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囡囡迅速低下了头，本能的畏惧孟淮。

“丛鸢是极度缺钱的，也许当时有一个人对她说，杨柳有钱，他可以帮助你，这个人一定是丛鸢非常信任的，她选择相信，并且接受了杨柳的追求。”

“一段时间之后，丛鸢发现杨柳根本帮不了自己，但她已经将身心交于出去，她向杨柳要钱无果，还被拉黑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崩溃绝望之下，有人告诉她，可以用近期热议的校园暴力，制造出社会舆论，这样过于可以带出话题，只要事迹足够感人，就有可能筹到捐款。”

“丛鸢答应了，可她并不想死，两个人进行过讨论，打算掐着时间来计算，丛鸢会被救下，这个计划就会顺利成功。”

“可并没有任何人来救她，丛鸢孤独的被吊死在床栏上，她挣扎后无果，当时应该是绝望的。”

秦自游说完，定定的看着丛囡囡，“你说对吗？”

丛囡囡垂着脑袋，沉默不语。

“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孟淮开口，食指一下一下轻点桌面，“教唆自杀。”

空气静谧下来，只有秦自游按着圆珠笔的啪嗒声，一下又一下，直击人的内心。

许久之后，丛囡囡抬了抬头，脸上并没有任何慌乱，反而变得十分平静，“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你们说的。”

孟淮的视线落在她微微发颤的手，很快挪到她的脸上。

“听不懂没关系，只要回答问题就可以了。”

秦自游接着说：“你的室友说，丛鸢死前的那天早上，她们本想早点回去，是你执意吃了早餐再回去。”

“这是为什么，能说说吗？”

“吃早餐而已，哪有为什么，秦警官，这个问题你问出来都不会觉得好笑吗？”

丛囡囡看着他，似乎是笑了下，“即便做警察的都疑心比较重，但你们现在说的这些，好像我就是这样做的，警察就可以用这么大的恶意揣测别人吗？”

“恶意？”

孟淮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冷冷开口，“什么叫恶意？在你看来所有警方的例行询问，包括未明真相前怀疑都属于恶意揣测吗？”

丛囡囡一下说不出话，咬着嘴唇死死的看着她。

“同学，你不要生气，我都说了这是模拟的一种可能性，你不要什么帽子都往自己头上扣。”

秦自游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似笑非笑的，“警察的职责是负责还原事情的真相，你要是觉得我说话方式或者态度有问题，可以投诉我。”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前，“这是我的警号，要记一下吗？”

丛囡囡一下冷静下来，“你们今天找我过来，就只是让我听你们这些所谓的可能性吗？”

“也不全是。”

秦自游就笑，掏出一个放着手机的证物袋，那是丛鸢的手机，以及一张营业厅的流水账单。

“任何通话在营业厅都是可以查出来的，包括已经删除的，如果按照一开始的自杀定性，那确实没必要查到营业厅，也许这个细节就被我们忽略了。”

“营业厅的通话显示，丛鸢曾经在死前给你打过电话，你接了，通话时间是五十六秒。”

“你能具体说说，你们的通话内容吗？”

丛囡囡一下变得沉默，许久之后才开口，“她跟我告别。”

“是吗？”

秦自游用笔尖戳了戳桌面，“你最好的朋友都要自杀了，你居然还想吃了早餐才回去，听起来并不是很合逻辑，这会让我感觉，你执意要吃早餐，是为了等她彻底死亡，绝无一丁点生还的可能。”

“我都说了，她想用这种方式引起社会关注度，筹款她弟弟的手术费！我答应过她，要帮她保密，我不会破坏她想做的事！”

丛囡囡忍无可忍，一下站起身，面颊由于激动涨红，“你们是认为用故意自杀的结论会不容易被人接受，所以才硬生生往谋杀上带吗？”

“你们是不明白三十万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的，你们永远不会明白！”

“你的这些空有揣测，就能三言两语把我置身于舆论的高点，你的证据呢？我的动机呢？你们现在跟我说的这些，是我犯了什么罪吗？”

“丛囡囡，你很容易激动啊。”

秦自游不理会她的咄咄逼人，平静的看着她，“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不要试图用你所谓的道德至高点来抨击别人，对未明的真持有怀疑态度，是我们的本职工作，我还是那句话，我的态度要是有问题，你可以投诉我。”

