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天虞宗的新师妹
第十一章
池酒酒趴在窗边的小榻上,身下还垫着柔软的垫子。
江厌推门进屋时,她正翘着两条腿,轻轻摆动着。裙摆裤脚随着池酒酒的动作滑到了膝盖的位置,露出了一截玉藕一般的小腿,白皙纤细。
江厌目光凝了一瞬,很快便偏过头去,轻轻咳嗽了一声。
听到声音,池酒酒偏过头去看,见是江厌,便一个翻身坐了起来,随着她的动作,被她挂在脖子上的那块玉叶子掉了出来轻轻晃动着。
“池酒酒。”江厌看向面前的人,沉吟片刻后道,“我师父想要让你拜入天虞宗。”
池酒酒眨了眨眼,眼珠子里印出了江厌的身影。
一下,两下。
“拜入天虞宗?什么意思?”
江厌咳了两声,右手虚窝成拳,有些不自然地抬起半遮在鼻子下方。“师父见你有灵气,身上气息干净没有人命官司,所以想要收你为徒。”
池酒酒哦了一声,她晃了晃脚,又轻轻歪了歪头,“天虞宗不是负责捉妖吗?怎么还会收狐妖当徒弟了?”
江厌有些不自然地搓了搓鼻子,酆子实的那些话,若是说出来,平日仙风道骨的形象怕是要打上一个大折扣。他咳嗽一声,转移了话题,“师父他似乎同青丘的狐族首领有些交情,已经传信去青丘,表达了想要收你为徒的意思。”
池酒酒轻轻晃动着的腿猛然停了,她从小榻上跳了下来,光着脚跑到了江厌面前,声音高了两分,“那老头儿和姥姥有交情?!”
江厌皱了皱眉,视线下移时落在了池酒酒光着的脚上。他伸出手,从池酒酒腋下穿过,将团团转的人提了起来,放回了小榻上。
“师父他在外游历多年,同你姥姥相识又有什么不妥?”江厌低声道,“池酒酒,若是你入天虞宗,也是一件好事,至少有人约着你,免得你这般跳脱,自个儿走了歪路。”
池酒酒倒是不在乎什么正路歪路,她抬头看向江厌,一双眼睛看起来无辜极了,轻轻眨一眨,便像是带了水波。
“可姥姥不知我离开青丘的事儿。”池酒酒晃了晃腿,光着的小腿轻轻撞在了江厌的衣服上,“青丘狐族按规定,千岁才能离开青丘在人世行走,可我今年……”池酒酒伸出一只手,五个指头张开,往江厌面前送了送,“刚刚五百岁。”
江厌呼吸微滞。
他退开了半步,青丘狐族的事儿,他知晓一些,按照青丘狐族的算法,面前的这只小狐狸,尚未及笄。还是只名副其实的小狐狸。
池酒酒并不知道江厌在想些什么,她抬起水汪汪的眼睛,伸出手,拉住了江厌的衣角,“江厌,看在我们这般交好的份上,若是姥姥要罚我,你可得帮我拦一拦。”
见江厌垂着眼,并不接自己的茬。
池酒酒忙抬起一只手,无比认真道,“我保证,以后入了天虞宗,我一定好好对你,你让往东,我绝不往西。”
江厌这才抬眸,他看向池酒酒,“你愿意入天虞宗?”
“当然。”池酒酒松开了手,她坐直了身子,“我在青丘呆了五百年,那些花花草草我看得腻极了,若是入了天虞宗,我就能跟着你四处游……”池酒酒撇了撇江厌的神色,默默咽回了玩字,话音一转,“四处游历,捉妖救人。”
江厌摇了摇头,面上有些无奈,只是更多的却是放纵,“我会向师父转达你的意思。”
话音落下,江厌便欲离开,走了两步,回头去看,池酒酒仍旧坐在小榻上,垂着脑袋,看上去有些委屈。
见状,江厌停了步子,他看着池酒酒道,“这两日我有事情要忙,你若是无聊,便叫先前伺候你的丫鬟陪你在盛京城里逛一逛,想要什么,便叫店家送到别院来。”
池酒酒低着脑袋,浅浅应了一声。
江厌回头又走了两步,他跨过门槛时,又想起了那只小狐狸恹恹的模样,“池酒酒,师父话音笃定,他去同你姥姥说,不会叫你受罚的。”
等到江厌离开,低着头的池酒酒才猛地后仰,躺在了小榻上。
光躺着,似是还不能发泄自己的情绪,池酒酒连晃了几下腿,才是终于没有忍住,扑哧笑出声来。
在池酒酒刚知道这件事儿时,她的确有些慌乱,毕竟天虞宗宗主的信若是送到青丘,那么自己偷跑的事儿,可就压不住了。
只是慌乱过后,池酒酒冷静下来,仔细思索一番,她是从姥姥口中听到过天虞宗的名头的,能叫姥姥挂在嘴上的,不是同她关系极好,便是极受她尊敬,现在,天虞宗宗主亲自开口想要自己拜入天虞宗,想来姥姥怎么都不会推拒。
池酒酒晃了晃腿,若是能留在天虞宗,那以后,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她池酒酒飞咯。
池酒酒正高兴着,门外便想起了敲门声。
是先前替她打水来的小丫鬟,小丫鬟探出一个头来,手上还提着鸟笼子,笼子里,那只灌灌立在中间,目光炯炯有神,滴溜溜转着。
池酒酒的笑凝了一瞬,直到小丫鬟的声音响起,“池姑娘,这只……小鸟已经安顿好了,公子让我给您送过来。”
“挂那儿就行。”池酒酒抬手随手指了指床边。
小丫鬟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笼子挂好,她转过身,继续道,“公子还吩咐我,若是姑娘待得无聊,便带你出去转转,我想着今夜正是龙母诞,若是姑娘愿意,我可以带着姑娘去集市上转转。”
“龙母诞?”池酒酒坐直了身子,满脸好奇,“好玩吗?”
