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李氏

送给……陈定霁?

庄令涵听到这惊世骇俗的一句,本来握着衣襟的手,忍不住颤抖了好几下。

若不是亲耳听到李氏的言辞,她很难想象,一个品貌端淑的大家闺秀,会说出把自己送给明知是豺狼虎豹的离奇哀求。

……莫非,是萧毅的虐待实在太盛,李氏不堪其苦,才走投无路,想到了投靠陈定霁这个法子?

“殿下,”庄令涵稳了稳心绪,却还是不自觉皱紧了眉头,“可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氏听到此言,刚刚收住的眼泪却又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泻流而下,她默默流了好一会儿眼泪,后又克制不住,用庄令涵递的绢子捂住口鼻,“呜呜”地大哭起来。

上一世的庄令涵,只与萧毅相处了二十余日,便因那接风宴上的一盏宴酒做了陈定霁的外室。那短短的二十余日中,她被萧毅的各种细碎手段折磨,若不是自己求生之心坚决,怕是早就不堪萧毅虐待,自裁自尽做个了结。

这一世,这个表面风光无限实则腌臜不堪的太子妃之位落在了李氏头上。到了长安城的萧毅,虽然也能一如既往地耍他当朝太子的威风,但到底寄人篱下,于点滴处,总能感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嘲讽和欺凌。

然后,就把这种难以言说的委屈和愤懑全部撒在了李氏的身上,李氏的处境之惨,可想而知。

听着李氏的呜咽渐细,庄令涵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她还在抽动的双肩,李氏抬起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又忍了忍,才开口说道,“萧毅这个畜生,一直虐待我……”

此时,李氏都不顾自己太子妃的身份,在庄令涵的面前直呼萧毅名讳。

还未及她细问,李氏却先握住她手,一句一顿地说道:“我的父亲是周齐边境襄州守将李向忠,今年正月里,齐军攻打襄州,我父亲守城不利,城破后也未自尽殉国,在部下的掩护下逃回了邺城。

“此事过去数月,父亲的罪责盖棺定论,我们全家本来都应问斩,可恰逢萧毅遴选太子妃,我本是罪臣之女,能得皇家看中已是侥幸……

“可谁知,这萧毅不仅不能人道,还和他装出来的温良恭谨相差甚远。来到长安之后,他更是变本加厉地折磨我。

“以前为了能在人前不招怀疑,他还知道收敛,只用银针刺我十指;现在我久居这铭柔阁中,根本没有机会出去见外人,便开始直接打骂我,”说着,李氏撩起了广袖,只见她一双玉臂累累青紫,有些甚至还残留着血迹,道道触目惊心,“昨夜宴席上他突发疾病,夏夫人虽然妙手回春,让他免了性命之虞,可他因为治病受了放血针扎之痛,今天醒来之后,便又将这些发泄到了我的身上……”

原来,昨夜自己只想着报复前世萧毅对她的虐待,却无形中又给本就处境艰难的李氏平添了不该承受的痛苦。

想到这里,庄令涵愧疚万分,眼泪也不知何时跟着李氏的抽噎滚了出来,落在了她反握住李氏的手上:“臣妾知道殿下艰难,可若要因此便委身那齐廷的权相,是不是……是不是过于草率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所谓的荣华富贵不过是虚妄。我原本就应该身死,嫁给萧毅又受他凌虐,是我为家族的保全所付出的代价。可是我也不想就此被他□□致死!在长安,宋国公是我唯一能见到的指望,假使真能得他庇佑,我舍了这名声,也无所谓的……”

庇佑?陈定霁若是真能庇佑,她上一世又怎么会遭人陷害又草草收场?

“可我听说,那宋国公似乎不近女色?”庄令涵忍了忍,终于说道。

“是这样的,”李氏见她态度软了下来,也渐渐止住了哭泣,“当初我们刚刚到长安的时候,宋国公也像昨晚一样,摆了声势浩大的宴席。席上,萧毅让我去给他奉酒,我堂堂大周太子妃,怎么能做这等低三下四的谄媚勾当?不过最后,我还是不得不去,可那宋国公看都不看我一眼,直接叫我下去了。”

萧毅又像上一世对待自己那样,叫李氏做了那卑微至极的勾当。可是这一次他的如意算盘失算了,陈定霁并没有对李氏动心。

庄令涵也不知该庆幸还是难堪。

“我也是后来才听说,他二十一岁了还尚未婚娶,”李氏未见她微变的脸色,继续说道:“从前有许多人,打着各种旗号给他送过不少美人,但他从来没有收过。孑然一身,一直都不近女色。”

庄令涵敛了心绪:“若真如殿下所言,宋国公是那般做派,即使殿下舍了……舍了名声做了那种事,那宋国公也未必会受,到时候大家难堪,殿下在萧……”她下意识想叫萧毅大名,但又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殿下在太子那里,必然会更加举步维艰。”

“昨夜为了欢迎大周来的使臣,已经大宴了一次。可是今晚宋国公却又说要探望萧毅,顺便用饭,本来就甚是奇怪,”李氏红肿着眼,一字一句说道,“我们在长安住了不少时日了,宋国公何时对萧毅如此关心?可我转念一想,这也许就是上天给我的机会,让我好趁早摆脱萧毅的折磨,所以我才趁着萧毅午睡,匆匆过来找你。”

“那殿下准备如何,需要臣妾做什么?”庄令涵隐隐猜到了几分。

“夏夫人,我知你夫君夏谦因为昨夜的命案被牵连进了京兆尹大牢,生死未卜,你也一定还在为他忧虑。事成之后,我必会求宋国公庇佑,放你们夫妻二人平安离开长安。”李氏的脸色突然变得晦暗不明,“既然那宋国公不近女色,咱们就只能用些下作手段,给他下点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