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眠

凛冬和盛夏,其实只隔了一个秋天。

——夏星

雨夜滂沱,车子堵在高架上,水泄不通,透过挡风玻璃看到黑夜里一溜车尾灯猩红光线连成蜿蜒长龙。

雨水打在挡风玻璃上倏然作响,又沿着滚落下来,蜿蜒成水渍。

林月正坐在副驾驶看手机,嘴里嘟囔个不停:“王思琪她凭什么自作主张替舞蹈团接下演出邀请啊,真是连静姐的面子都不顾了,大下雨天的还得因为她的自作主张接了这场演出要来陪她赴饭局。”

车子里暖风坏了,温度有些低,夏星裹着件黑色的长风衣坐在后排。

她舒适地微仰在座椅里,明灭的灯光落在她修长的天鹅颈上,衬得皮肤柔嫩白皙。

夏星托腮看着窗外的灯火车流,乌黑的长发蓬松逶迤落在肩侧,一张瓜子脸又尖又小,眼眸低垂着睫毛浓密弯曲,像是倏然停在枝头的蝶,颤了颤。

林月从后视镜的里看到,叹了口气:“星星,明明无论样貌还是舞蹈功底舞台素养,你都比王思琪强百倍,这么多年来却一直被她压着,你就不会不甘心吗?”

夏星坐在后排没说话,闻言,抬起头来。

细微亮光落在她精致的面庞上,像是星光落在云朵上。

她浅浅笑了一下,温声道:“没关系,都是一个舞蹈团的。”

等两人赶到酒店包厢,人已经来的七七八八了。

包厢里的水晶吊灯投落暖黄色的光芒,洁白桌布上从工艺花瓶到娇嫩欲滴沾着露水的鲜花都是人精心布置过的,餐巾纸被叠成开屏的孔雀尾插在玻璃杯里。

王思琪在与客人谈笑风生,她穿着一身酒红色高定鱼尾裙礼服,脖子上带着珍珠项链,衬得她脖颈修长白皙,甚至还特意做了发型,各种首饰珠翠摇晃。

反观林月和夏星,是匆忙间被叫出来参加饭局的,甚至都来不及过多打扮,林月还在临出门时换了身小裙子,夏星打扮更日常,黑风衣里面是衬衫和蓝色牛仔裤,素着张小脸就过来了。

瞧见她们如此,王思琪脸上的笑愈发灿烂,招手给面前的人介绍道:“这两位也是我们星空民族舞蹈团的成员,林月和夏星。”

“这位是星汉影业的制片人,文艺文制片。”

文艺穿着黑西装,是个身材瘦小精炼男人,一股精英范儿,他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冲两人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王思琪笑着坐着文艺旁边的椅子上,纤纤玉手端起桌子上的杯子给文艺倒酒。

文艺另一边坐着几个人,也在不断和文艺敬酒攀谈,看样子文艺在这群人中地位很高。

林月拉着夏星在桌子的另一边落座,嘀咕道:“我说为很么王思琪要咱们俩来呢,感情是给她做陪衬啊,静姐就说了让离饭店近咱俩来跟着吃顿便饭,这叫便饭?你看王思琪打扮得跟个孔雀似得,订的这高档酒店,我要是信了这是便饭我就是傻子。”

夏星也凑近,小声说:“反正也是给舞蹈团拉赞助以及商演机会,我们就当跑了个腿。”

这时,旁边有人议论的声音落进两人耳中:“这星空舞蹈团里的人质量也不行啊,你不觉得那两个后来的跟王思琪一比,像是公主的随行丫鬟。”

说话那人满面油光,男人有些猥琐的眼神毫不避讳的上下打量着夏星她们。

林月脸色又绿了一度。

明显今天来的大人物就是这个文制片,星汉影视金牌制片人,王思琪之所以叫舞蹈团的人来,就是为了衬托她的颜值气度,好以后单独接文制片的合作橄榄枝。

服务员穿着碎花旗袍,精致的菜肴流水般一道道端上桌。

瓷玉盘子,松柏为底,国风糕点雕刻出小桥流水人家,惹人惊叹,足以可见王思琪为了这场饭局费尽了心思。

文艺伸手接了王思琪的酒:“王老师作为你们舞蹈团的首席舞蹈家,职业素养以及舞蹈功底星汉这边都是很看好的。”

“承蒙文制片的赏识,这杯酒我敬您,祝我们合作愉快。”王思琪爽快的将手里的酒干了。

“好,王老师果然爽快。”文艺黑框眼镜下露出赞许的眼神,“千岁那边的投资方一会儿就到,看在王老师如此爽快的份儿上,我也会在投资方面前极力推荐星空民族舞蹈团的。”

“那真是多谢文制片了。”王思琪情不自禁喜上眉梢。

这时,文艺的小助理走过来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文艺摆摆手,道:“人来了,王老师不要错过这个机会。”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两个身着月白色旗袍的服务生将包厢门从外朝内由两侧推开。