小丫鬟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当然是好玩的,不光有集市,还会有游行。”
听小丫鬟这样讲,池酒酒自然是来了兴致,恨不得现在就去瞧一瞧热闹。
还是屋里的人给她拦了下来,“我给姑娘梳头打扮。”
小丫鬟的手巧,很快就将池酒酒垂着的青丝打理得服服帖帖,她给池酒酒梳了个垂挂髻,白玉的雕成的花形饰品藏在青丝之间。
两侧,浅粉色的丝带偏偏,这样池酒酒更添了几分无辜。
“你叫什么名字?”池酒酒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瞪大了眼睛,“手竟是这样巧。”
“女婢春燕,姑娘若是喜欢,春燕可以日日给姑娘梳头。”春燕笑道。
池酒酒晃了晃头,“之后我也要去天虞宗的,也不知道江厌肯不肯春燕你跟着一起去。”
“若是姑娘开口说,公子一定不会拒绝的。”春燕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可心底,却是掀起了惊涛,瞧瞧,姑娘和三皇子的感情是多么深厚,便是天虞宗那种偏远的地方,两个人都要一起去。
收拾妥当,春燕便领着池酒酒出了别院。
别院在盛京城郊,想要到城中的集市还要坐上一会儿的马车。
池酒酒的脑袋靠在车壁上,脑袋随着马车的行进轻轻晃动着。
马车的车窗处,有珠帘垂下来,池酒酒可以看到外面的情景。
盛京人多,即便是城郊,也有不少马车行人。
春燕坐在池酒酒身边,循着池酒酒的视线往外看。
只听春燕咦了一声。
池酒酒转头看向春燕,春燕微微抬头,示意池酒酒去看正与她们擦肩而过的那辆马车。
“是宫里的马车。”春燕道,“许是去寻公子的。”
池酒酒闻言坐直了身子,“春燕,你上回和我说,江厌不光是天虞宗的大弟子,还是盛国的三皇子?还有没有些别的事情,能够再说给我听听。”
春燕脸上有一丝为难,她垂着眼,看看池酒酒又垂下去。
池酒酒见状更加好奇了,她身子微微往前侧,“春燕,你讲给我听吧,我保证,不会告诉别人的。”
“姑娘的身份,是该知道这些的。”春燕叹了一口气,“我们公子虽是顶顶尊贵的人,却也是顶顶可怜的人。”
有关江厌的事,知晓的人不算多。
春燕也是从别院的老嬷嬷口中听来的,那老嬷嬷年轻时便在宫里,跟在江厌身边,直到江厌十岁,被酆子实带离了盛京,那老嬷嬷才被送出宫,在这别院养老。
“嬷嬷原本是贤妃的贴身丫鬟,直到公子出生,才跟在了公子身边。”
池酒酒伸手托着下巴,一错不错地盯着春燕,听她讲起那件尘封已久的皇家秘辛。
“贤妃孕时,曾有医仙游历至盛京,替贤妃娘娘把过脉。”
“医仙说,贤妃娘娘的脉象显示是双胎。而观星大人也说,贤妃娘娘这胎,先出来的那位,有着帝王之相,能保盛国百年繁荣。圣上大喜,即便贤妃尚未生子,便拟好了圣旨,要将贤妃的孩子封为太子。”
“然而,贤妃娘娘生产那日,第一胎是个死胎。”春燕叹了一口气,她看向池酒酒,“池姑娘,难道你不疑惑,为何公子的名为厌,便是寻常人家都不会给孩子起上这样的名字。”
“医仙被圣上留在宫中,见此情景,只道是我们公子在贤妃腹中抢夺了哥哥的生命,因此,宫中没有人喜欢三皇子,包括他的父皇和母妃。”
“圣上和贤妃,原本给那个已经死去的孩子起好了名字,为江宴礼。”
“而我们三皇子,只得了一个厌字。出生前,无人期盼他。出生后,人人厌恶他。”春燕眸光轻闪,“池姑娘,公子身边能有您这般明媚的人,奴婢真真替他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