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求偶期09

除了冰冷漠然的眼神,银则并没有其他异常。到后半夜的时候,言袖眼睁睁瞧见他脸上浮起漆黑的蛇鳞的纹路,年轻性感的青年身躯直接在她面前化为红瞳的黑蛇,它缓缓游曳,越过她,朝洞外去。

中途银则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言袖,言袖也乖乖坐在自己的草垛床上,眼巴巴看蛇蛇游出去。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天亮以后,她出去寻找蛇蛇的身影,最后发现它浸在山洞后面的河里。

横生的枝丫和河边的巨石,遮住言袖看向它身躯的视线,看不见全貌。言袖想了片刻,不去打扰对方。

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度过这一天。以前独自的时候言袖还会跟自己说说话,自言自语,但是跟蛇蛇相处久了,他不在,她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果然习惯的力量很可怕。

一直到再次夕阳西下,言袖才爬过山洞去看他。

河里浸润的身体已经从蛇变为半人半蛇的美丽生物,言袖过去的时候,就见他仰面躺在水里,清澈的水浸着苍白郁色的肌肤,从锁骨到腹肌,属于青年的修长及美丽。腰下面是覆着鳞片的蛇尾,晃晃悠悠地沉在水里。

他看起来好像那什么水中的美人鱼。就是危险和冰凉得多。言袖一出现,他好似感知到她的存在,睁开一线阴冷的蛇瞳。

视线对上,言袖缩缩脑袋。

然后她看到蛇蛇缓慢地游过来,浸在水中一眨不眨望着她。虽然冷,但此时看起来还有点乖。

言袖放下心:“我能过去了吗?”

银则:“可以。”

言袖走到河边跪坐下去,他就像沉在泳池中似的,陷在水里望她。因为泡了一天的缘故,他的睫毛湿漉漉的,阴冷的红瞳也润润的,唇瓣比之前稍微嫣红一些,也浸着莹泽的水感。

言袖把手沉进水里去,走神地拨了拨。

她安静了一整天,此时反而没有特别想说的话,于是干脆发呆。

蛇的尾巴在水中舒展蜷曲半晌。长久的沉默后,言袖说:“你……”与此同时,她听见低沉好听的声音,低低的冷,开口说:“因为诅咒。”

“嗯?”言袖反应了一下,意识到他在说自己莫名其妙受伤的事情。终于愿意说了吗,她立刻眨眨眼,问:“诅咒?是你名字的诅咒吗?”

“名字是诅咒的一部分。”银则冷声说。

银则没有跟人提起过这截经历。

事实上,他独自生活许久,已经不懂如何与同类倾诉。他也从来没有倾诉的欲望。

他是一条幼年期就独自生存的蛇。流浪蛇。

兽人非常看重血统,尤其是盘虬多年的强悍兽人家族,银则的父亲来自威名赫赫的异瞳蝮蛇族,但母亲却是名不见经传的卵生蛇族,在兽人种族之间,丢弃幼兽的事情比比皆是,甚至不涉及道德。杀死或抛弃一只幼童是非常司空见惯的事。它们常常被丢在荒野,被路过的野兽捡去吃掉。或者直到没有觅食能力的幼崽自然死亡。

尤其像银则这样,父母的结合并不受祝福,尽管他们已经尽力,但刚刚诞下的蛇蛋终究还是被带走。族人用锤砸碎小蛇的蛋壳,本想继续下手,但银则的红瞳使他们停住行动,惊疑不定。

他有一双阴森邪恶的红瞳。原本他就应该在蛋壳中被锤击死去,但这双红瞳使得他活了下来。他们认为这是被兽神诅咒之人,他们只需要顺应兽神之意。因此他们没有直接杀死他,而选用了更加残忍的方法。

他们没有继续伤他,而是剥开小蛇已被锤击受伤的蛇尾,拔掉伤口的鳞片,露出嫩肉,等待伤口自然长好,然后再次剥开,反复几次完成诅咒仪式。他们给他取名‘银则’,与他的模样甚至种族本性相去甚远,以此配合兽神完成镇压,祈求兽神降下神罚,带走这个本不该出生的孩子。

完成兽神诅咒仪式,他们抛弃这条小蛇。

因为幼年期被反复剥开蛇尾,导致银则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剧烈的幻痛,不过随着他慢慢长大,已经可以很好控制思想,不会再感到幻痛。

但更严重的是诅咒导致的受伤,每隔一段时间,他的蛇尾都会自动开裂,重复新生儿时期受到的伤害,如此这般循环。在蛇尾受伤最严重的时候,他会短暂性的丧失神智。失去理智的兽人,失去智慧生物的特征,就像一条森林中禹禹独行的野兽。

银则确实与众不同,即便他还非常小的时候,笨拙地在深深的草丛中游动,也能抓住一些东西充饥。兽人的语言无需学习,会随着成长慢慢自然地掌握,银则知道如何说话,但很少使用这门技能。

从幼生期小蛇长成人人不敢招惹的Bking,尽管他在兽人世界威名远扬,但自己并不关注这一点。

活着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不幸。

银则略去了幻痛的部分,反正他现在也没怎么幻痛了。他已经省略不少细节,但了解经过的言袖还是感到了十足的惊愕。

——原著中可没有描述这么多!

她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才小心翼翼地问:“每隔段时间都会这样吗?”