包厢里人们的攀谈交流声纷纷戛然而止。

水晶吊灯投落柔和光线,自上而下描摹。

年轻男人西装笔挺,颀长挺拔。在灯光描摹下五官深邃立体,鼻翼侧落下半寸阴影,下颌线硬朗凌厉,漆黑狭长的眼眸看过来,锋芒尽收。

他进门时浑然天成的压迫感袭来。

文艺最先站起来,亲自将正对着包厢门主位的椅子拉出来,笑朝众人介绍道:“这位是千岁的中国区执行董事,千岁的首席运营官,段凌杉段总。”

千岁是国际奢侈服装品牌,以“改良中国风”为路线,近几年创立了旗下的“岁暮”“千禧”等国风品牌,开拓国内市场。

周围的都纷纷站起来捧场,各种彩虹屁奉承的话如雨后春笋般络绎不绝。

唯有夏星,在目光接触到男人漆黑的眼眸时,眉心狠狠一跳,脸色苍白的几乎摇摇欲坠。

男人的身形与几年前的人重合。

他似乎更加成熟稳重了,带着岁月磨砺而后沉淀下的低醇,与冷淡的眸光相得益彰,性感之于无形。

男人落座,手肘漫不经心撑在桌上,银灰色暗金线条纹的西装布料在肘步微微绷紧,隐隐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禁欲又撩人。

旁边的林月“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妈的,怪不得王思琪盛装打扮,有这种投资人,让我倒贴我都愿意。”

说了半天,旁边没人吭声。

林月狐疑地往旁边看了一眼,就看到夏星脸色苍白的站在原地。

“星星,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林月问。

她语气有些着急,在觥筹交错的包厢有些音量过大,周围没人注意这边,毕竟舞蹈团的小人物,他们不屑于分精力在这上面。

夏星摇摇头顺着林月搀扶的力道坐下来。

抬眼时,却撞上了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像寒潭里的月光。

周围嘈杂,酒杯碰撞声起此彼伏,男人的眼神像是最锋利的刀尖,将相安无事的表象捅破。

银杏路尽头是春眠巷,是凛冬与盛夏相遇的那个秋天。

只一瞬,快得让夏星以为是错觉,段凌杉的眼神又恢复淡漠,礼貌疏离,像是在看再普通不过的陌生人。

她喉头一紧,突如其来的酸涩在心口抽动着疼。

当初那个恨不得把这辈子的好都掏出来给她的少年,被她彻彻底底地弄丢了。

“段总,这两位都是我们星空民族舞蹈团的成员,林月和夏星。”王思琪注意到男人的眼神,立刻热络地给他介绍。

“星空舞蹈团真是美女辈出啊,王老师,让这两位小美女给咱们敬个酒吧。”是刚刚那个出言不逊的猥琐男,姓张是某某传媒的经理,眯着眼睛毫不掩饰地打量着林月和夏星。

“来来来,小刘去给两位老师满上酒。”张经理让身后的小助理去给她们倒酒。

夏星和林月面前的杯子里都是清茶,张经理早就注意到了,嚷嚷着“喝茶可不够意思”,让小助理拿了两个透明玻璃杯,倒满了白酒。

他不敢为难王思琪,但是对于夏星她们这种小人物,他当然以为难为乐趣。

小助理得了老板的授意,酒杯里的白酒倒得很满。舞蹈团已经许久没有接过大型商演与合作了,夏星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端起面前的酒杯,站起来。

灯光落在她乌黑的瞳仁上,像清潭落月,细碎的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轻轻摇晃,这姑娘穿着简单的白衬衫,下摆塞进水蓝色牛仔裤里,腰肢纤细,腿笔直修长,刚开始没人注意到她,此时站起来敬酒,清纯的像是雨夜的白山茶,艳压群芳。

周遭人的视线立刻汇聚过来,唯有不远处的男人,有些放松闲适地后倚靠在椅背上,手肘布料随着他把玩酒杯的动作牵扯,露出一截皓白衬衫,冷白色的手背上青筋遒劲,往下延伸的腕骨线条,依稀可见黑色的纹身,花体字的英文:summer

夏天。

后尾处缀着细碎的深蓝色星星。

“段总不但经商有头脑,艺术细胞也别具一格,跟我这种大老粗可不一样。”文艺注意到段凌杉手腕处一晃而过的纹身,笑了声,俯身给段凌杉倒酒。

“是啊,段总这纹身在哪里选的字体,看得我也想纹一个了。”后面的人不遗余力的将彩虹屁接上。

水晶吊顶的光芒落进面前的杯盏里,段凌杉将手里的酒杯放下。

“太久之前的事情了,打算最近抽空去纹身店洗掉。”他嗓音清冷低沉,带着磨砂质感,似乎落在不远处夏星的心口上,狠狠一震。

她慌乱中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白酒的辛辣顺着喉咙往下灌,火辣辣的感觉一路燃烧到胃里,夏星从来没喝过白酒,呛得撑着桌子连连咳嗽,小脸涨得通红。

