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温瓷离家出走又迷途知返后像是突然转了性,早早就下楼用餐,全程低眉顺眼,也不再拿着于淼的事不放。
温濮远还在欣慰着女儿终于长大了,能听人劝了,就听到她宣布了一个爆炸性消息。
他险些被嘴里这口粥呛住,涨红了脸一边咳嗽一边问:“什么?你刚刚说你要去哪儿?”
温瓷平静重复:“我说我要去喜华寺禅修一段时间。”
喜华寺是德城香火最旺盛的寺庙,寺内开辟了几间禅房,供那些为尘世所惘的烦心人清修,治愈精神内耗。
佛门不食荤腥,条件艰苦,温濮远不信这个娇生惯养的真愿意去那里吃苦,料定她是在唬人,假装不在意的样子:“那你去吧,佛门清静,也好化化你身上的戾气。”
温瓷也不多话,转身上楼,拿了行李下来就往外走,一点犹豫都没有。
孟旸青见到这一幕毫不意外,他昨晚就感觉不对太劲,以这大小姐的脾气怎么也要三顾茅庐才能回家,哪里会突然转了性学会了息事宁人。
看她这整装待发的样子,估计她从上车起就想好了这一出,就等着今早来个重锤。
温濮远显然被击得七零八落,一路追着女儿到车库:“你要去几天啊,昨天那点事你就这么想不开吗?”
温瓷依旧是一脸平静,淡然道:“不是想不开,是想开了。以前我确实是过于任性了,您宠着我,我就以为事事都该以我为中心,所以要去一个清静的地方好好养养心性。”
温濮远心知她多半在赌气,可这番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听着着实让人心惊,一直追问着她到底要去几天。
温瓷关了车门:“不知道,反正逢年过节我会回来看您的。”
温濮远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知道自己也拦不住,只能隔着车窗和她商量:“那让旸青开车,我们送你去可以吧。”
有人能给自己开车也不错,温瓷欣然同意。
换座位时她猛然对上孟旸青的视线,这人比老温同志淡定很多,一双清眸像是能看穿人心。
其实温瓷也不是一时兴起非要和父亲赌气,这一趟喜华寺之行她主要是为了找灵感去的。
前一阵她给仙侠剧准备的那首主题曲剧组那边听了很满意,瓷乐的加入让整首曲子更有质感,勾人愁绪。
那位制作人手里还有一部古装剧,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词曲人作片尾曲,又向Venus抛了橄榄枝。
温瓷稍微了解下剧情,剧中女主前世痴心错付选择遁入空门,今世与男主在佛寺重逢,又起波澜。
主题曲要道出女主前世的痴缠和今世的无澜。
方知微建议她干脆去寺庙清修几天,方便揣摩下女主的心境,说不定就灵感爆发了。方大总管一向行动力惊人,二话不说就给她预约了喜华寺的禅修课。
温瓷本还不想去,这下倒是一举两得。
喜华寺在山至高处。
车子一路开上盘山公路,两边高山巍峨,山间雾气渺渺,恍若置身仙境。
温瓷一路都没怎么说话,到了佛寺入口处就下来拿行李。
她站在山脚望去,连绵台阶一眼看不到头,隐约可见层层叠叠的佛殿,飞檐翘角高低交错,雄伟肃穆。
温濮远还想再送送,被温瓷拦下,一句您关节不好别送了,差点让他红了眼眶。
孟旸青接过行李,一路跟在她身后。
都说上山是场修行,过往香客都是看着远处的佛顶努力上爬。他的视野被温瓷挡住,只能依着她的步伐走走停停。
也不知到底是谁来修行。
前面人步伐逐渐放慢,突然转了身,眉目温平,“你走吧,我自己拿行李上去。”
他心里微微一震,哪怕是她现在反悔了,想即刻拎着行李回家他也不觉奇怪。可她一脸平和不骄不躁,竟然还要自己拎包上去,就让人猜不透了。
温瓷拿了包,就这么一阶一阶拾级而上。箱子有点重,她显然有些吃力。
孟旸青就站在那一阶等,等着她娇声娇气地喊累,又把他差使过去。可大小姐今天异常坚强,她回头看过,但是不曾叫他。
温瓷不信佛,却敬佛,既是来入寺禅修还要人帮着拎行李,总归不太虔诚。
一回头发现男人还在那等,她不太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提行李的样子,冲着他挥了挥手:“你回去吧。”
孟旸青忍不住问:“你到底打算住几天?”
温瓷狡黠一笑,霎时嫣然动人:“你猜?”