难怪,难怪女主角第一次见到银则的时候,堂堂食物链顶端兽人为什么是一副重伤的模样。原著中没有对重伤的原因进行说明,言袖完全不知道后面还有这些毛骨悚然的往事。

看银则的模样,他似乎不觉得多么毛骨悚然。他很平淡。

“那你每次受伤还要自己出去捕食吗?”言袖小心问,问完又觉得多余,银则是自己一条蛇啊,不觅食的话难道饿死!

“嗯。”银则没有什么反应。

这么多年他习惯了这些伤,和这种程度的疼。还是小蛇的时候,他没有能力囤积食物,每次只得拖着蛇尾捕猎。长大后已经习惯如此,银则没有屯粮的习惯。

他好像也不会觉得自己可怜。

但是……真是一条可怜小蛇啊。那双红瞳哪是什么邪恶象征,明明湿润润的。

言袖坐在水边低头看他,半晌后伸手,摸了一下他近在咫尺的发顶,“那以后你受伤的时候,就在山洞不要出去啦,我来准备食物就行。你就把尾巴挂在木头架子上。”她说着,有点纳闷,左手敲了一下地面,“什么兽神啊,不分青红皂白就给别人诅咒,就因为你长了双红眼睛?”

银则略微有点诧异地看着她。兽人对兽神是绝对虔诚的,在兽人世界里,兽神是不会出错的存在。

蛇类果然喜欢被抚摸头部,虽然银则有往后躲的动作,但摸到的一瞬间,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微微仰起头,水面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锋锐的喉结轻微滚动。

哈,下意识的喜欢。

言袖见好就收地缩回手,拍拍身边的草地,“你上来吧,我给你包扎一下伤口。”

蛇蛇眨了一下眼睛,少女又超大声地夸他,“红眼睛怎么诅咒了,你很好看!”

银则:“……”

言袖属实是过分社牛了。

但是社牛又怎么了,言袖觉得多亏自己社牛,不然压根套不出这么多话。

两人沿着夜幕下的树影回去,人类少女和半人半蛇的兽人中间隔着一些距离,影子却在倾斜的月光下隔得很近。阴冷的蛇路上都不怎么说话,但女孩很开朗,一路上叽叽喳喳。

始终静谧至极的密林里似乎也被带来一丝活泼生机。

要不是言袖抱不动成熟青年的上半身加上长长的蛇尾,她真想让银则挂在她身上回去。被滑腻蛇尾缠绕身体的感觉应当也不错……她又提出帮他提着受伤的尾巴尖,被银则略微诧异地抬了一下眉,果断拒绝了。

……他果然真的不能容忍雌性亲近,哪怕一丁点。提个尾巴都不行!

这还不是怕他疼嘛!

银则习惯了,言袖不能习惯。她干脆避免去看他的蛇尾,要不然脑子里就会幻想幼年期的小蛇遭了多大罪……原著里的黑月光真的不算美强惨,最多是个Bking。自从知道他的身世,言袖看他那双蛇瞳都觉得湿湿的,好像是个天生的小可怜。

但是想起昨天晚上对她对视的那双冰冷红瞳,漠然的、强大的、不含丝毫情绪仿佛注视蝼蚁似的捕食者的眼神,恹懒的冰冷,大概那个才更接近银则的真实性格。

言袖问:“你昨天晚上那时候,就是短暂失去神智吗?所以让我离你远一点。”

银则:“嗯。”

“失去神智就是变成野兽吗?那个时候你也没有伤害我。”

银则:“因为你的气味。”

言袖:“嗯?”

野兽辨认亲疏一般是通过气味。她已经与他生活了一段时间,身上有熟悉的气味。即便野兽化,银则倒也不至于伤她。

言袖听完,觉得他好靠谱:“一般失去理智不都是六亲不认吗?谁敢出现在面前就是杀杀杀。”

“……”

“一般的套路应该是你失手把我伤了,然后恢复神智,非常震惊地看着我满身血。”言袖一秒钟发散到许多狗血套路,很多电视不都这么演的吗,那什么追妻火葬场,或者什么虐恋纠缠。

……啊,算了。

什么虐恋还追妻……而银则是一条对雌性不假辞色的冷淡蛇。

这辈子到最后两人恐怕还是朋友。纯纯洁洁的合住室友。

实际上言袖能接近他,除了自带的社牛技能以外,也模糊了许多性别特征。比如这个世界的雌性,由于稀少而珍贵,并且捕猎实力弱于雄性,一般都会直来直去地求偶,她们不可能被拒绝。j配后,可以令雄性为自己打猎上供。

雌性很喜欢强大的雄性兽人,他们不管哪个方面都能令雌性满意。虽说一般雌性都会拥有好几个雄性伴侣,但她们也会在其中挑选最喜爱的。这名雄性也更有机会获得繁育权利。

银则这种条件如果去配偶,绝对是最受欢迎的那款。

但……言袖心想,她如果对银则热辣表白求偶,估计当场被扔出去。

好,她已经死了这条心。

两名孤独终老的合住室友。谁能说这不是一种感情呢?

只是当天气渐渐凉下来的时候,言袖忽然想到,去踏马的孤独终老,她貌似和蛇蛇保证过,她只会借住几个月,等到他冬眠的时候就走人的。

银则完全没有提出允许她久住。

他是一条无情的蛇,实力强到受重伤也能照顾自己,还不怕疼。言袖的帮助对他其实并没有什么用,他习惯了孤独,言袖甚至不能肯定他会不会烦她。所以事实上,她应该在时间到期时就识相离开。

罢了,言袖想。先住满这几个月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言妹:不愿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