贱民这般盯着只令他一阵怒气上涌！

“很好！我改变主意了。”

“今日你不仅要被毒打，还要死在这里！”

洛姝：啊这，这就不好玩了。

对一个修真界第一世家的少爷来说，随便发个脾气，随手弄死个毫无背景的金丹期散修确实是平平无奇。

但这让苏牧云怎么脱身啊！

苏牧云要是赢——震惊！一外门弟子竟在众目睽睽下击败了天赋异禀的萧家少爷！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苏牧云要是不赢——那他就被萧家少爷当场打死了！

也只能把事情变成——离奇！萧家少爷正要与一散修决斗！比武台上却突然冒出一片恐怖如斯的漆黑火海！

这样一来对战就能中断，至少解了燃眉之急。

主意飞速定下。

然就在现身的前一秒！洛姝忽的惊“咦”！

——她在预备释放力量的同时也扩大了神识范围！而在神识投进脑中的影像里，萧家少爷背后赫然还有一记人影！

那人隐匿于虚空中，一声不响，只淡淡地看。

其气场却深不可测！

竟无法看穿！

——萧家乃全界第一修真世家，族中少爷自是家族重点关注对象，族内往往会派一员高人守护在旁。

而此人显然就是那高人！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