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春眠
锅盖头一行人骂骂咧咧地出了俱乐部。
陈程这才收回目光,手指整理了下被揪得有些发皱的衣领,看了眼单手撑着柜台的段凌杉,笑了声:“这是在英雄救美?”
段凌杉睨他一眼:“当警察很闲么?”
陈程笑出声来:“还是老样子,行了,我也不久留了。”
宋凯跟着出来:“陈警官,我送你。”
陈程摆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
经过门口的时候,他的目光和夏星对上。
“陈警官。”夏星开口朝他打招呼,显然是看他们事情忙完了才开口的。
真是乖地不行,不像康子那臭小子,天天的净给他惹事。
小姑娘俏生生地站在玻璃门旁边,早已不复初见时的狼狈,她穿着白色花苞袖掐腰白衬衫,铅灰色的铅笔裤包裹着修长的小腿。
窗外的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斜落进来,她脸庞沉溺在半明半暗间,清晰可见细小的绒毛。
漂亮清尘如长秋初冬落霞坠落的细雪。
“你好。”陈程朝她点点头,笑道:“看样子,在长秋的新生活适应得还不错。”
他余光瞥了眼不远处吧台边儿坐在高脚凳上听着康子说话的段凌杉,意味深长道:“看来和新的舍友相处也很愉快。”
夏星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男人坐在高脚凳上,单腿踩在凳子的横杠处,另一只长腿有罕有几分懒散地半曲着支在地上,手指扣着一只玻璃杯。
几个学员围凑住他,正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男人淡淡地听着,永远是听多说少。
吧台酒柜前面恰好有排纯黑工艺风镭射灯,有一束暖光从他头顶落下,自发顶描摹至下颌线处,被他挺直的鼻梁与削薄的唇瓣分割成明明灭灭的模糊边界。
他身处喧闹,却好似披戴了比深海还要漆黑浓稠的孤独。
夏星想,好像从初见时他就是这样,冷得快要融进那晚惊慌失措的月色里。
一只手忽然挡住她的视线。
夏星回过神来,陈程推了下眼睛,眼眸弯起来:“天天都见还能把人迷成这样,小段还真是长了副迷倒万千少女的好皮囊,说起来,之前还有星探办事路过长秋三顾茅庐想让小段去他们公司出道呢。”
夏星被他说得脸颊泛红有些羞赧。
陈程见好就收,没再逗她,“警局那边还有点事,我现先走了。”
经历了这么一出,宋凯为了稳住军心,也为了给大家压压惊俱乐部晚餐订了火锅。
肉菜和小料以及锅底都是餐厅自配的,只用烧开水放进锅底就可以涮肉了。
外面天气太热,宋凯在二楼最大的公共休息室弄了几个电磁炉来,奶白色的骨汤锅底,赤红色的牛油锅底热气腾腾“咕噜咕噜”成一片。
今天梧桐街那边儿停水停电,好像是之前的大雨将老化的供电系统又冲垮了,陈康难得不用看店,放了半天假就屁颠屁颠跟着段凌杉来了飞速俱乐部。
俱乐部零食汽水畅饮,而且伙食相当好,陈康都是能蹭一顿饭是一顿。
火锅才刚沸腾起来,陈康就迫不及待将整盘雪花肥牛倒了进去。
“夏星妹妹,我跟你讲,这家店的雪花肥牛可是一绝。尤其是用牛油锅底煮熟了,每一道肉的纹理都浸满了汤汁。”陈康边给夏星介绍边眼巴巴地盯着锅等着吃肉。
肥牛在汤汁的浸泡下煮熟了漂浮上来,陈康早就等不及了,筷子伸着就要夹忽然被旁边斜伸的一双筷子抢占了先机,一下子把最肥厚的那块捡走了。
陈康:“我日......”
扭头就对上初银笑眯眯的眼眸。
“你小子干嘛?”陈康欲去再抢。
初银夹着肉的筷子在半空中扭转了个方向,将肥牛放进夏星面前的小料碗里:“小姐姐,你尝尝。”
他说这话时凑过来,眯着好看的桃花眼,带着银色戒指的左手撑着好看的下颌。
陈康:“.......”
他再怎么厚脸皮也不好意思去抢夏星碗里的东西,于是后半顿饭频频找初银的茬。
夏星吃饱后左右环顾一圈,二楼休息室热热闹闹的,却唯独不见段凌杉,他好像从开饭时就没出现。
夏星借口去一楼拿东西出了休息室的门。
谁都没注意到,在她身后的休息室门复而被推开半扇,初银倚靠着门框,桃花眼注视着悄悄走远的女生,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而后倏然回归冰冷,像是在注视着什么死物般。
二楼走廊亮着两盏微弱的灯,安静地夏星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他常骑的那辆摩托车还搁在外面,应该是没走。
那人去哪里了呢?
