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打脸」
自18岁那年高考结束后,杜沁然久违地感受到了紧张到胃部都绞在一起的感受。
那句英文词儿叫啥来着?哦对,像是胃里有蝴蝶。
扑通,扑通,扑通。
谢景澄缓缓展开纸条,而杜沁然紧张地盯着他的神色,生怕错过了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微表情。
只见他视线微凝,一个个字扫视过去时,面上浮现出了一种复杂的神色。
他目光复杂地看向杜沁然:“看不出来,夫人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杜沁然抓耳挠腮地想知道纸条上到底写了什么,却不能显露出任何不对劲,强自打起精神,应付着谢景澄的打量。
她尬笑两声:“哈哈...... 夫君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哦老天爷啊,她这破嘴到底在说什么?
谢景澄定定看她几秒,没说话。
杜沁然感觉自己就像那餐厅海鲜池里的虾米,现在还活着,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被捞起来下锅上桌。
她痛苦地闭了闭眼。
缩头伸头都是一刀,不如早死早超生!
“夫君,我胆小,心也小,一生只装得下一个人。”
她泪眼朦胧地凝视着谢景澄,脑中已经开始走马观花地回顾自己的前半生。
谢景澄叹了口气,话语间似是有些无奈:“沁然,我知你在陌生人面前胆怯,当你我乃是夫妻。你若是想与我一同赏月,与我直说便可,何必大费周章地写纸条?”
杜沁然哭丧着脸:“夫君我错...... 嗯?”
什么?赏月?
什么?他居然没认出自家外甥的字迹?
什么,她好像大概可能...... 混过去了?!
谢景澄见她怔怔不说话,便将纸条递给了她。
杜沁然低头看去,那口提了许久的气终于舒下来了。
感谢老天爷,感谢耶稣,感谢我的爸妈和这个世界!
纸条是从某个书上撕下来的,上头留了一行字。
【今夜明月来相召,添酒回灯不负言。】
杜沁然前所未有地觉得自己嫁对了人。
问:嫁给对的人是什么感觉?
答:野男人约我私会赏月,夫君却误以为是我给他递的邀约。
很好!
既然谢景澄都已经给她找好了理由,杜沁然自然是顺势应下,羞答答地扯了扯他的袖子:“这种话人家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嘛~讨厌啦。”
谢景澄淡笑,眼神温柔。
他见杜沁然一脸“人家好害羞”的模样,体贴地转移了话题:“夫人看了酒楼后,可有什么想法?”
提起这个,杜沁然瞬间就不娇羞了。
她下意识地进入了工作状态,点评道:“地理位置佳,人流量大,硬件装潢善,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出在食物本身。”
她耐心地分析了起来:“你想啊,一个酒楼明明曝光量很高,却无人问津,这是因为什么?东西不好吃呗!”
谢景澄迟疑道:“满春楼的佳肴珍馐声名远扬,应当不是这个原因?”
杜沁然拍案而起,斩钉截铁道:“这不可能!”
“呃,我的意思是,这应当不会发生呢夫君。”杜沁然做作地将发丝别至耳后,提议道:“不若我们尝一尝?”
毕竟食物的好吃与否并不是说出来的,而是真正品尝过后才能得出的结论。
就像是现代也有很多老店,原本口碑都非常不错,但因为东西本质越做越差,反而生意渐衰。
只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后,杜沁然就被狠狠打脸了。
独具特色的美味珍馐一个个儿被端上了桌,从天上飞的到水里游的,各有千秋。
看着面前清汤寡水的汤羹,杜沁然有些嫌弃:“这一看就不好喝,跟清水似的。”
话是如此说,但她还是秉持着为事业奉献的精神,舀了一勺。
汤羹触到舌尖的温度得宜,温温地滑过舌尖,丰盈鲜美的口感在唇齿间流转。
谢景澄笑盈盈望着她,询问到:“如何?”
杜沁然用帕子沾了沾唇角,矜持道:“鲜美得人家差点把舌头吞下去了。”
店小二适时地上前介绍:“这位夫人真有眼光!这可是本店的招牌,高山流水,用了三种菌菇和高汤调出来的鸡汤,小火慢煨了三个时辰,丝毫不掺水!”
杜沁然点点头:“果然是有点东西。”
她突然觉得单单“好喝”二字已经配不上这碗汤了。
谢景澄挽起袖子,给她夹了块糯米糖藕:“夫人尝尝这个。”
杜沁然:...... 我最讨厌吃藕。
但毕竟是谢景澄的一番心意,她甜甜一笑照单全收,并给他夹了块红烧肉:“夫君你也吃。”
谢景澄:...... 肥腻又油,难以下咽。
他颔首轻声道:“多谢夫人。”
二人各自咽下不喜欢的食物,还得强颜欢笑。
店小二在旁看了片刻,感慨道:“许久都没见到像您二位这么甜蜜体贴的夫妻了,真幸福啊。”
不得不说,尽管有些菜色并不是杜沁然喜欢的,但她无法否认满春楼的菜品的确非常出色。
那问题出在......