她总是有办法搅得人心不安,佛门净地,孟旸青都想抽根烟败败火。
温濮远一直在山脚下关注着,看着孟旸青半途下来,心里越发沉重,盯着远处的蹒跚微影心里不觉泛酸。
他喃喃着,像是自问:“旸青,你说我这次是不是真的过了?”
在于淼这件事上,他承认自己却有私心,也存了心想改改女儿的骄纵脾气,可她的反应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见范畴。
这般平和又决绝,和她妈一个脾气。
温瓷慢慢攀上了山顶,一位灰袍僧人正在寺前清扫落叶。
入眼黄墙灰瓦,枝影斑驳,僧人扫叶,这里宁静得像是一副古画,不染尘世的喧嚣。
往里走隐约能听到袅袅的诵经声,混合着悠长香火气,让人不自觉地安下了心。
寺中香客不少,温瓷拖着个行李箱略显突兀,一应预约登记都是方知微包办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找谁接应。
还好佛殿里走出来一位衣着朴素、气质脱俗的女士,她淡声介绍自己是喜华寺的义工,询问温瓷是否来禅修的客人。
温瓷点点头,拿出了身份证件。
女士扫了一眼,在手上的名册里划了几笔,走在前面步履安然,“我带你去看看寮房。”
温瓷不解地问:“什么是寮房?”
“就是你住的地方。”
“对了,这里不收手机,但是请确保静音,竖了“禁止拍照”标志牌的地方也尽量不要拍照。”
温瓷乖巧应下,又踌躇地问:“那个,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呢?居士可以吗?”
叫阿姨似乎沾了世俗气,叫师傅也不太合适,她绞尽脑汁才想出了个居士。
女声清淡,不甚在意:“随你。”
寺里安排的住所比想象中的要好很多,小小一件单人间,空调热水器一应俱全,寝具干洁平整,床头还备了崭新的禅服。
居士又指着桌上的作息单和她细说了这几天的禅修安排,温瓷一看每天早上五点就要起来上早课,突然觉得今天这一行还是草率了。
居士似乎看出她的疲懒,“寺里也不会强求你一定要遵循这些安排,你听从本心即可,不必勉强。”
温瓷讪讪一笑。
她略微把行李收拾了一下,突然听到一阵钟鸣声。居士过来通知午斋时间到了,领着她前往斋堂。
厅里坐了上百人用餐,依旧庄宁无声,只有打餐处大勺与碗碰撞的声音。
午斋是六菜一汤,当然都是素菜,看着有些清淡。温瓷领了个不锈钢碗,要了一小口饭,随便夹了几个菜。
身穿禅服的都坐在后排,温瓷找了个空座坐下。周围禅友都在静默用餐,只用眼神微微朝她示意友好。
对面坐着的是个长相偏阴柔的男生,看着不满二十,估计是被家里强行送来寺庙改造的。
或许是真饿了,素斋比想象中的可口,还原了事物本身的味道。
对面的男生几次抬头看她,好像有话要说,又碍于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不好开口。
一走出斋堂那男生立马凑到她跟前,“你是温瓷对吧?”
温瓷仔细看了看这张脸,眉目间是有种说不出的眼熟,但也确实没什么印象,自顾自向前走。
“你也被家里送过来了?”
“哎,你都不问问我是谁吗?”
温瓷一早起来又是爬山又是扛行李,现在吃饱了只想好好睡一觉,对这个小屁孩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叫孟旸偲。”
孟旸偲,孟旸青的弟弟吗?
温瓷赏了脸回头看了眼,怪不得有点眼熟,他长得像孟夫人。
“哦,很高兴见到你。”她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从前听说孟旸青的弟弟自小在国外留学,品学兼优来着,看来也掺了水分。
“我好歹算是你未来小叔子,你就这个态度吗?以后你嫁进我们家不怕我给你使绊子?”
就他这个欠揍的口吻,温瓷深觉这小子被送进来一点都不冤,碍于佛门清静她压低了声音道:“这里是寺庙,没什么小叔子小婶子的,你能不能别这么俗气。”
“你……”在孟家称王称霸的孟小爷今天算是棋逢敌手。
寺院清规男女之间不得窜房,走到男女寮舍的岔路口,温瓷才算摆脱了那个目中无人的跟屁虫。
女寮舍里加上温瓷一共住了五个人,都是些年轻的女孩子,要么是感情受挫、心情抑郁来寻开解,要么是嫌凡尘太卷来这里找清静。
轮到温瓷,她也不好说自己是来找灵感的,总有种脱离群众,何不食肉糜的感觉。
最后她支支吾吾道:“我也是感情问题。”
其实也不算说谎,孟旸青对她而言确实算块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