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申城的早晨永远繁忙，道路负压，两旁的绿树明眼可见叶片上落了一层灰尘，灰尘朦胧遮盖了绿叶原本的颜色。

危颜站在自家繁复雕花的铁门前已经有片刻工夫，昨夜在厉明泽家里过夜，醒来时他大方地告诉了自己门锁密码。

去别人家这么容易，回自己家却如此艰难。

等了许久，智能操控的铁门才被打开，危颜走了进去，眼前的一切那么熟悉，旧日风光落进眼里，就像是压了一层厚重的灰尘。

在这个家做事的阿姨已经被换了一批，以前的旧人也只剩下一两个，危颜抬脚走上旋转楼梯。

迎面碰上了危甜甜，她光鲜亮丽，眼尾勾勒着笑意，只是那笑意背后是亮晃晃的刀子。

危颜没工夫搭理她，正要擦肩而过，危甜甜却偏偏要招惹她，她故意往旁边挪了一步，拦住了危颜的去路，那双眼里盈满了笑意。

可那样的笑意更像是深渊，一旦坠进去，尸骨无存。

“姐姐，你昨天没去喝酒啊？”危甜甜端着一杯奶茶，她甜甜一笑，闻到了危颜身上未褪去的香水味，不见酒味。

“你有事？”危甜甜越是笑，危颜脸上的神情越是冷。

危甜甜露齿一笑，声音带着故作的娇甜，她往前缓缓压进了半步，凑到危颜面前，却比危颜低了半个头，若是不抬头，视线只能落在危颜朱艳的红唇上。

那唇形极美，色泽漂亮诱惑，写尽了人间尤物四个字。

危甜甜一歪唇，似乎从鼻息之间涌出了一股不屑和嫉妒，她说，“你昨天没去喝酒，可是爸也认为你去喝酒了，爸早上还发了脾气，说要把你赶出家门。”

拎着包的手微微一紧，危颜冷漠的神情有了一丝裂缝，她极为缓慢又极有把握一笑，那样的笑容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危颜半低着头，缓缓凑到危甜甜耳侧，耳语是温柔刀，刀刀中人要害，“看来我在这个家，确实对你们构成了很大威胁。”

要不然这对母女也不会挖苦了心思逼危颜离开。

可是怎么办呢，这点小手段迷不了危颜看过世间百态的眼，也压不垮她从风雨中走来，坚韧无比的腰肢。

她只要一开口说话，不管危甜甜伪装的多好，对危颜多么不屑，都能瞬间叫她心中破防。

危甜甜端着奶茶杯的手倏然勒紧，连无形的目光也绞尽了力，前一秒故作的游刃有余的笑意，在瞬间被打回原形，破败不堪。

她恶毒地瞪着危颜，语气一改甜美，口吻狰狞，“为了赖在这个家，你是真不要脸，你不知道这个家里所有的人都不欢迎你吗？”

她的话一出，危颜却挑着漂亮迷人的眼尾一笑。

危颜侧头，人间尤物的脸上带着比阳光还亮眼的笑意，危甜甜愈是气得脸色煞白，浑身僵硬，她笑的越是摇曳生姿，令人分不清天上人间。

“既然你们不欢迎我，”危颜抬起一只白皙漂亮的手，美的有如高端艺术品的手能瞬间叫人迷失心智，她的手柔弱无骨地搭在危甜甜的肩上，只是瞬间，手狠狠收力，摁的危甜甜肩骨一阵阵麻痛，危颜脸上的笑意瞬间被冷漠狠戾吞噬，“那就把你们全部赶走，不就行了。”

危甜甜受不住肩上的力道，愤然推开危颜，她猛的一挣扎，脚下一滑，身后就是大半层楼高的旋转楼梯。

手上的奶茶杯已经被扬了出去，秋褐色的奶茶被洒了出来，落在昂贵的丝绸地毯上被稀释，杯子哐当哐当地滚了下去。

她身子失去重心地往下一仰，眼看着整个人就要滚下楼梯。

危颜手上动作快于大脑思考，她甚至还来不及思索利弊，一只手已经伸了出去，抓住了她的手腕，给她借力暂时稳住了身子。

一拉住她，危颜后悔了。

像危甜甜这样的人，死上一万遍，死不足惜。

危颜拉着她的手并没有收回来，危甜甜慌张害怕，旋转楼梯宽阔，她恰好站在中间位置，另一只手够不到扶手。

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危颜。

“姐，你救救我好不好？”危甜甜恐惧的眼里带着泪光，说话的语气更是恳求。

刚才跟危颜耀武扬威的人在危险面前快速死去，留下了一副低三下四的躯壳。

“救你？”危颜占据高地，她悠闲地自问了一声。

危甜甜用力点头，眼里的泪水被甩了出去，那一瞬间还真有几分像是被剪掉了利爪的猫，人畜无害。

只是危颜没这么好骗，“凭什么？”

一个登堂入室抢走她所有东西的人，还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甚至拿危颜这辈子唯一爱过的母亲刺激她。