“小二,劳烦你帮我拿一下菜单。”
“好嘞!”
看着菜单上的价格,杜沁然咋舌:“你们这是黑店吧!”
店小二面露不虞:“这位夫人,我们满春楼用的都是真材实料,童叟无欺。既想要品尝珍馐,又如何能舍不得银两?”
谢景澄在旁轻声补充道:“确实如此。满春楼的菜品已经算是十分良心了,除去食材、地皮、跑堂人手,几乎没如何牟利。”
杜沁然沉默了。
这是做生意吗?这是做慈善吧!
这条美食街多以街边小摊为主,足以见得来此的百姓消费力并不足以承受高端餐饮。
他们需要的是小善美,而不是高大上。
换言之,这酒楼从一开始的定位就错了。
可是酒楼建都建了,又能如何呢?
杜沁然有些头疼,头一次感到如此棘手。
恰逢此时,包厢外传来嘈杂喧哗声。
一道嚣张跋跋扈到极致的声音傲慢地穿透了薄薄包厢壁,清晰地钻进了每个人的耳中:“老子我有的是钱,就要这个包厢!你让里面的人给我滚出来!”
杜沁然精神一振:很好,经典的抢包厢情节虽迟但到!
她蹙眉做忧愁状::“夫君,外头有人滋事。你别担心,我去看看。”
说罢,她也不等谢景澄的回应,径直快步走到门边,拉开了一条一指宽的缝隙,从门缝中“刺探敌情”。
谢景澄原本还想说几句“此等危险事怎可劳烦夫人?”,看到杜沁然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又默默闭上了嘴。
她到底知不知道好奇害死猫?
死在他手里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因撞破了他人秘辛而被寻仇的。
记着吃瓜的杜沁然却顾不上这许多了。
看清门外人时,她疑惑地“咦”了声。
方才光听声音,倒是字正腔圆的官方话,只是说话之人虽是汉人的面相,却身着胡服,俨然是异域访客。
他额上绳结中嵌着的绿宝石澄澈沁透,光华流转间好似微风在碧绿湖泊掀起的涟漪,彰显着来人不俗的身份。
杜沁然的目光在他面庞上停顿半秒,而后嫌弃地揉了揉眼睛。
贼眉鼠眼的长相,白瞎那块绿宝了。
掌柜的仍在愧疚地致歉:“这位客官,十分抱歉但这个包厢里已经有人了,您看隔壁包厢可以吗?为表歉意,我们可以额外赠送您一份奶酪糕做补偿。”
态度恳切,临机应变,并且还给予了补偿,于情于理那人都不应当再挑刺。
谁知他双目圆瞪,俨然一副被冒犯到了的模样,厉声质问道:“赠送?你是瞧不起我吗?谁还买不起一碟奶糕了!”
掌柜的也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愣了下又忙不迭解释道:“客官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人白眼一翻:“你可知道我是何身份?我可是柔然使者阿里乌,明日可是要去见面见你们陛下的。你们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我?这包厢我要定了!”
说罢,他大步流星地搡开掌柜的便要来推包厢门。
掌柜的对此毫无防备,被甩开后没站稳,往旁边倒去,头部重重撞击在旁边的栏杆上,顿时青了一块。
旁边的人扶的扶、拦的拦,场面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
杜沁然向来厌恶这种仗势欺人之辈,眼看阿里乌行径越来越过分,心中也不可遏制地窝了火。
况且......
她转身坐回谢景澄身畔,柔声问:“夫君,柔然使者很厉害吗?居然敢在你的酒楼,抢少东家的包厢。”
“不是我的,是我们的。”谢景澄轻啜了口茶,浅笑着补充道:“来者是客,自然应以礼相待。”
杜沁然嘤咛一声:“可他也太嚣张了吧。”
她眼神无辜地挑唆着谢景澄:“夫君,俗话说得好,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啊。”
谢景澄放下茶盏,神色为难道:“可柔然使者来访第一日,便在我们酒楼出了事,传出去总归有损满春楼的名声。”
“可是......”杜沁然刚想争辩,却见谢景澄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似是在暗示些什么。
她细细琢磨了下这句话,茅塞顿开。
谢景澄话里话外似是都在劝她要以德报怨,但透露出来的信息却与之截然不符。
柔然使者如果在他们酒楼出了大事,传扬出去了的确不好。
但假设...... 这并没有传出去呢?
至于出事,谁说她要让使者出事了?
整人的法子,远远不止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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