丛囡囡一下坐回去，憋了一肚子火。

秦自游和孟淮对视，后者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可以了。

接下来是几个不痛不痛的问题，没再围绕丛囡囡的雷区蹦跶，她就又恢复成之前低眉顺目的样子。

结束后秦自游送她，临出门前和颜悦色的开口，“感谢配合，近期请不要离开本市，手机保持畅通，如有后续问题会电话通知。”

丛囡囡低声应了句好。

秦自游折返回办公室，孟淮正打电话联系分局去调酒吧当天的监控录像，等挂了电话，秦自游就说：“我以前没发现，你诓人也有一手。”

孟淮头也没抬，“按照现有逻辑推理，你说的这些是有很大可能性的。”

“也是。”秦自游点头，“一般学生，被这么一吓唬，早就露马脚了，丛囡囡的心理素质很好啊，和给人的的第一印象非常不一样。”

“所以存在故意诱导。”

孟淮想了想，又补充，“她的这个状态，更像是惯会用心理战术的老江湖。”

这种感觉，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学生身上。

“杨柳那边还有必要接触吗？”

“暂时没必要。”

孟淮抬腕看了看表，“我去陈局办公室汇报进展，二十分钟后，把人都叫过来开会。”

江大学生疑似被校园暴力自杀的视频已经发酵好几天了，热度没被新鲜事物降下去，反而有越来越热的趋势。

各家媒体纷纷守在市局和学校，等待挖掘进展，陈局顶着上头的压力，给孟淮下了死命令，要求三天之内必须有结果！

孟淮把近期调查进展做了总结，特意把丛囡囡的名字用红笔画了个大圈，把疑似自杀改成了教唆自杀。

“这个案子性质特殊，我们的情况非常被动，现在这件事社会关注度很高，陈局要求三天内必须有结果。”

他手指敲了敲桌面，“这两天加班加点，把酒吧里丛囡囡的监控画面全部截取下来，她的室友说她是出门打的电话，你们需要确认有没有可能被有声音的监控拍下来。”

“秦自游，你带着几个人去江大，丛鸢和丛囡囡的共同好友，要一个一个问，重点是有没有矛盾。”

说到这他停顿了下，似乎是在思索，“还有奖学金的事。”

秦自游点头。

“散会。”

一群人四散而开，查监控的查监控，跑外勤的跑外勤，秦自游没着急走，跟着孟淮，“老孟，教唆自杀的情况，不好定性吧？”

“确实不好定性，丛鸢是个成年人了，有自己的辨别能力，有选择死与不死的自由，我们不能单凭臆想猜测，就能够定性丛鸢自杀是被教唆的。”

这其实是一件只要丛囡囡不肯承认，就无法成立的事情，因为所谓的证据通通没有，现在这样的进展，也是建立在逻辑的推理之上形成的。

再多的疑点，没有证据支撑也毫无意义。

这三天要是没有进展，这件案子很有可能会按照故意自杀收尾。

孟淮都不用想，就知道网上铺天盖地的质疑以及被打爆的市局热线。

“丛囡囡不会是临时起意，应该已经想了很久了，很有可能是为了奖学金。”

孟淮拍了下秦自游的肩膀，“这是你走访的重点，还有丛囡囡平时都接触什么人，有没有关系比较亲密的。”

市局刑警队加班加点的调阅酒吧监控，一帧一帧的回放，成功把丛囡囡出现的所有画面截取下来。

包括她接电话时出了酒吧，避开了监控，酒吧门口时常有人闹事，监控也换成了高清的监控摄像头。

付尧把这段单独截取，发送给了孟淮。

背景音很杂，秦自游跟着听了两遍，出门一巴掌拍在了付尧的后脑勺，“你怎么办事的？”

付尧啊了声，挠了挠头，非常无辜，“秦副，怎么了吗？”

“你自己听听，听出来什么了吗？”

付尧非常诚实的摇头，“我听不出来。”

秦自游都要气笑了，“那你不发给技术部门处理，指望你们孟队处理呢？”

“啊对对对。”付尧拍着脑门，“忘了忘了。”

秦自游看了看他，“你是正儿八经警校毕业生吗？不是走后门进来的吧。”

付尧不敢说话了。

技术部门加班加点处理，在第二天上午十点，把处理好的监控音频发了回来。

杂音已经被处理了，能够听见有人在小声说话，但声音实在太小，很难听清说的是什么，秦自游直接从外面搬了个音响回来连接上，总算能够听清楚里面的声音。

那确实是丛囡囡的声音，她说：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嗯，我现在就回去，二十分钟之内就可以，没事的，不会有问题的，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