“夏老师酒量不行啊,可得好好练练啊。”张经理呵呵直笑,眼神像是粘在了夏星身上般。

那边的林月喝完了杯子的酒,伸手一边帮夏星轻拍后背一边笑着说:“她酒量不行,没喝过,我来替她喝——”

“不行!这酒代表了你们舞蹈团的诚意,必须夏老师亲自喝。”张经理一口否决。

夏星呛出眼泪来,拿着酒杯的手却没松。

模糊的视线里,不远处的男人漆黑幽深的眸光漫不经心瞥了一眼过来,像是看闹剧般,没有掀起半分波澜。

那个曾经将她彻彻底底护在怀里舍不得她受伤半点的少年,真的彻底被她弄丢了。

夏星喉咙一紧,没说话,冲林月摇摇头,示意自己可以,端着酒杯仰头一口气喝掉杯里的酒。

最后一口酒下肚,她觉得胃里天翻地覆的绞痛,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滑。

饭局快结束的时候,夏星胃里不舒服,她借口去洗手间溜了出来。

出包厢时,却意外地撞进男人漆黑幽深的眼眸里。

他在不远处古风古色的露台处,斜倚着木质门框,似乎在等人,唇间衔着支男士香烟,淡淡的青色烟雾缭绕。

夏星一瞬的慌乱,与他的视线一触既离,不能装作没看见了,她手微微发抖,强迫自己冲他扬起一个笑容礼貌性的招呼了声:“段总。”

段凌杉的视线落过来,眼神微冷,像是在看陌生人,他手指弹了弹烟,视线又挪开,青灰色的烟雾散落开。

他彻底将她忘记了。

夏星再也忍不住,落荒而逃。

窗外暴雨倾盆,打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段凌杉站在原地没动,玻璃倒影里,女生的背影缓慢消失在了转角。

包厢门再度打开时,张经理搓着手走出来眼神鬼鬼祟祟带着垂涎朝走廊方向看去,视线和不远处的男人相撞。

男人的位置不偏不倚挡住走廊尽头的方向夏星消失的转角,修长手指间的烟灰积了长长一截,他微垂手腕,烟灰落在荧蓝的灭烟沙里,他漆黑幽深的眸子睨了过来,冷若深夜暴雨。

张经理被看得一噎,这人仿佛洞悉他心里的龌龊想法,他连忙搓着手找补,讪讪笑着:“段总好巧,我就出来透口气,这就回去。”

洗手间里灯光柔和,夏星接了冷水往脸颊上接连扑了几把,才缓过气来。

她撑在大理石洗漱台边上,胸口连续起伏,直起身子凝视着镜子里女生的面庞。

细碎的水珠沿着镜子往下淌,像是时光翻涌,沿着夏日长秋镇的银杏路铺散开的日落,沸腾热烈。

也像夏星再也找不回那个少年,融化在一声比一声漫长的聒噪蝉鸣声中。

作者有话要说:老婆们我回来了!每天下午六点更新鸭~

下本开《樱花糖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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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初樱从小到大做过最出格的一件事,就是答应与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闪婚。

彼时,时逾白是只手遮天的商业集团首席运营官,矜贵斯文,家世显赫;初樱只是个刚刚出校园没有积累任何社会经验的普通姑娘。

领证时,初樱见了段凌杉一面。

那天暴雨如注,男人眉眼冷淡,像是应付差事,结束后转身上了车,助理举着黑伞给他关上车门。

车子飞驰而过,溅了初樱满身的泥水,她狼狈地淋雨回家。

和他之间像是隔了无数个世界。

初樱去找工作考试遭遇滑铁卢,被暗箱操作。

刚大学毕业的姑娘不懂这些,一腔热血冲去公司去找主管,却在办公室撞到时逾白视察,错把她当做疏通关系想进公司的普通下属。

男人气质从容不迫,淡漠地睨过来:“君盛不需要没有能力的人。”

京圈人人都知道时逾白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凉薄如水,为了应老祖母的心愿,取了个姑娘。

周围人都以为这姑娘肯定被受委屈,注定了守活寡一辈子要么等阵子就被时三爷抛弃了。

却在某次拍卖会上后,有人看到男人半弯腰,将拍下的天价粉水晶项链给车里的姑娘戴上。

初樱吸了吸鼻子,看着脖子上精致的水晶:“是不是很贵?”

一向禁欲冷淡的时逾白眼里的温柔宠溺几乎溢出来。

他俯身,指着唇瓣诱哄:“喜欢的话,”

“那就往这儿亲。”

使用指南:

1.先婚后爱

2.he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