危颜吓她，她短暂地松了几分手上的力道，危甜甜就被吓哭了，眼泪大肆流了出来，那张脸上的苦痛是真的。

走过万千风霜的危颜更知道，真正的痛苦是没有血泪，而是双目空洞的如同无法思考的动物，没有七情六欲，没有任何留恋。

“姐，我求求你了，你把我拉上去，我一定会说服妈再也不抢你的房间了。”危甜甜呜咽着开口，嗓音带着颤抖。

在受到诱惑和威胁时做出的承诺只有三分能信，毕竟不是出于本心，事后不认账，很常见。

危颜眼里的温度降到冰下，她抓着危甜甜手腕的手一寸寸加重力道，在开口时，红唇弯起，弧度更是出鞘的利刃。

“你是觉得，我要依靠你才能守住自己的东西？”危颜眼里的光芒极度冷漠。

她压根不屑借着这种时候这种机会，和危甜甜做交易。

因为属于她的东西，不用靠任何人，危颜也不会让别人夺走，除非是有一天她不想要了。

危甜甜放声哭了出来，她站在鬼门关上已经有片刻工夫，大脑已经被吓得无法思考，身心都在发颤，“姐，我没有这个意思，你把我拉上去好不好？求求你了，姐，以后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什么都听你的。”

她的哭声跟狼嚎一样，而且还是像捕不到猎物的饿狼嚎叫。

危颜没有情感的目光落在危甜甜身上，她在思考，要不要救？

脑海中还没有得出答案，头皮猛的被揪痛，何京京突然从危颜身后窜了出来，她紧紧揪着危颜的头发，咬牙切齿，她恨痛了危颜。

“你这个贱人，想对我女儿做什么？你赶紧松手。”她尖锐的声音就像是利物划过玻璃，刺耳的噪音令人厌恶。

危颜现在是危甜甜唯一的救命稻草，危甜甜正身处危险之中，何京京窜出来居然是去撕扯危颜的头发。

真可笑。

头皮确实被她揪的疼，危颜手上用力一甩，危甜甜被这阵力道甩到了安全地带。

危甜甜趴在地毯上，浑身都在细细发抖，何京京松手之前拽着危颜的头发，用力地晃了几下。

看着这一对母女抱在一起，危颜压下了涌上心头的头皮痛，她抬手收拾头发。

何京京抱着哭红了眼睛的危甜甜，大声关怀，“甜甜，刚才危颜是不是想把你推下楼？”

在她怀里的危甜甜抬头，双眼通红，眼里是满了泪水，看着楚楚可怜，惹人心疼，但因头发凌乱，显得那张脸有几分诡异。

她的目光像钉子一样投向危颜，她咬牙，“妈，我不过是想关心姐姐昨天去哪了，她却让我多管闲事，还威胁我，把我推下了楼。”

好一出颠倒是黑非白。

她说的这些话倒也没让危颜惊讶，危颜像看猴一样缓缓一笑，笑容是对她精湛演技的赞许。

“你自己活得不像人也就算了。你现在还来害我女儿，我告诉你，这件事情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何京京瞪大了眼珠子，恶狠狠地指着危颜。

何京京扶着危甜甜缓缓站了起来，一脸的慈母关切，“甜甜，我现在就把这件事告诉你爸，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小贱人。”

“妈，我害怕，我不想跟她住在一起，万一她下次真的把我推下楼梯去了怎么办？”危甜甜眼里的泪光已经退潮，她双肩瑟缩。

何京京给危颜甩了一个满带仇恨的白眼，咬牙切齿，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针，“你爸要是知道她能做出这样的事，一定会把她赶出家门，你别担心。”

危颜看着这对母女俩一唱一和的演戏，她走了过去，直接将危甜甜从何京京的怀里揪了出来。

何京京朝她扑过去，“你想对我女儿做什么？”

危颜一手推开她，目光再落到危甜甜身上，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极为响亮，打的危甜甜半边脸红了，危甜甜捂着脸，像是疯了一样大喊大叫，有如泼妇骂街，“你干什么？”

相比起她得了失心疯尖叫，危颜依然面带冷冷的笑意，她告诉危甜甜，“从今往后，你在我爸面前说谎，我若是因此受到任何痛苦，我就会将我承受的痛苦连本带息地还给你。”

她望了一眼恨得磨牙的何京京，轻轻一牵唇，“何阿姨，你也是一样。你让我受到的痛苦，我就还给你女儿。”

话音刚落，危颜揪住了危甜甜的头发，将她狠狠摔在地上。

是欺负危颜没有妈妈吗？

如果危颜的母亲还在人世，看到她的女儿被人如此欺负，肯定也会像何京京一样为女儿撑腰。

如果危颜的母亲还在人世，还轮不到这对母女在这个家兴风作浪。

“你们记好我今天说的话，我说到做到。”放下话，危颜不再管顾她们径直回了卧室。

头皮真疼，不知道是不是被何京京扯的皮下充血了，下午得去医院一趟。

危颜在凌乱的房间刚坐下，包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是厉明泽发来的消息。

昨天刚加的联系方式。

点进去一看，是一张照片。

“我收拾了一间屋子，你应该会喜欢。”

向阳的卧室里蕾丝窗帘被风扬起，干净温暖的日光洒进屋子，梳妆台上整齐放置着水晶发夹，窗下排了一列大大小小的少女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