俱乐部的二楼很大,学员们休息的房间散乱分布在走廊两侧,里面还有游泳池室内运动室等等,一应俱全。
在穿过不知道第几条走廊又上了一小截楼梯时时,一抹不同于灯光的雪白月光从门缝里散落下来。
夏星推开门时发出“吱呀”一声。
燥热的夏风从风口处涌进来,扑了她满脸。
这里竟然还有一个天台。
灰色的水泥墙壁上有斑驳雨水干涸留下的痕迹。
男人斜倚在一处,黑色身形料峭清峻,皎洁月光落了丝缕在他漆黑深邃的眼眸里,像是雪夜的星空。
他手指弯曲,松松散散地拎着根烟,没抽,而是目光深沉地望着漆黑的夜色。
听到开门的声响,他没抬头,声线冰冷撂了了句,“出去。”
那声线冷到沉,夏星刚进来就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两小步,鞋子后帮出撞在铁门上发出轻响。
段凌杉抬眸睨了过来,视线在接触到来人时顿了一瞬。
显然没想到来人是她。
月光清凌凌地落下来,小姑娘杏眸带着几分惊慌与他相撞,像是林间溪边饮水的小鹿被忽然窜出来的猎人吓了一跳。
夏星以为自己私闯了他的禁地,后退两步就要去拉门离开。
手还没触及到门把手,段凌杉已经站直了身子,长腿一迈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过来。
他天生冷感的气势迫人,加上身高差体型差更是压迫感十足。
夏星急忙道:“我现在就走。”
段凌杉短暂地蹙了下眉,他本来是没想到来人是她才说了那句话。
他一个人独处惯了,俱乐部的天台也成了他的私人领地,情绪不好的时候,他习惯了一个人在这里慢慢消化,像是深海的鲸鱼,一头扎进深不可测的夜色里。
今天,却忽然有个人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
像老吴之前养的那只猫,娇气,高傲,却唯独在他身边愿意柔软地把肚皮摊开让他揉搓。
眼见着小姑娘在他眼皮子底下就要开溜,他忽然有一瞬间不想让她离开了。
想让她留下来。
那对人封闭已久的世界,猝不及防地对一个敞开了门扉。
他又不好像训人一样提溜着衣领把人抻过来,眼看着人要走了,电光火石之间,他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
男人穿着深绿色的军装裤,裤腿扎进黑色马丁靴里,千钧一发之际,抬脚将天台门一脚踹上。
“咣当”一声。
夏星伸去拉门的爪子被吓得倏然缩了回来。
夏星:???
这人是要干嘛?
不是让她走吗?
“天台风太大,把门带上了。”男人淡淡一声。
夏星:......
夏星就瞅着他在这里睁着眼睛说瞎话。
神特么风太大带上的。
您是当我眼睛瞎了吗?
那么大动静的一脚,瞎子都能听见声儿知道是你踹上去的。
燥热的夏风两人中间涌动过来,卷起夏星耳边的发丝。
男人眸色深深,落在她身上。
小姑娘水润的杏眸盈盈漾漾,比天台的月光还要清凌。
眼尾落了根小小的睫毛,异物感让夏星眨了眨眼。
段凌杉低眸,凑近几分,弯下腰来。
体型差让她被包裹的极具男性气息的鼠尾草清甘中,他的影子随之笼罩下来,将娇小的姑娘一整个包裹了进去。
夏星绷紧了脚尖,不自觉地再往后蹭了蹭,想躲。
“别动。”声音往下沉了几度。
她果真乖得很,睫毛翕动,但是站稳了脚跟没动。
他周围那层隔绝人千里之外的霜雪在她面前骤然消散。
小姑娘认真闭眼的样子乖得不行。
段凌杉喉间滚出模糊的笑声,“闭眼。”
凛冬散尽,盛夏长明。
夏星被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受蛊惑般闭上眼睛,乖巧得不行。
她脑子里乱糟糟地,压根没精力去想眼前这个素来对任何人都冷冰冰的男人为什么忽然转了性,对她露出几分柔软的态度。
她闭着眼,感受到男人微凉的指尖落在眼尾处,指腹温热,蹭了蹭。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动作,被他蹭过的那处皮肤触感被无限放大,像是起了火,灼烧瘙痒。
“好了。”
她睁开眼,发现他修长的手指在她面前,摊开。
指腹上是一颗纤长的睫毛。
原来是给她摘眼睫毛,夏星了然。
老旧的铁皮门忽然传来“吱呀吱呀”地声响,被人从里面推开。
陈康嘟嘟囔囔地半举着钥匙抱怨:“我说三哥,这天台门发出那么大的动静被反锁上你也不跟我打个电话说一声,幸亏我机智朝凯哥要了钥匙来——”话到一半,陈康抬眼看到天台上的两人整个人僵住,男人俯身将小姑娘笼罩在阴影之下,他的后半句话生生消了音。
我日.......
妈的这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