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救人
伏青听罢,怔愣了一瞬,她并没有问为什么,而是将手中的大氅盖到魏昭月身上,一脸担忧:“公主,天气寒凉,小心冻坏了。奴婢这就带您去暗卫营。”
魏昭月和伏青施展轻功,从宫檐上飞身掠过。好在宫人们大多都在朱雀殿前侍奉,宫道上也只有寥寥几个掌灯的宫女。
不过一柱香,魏昭月便看到了漆黑沉重的铁门,门匾上便是“暗卫营”三字。
她挣开伏青,几步跑到铁门前。
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礼仪,魏昭月使劲推门:“里面有没有人!快开门!快给本宫开门!”
伏青也和她一起推门,可是铁门纹丝不动。
魏昭月示意伏青噤声,她耳朵贴在铁门上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她隐约可以听到门内似乎有兵器相撞的声音。
“伏青,快找一找有什么可以开门的机关。”魏昭月道,自己也开始在门边摸索。
不一会儿,不知道触碰到什么机关,铁门发出沉重的一声,缓慢打开。
魏昭月提着淡蓝色的衣摆,急步走进。
入目便是一个一人多高的台子。台子上一个约摸十八九岁的少年低垂着头,跪在台子上。几缕垂下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睛,隐约可以看到他的嘴唇微动,好像在说些什么。
而他面前戴着玄铁面具的男子正向他探出手…
魏昭月一眼便认出了那少年是谢妄,她想都没想提气运功便掠上台。因为太过慌乱,她在台边被绊了一下,不过好在只是微微踉跄。
“慢着!”
魏昭月大喊道,她一下子扑到少年面前,接住了少年摇摇欲坠的身子。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她弯了腰,她深吸一口气,手上用力,面上却神色不变。
对面的男子认出了她,好心提醒:“常宁长公主,这可是从万千人中挑出来的暗卫,他对陛下可是大有用处。”
“是吗?”魏昭月慢慢扶着少年起身,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将他的一条胳膊挂在自己脖颈上,不紧不慢地抬头与男子对视:“本宫身为大魏的长公主,当今陛下的亲妹妹,还没有资格讨要一个暗卫吗?”
神色不卑不亢,不怒自威。
守渊一愣,似是没想到向来沉默寡言,不争不抢的长公主竟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先皇在时,魏昭月和当今新帝魏辞风都是不受宠的主,他们也从未争抢过什么。
本以为他们会在青州默默无闻一辈子,可没想到魏辞风竟是只披着羊皮的狼,在先皇殡天之前,早已暗自收买了朝中大多数人心,篡改了遗诏。
如今就算还有前朝宫人,他们也早已在魏辞风的威逼下守口如瓶。
“伏青,我们走。”魏昭月吃力地扶起少年,内心念叨他看起来清瘦,没想到竟然这么沉。耳边隐约听到“铮”的一声,不过她并没有在意。
伏青应了一声,上前帮忙一起搀扶着少年。
少年身子滚烫,嘴里一直呢喃着什么。魏昭月手心的温度越来越高,心里也愈发着急。
她让伏青扶好少年,自己将大氅解开,裹在少年身上。
雪下得愈发大了起来,白日沉积在乌云里的雪意,都在傍晚纷纷扬扬落下。
谢妄在一颠一簸间掀起沉重的眼皮,他能感觉到自己正被两个人架着,因为身量较长,他的双脚在雪地上留下了两条细痕。
身体隐隐作痛,伤口也在漫漫渗血,但身上紧裹的大氅为他阻挡了风雪,保存了体内仅有的温度。
是她吗?
听着耳边的细语呢喃,谢妄忍不住地想,但他很快就否认了自己的猜想。
他只是暗卫营里最低贱的暗卫,这次侥幸获得了参选皇家暗卫的资格,否则他这一生都将见不到她。
自八岁起,生母病逝,他子然一身,踽踽独行于这世间,直到遇见她,他荒凉贫瘠的此生才照进了阳光。
可如今,他的太阳离他万里远,他的太阳高高在上,受万人追捧。
他自知,他低贱如尘土,早已配不上她。
他只求,可以跪在她面前道一声“殿下”,可以跟随她的影子。
此生,他所求不多。
今晚的宫宴是新帝登基后第一个大办的宴会。经过几月的观察,百官们都对新帝稍有了解。
新帝与发妻德妃育有一子,其后宫也只有丞相之女,被封为贵妃。
后宫尚空,于是百官们都带着自己打扮的百花招展的女儿,希望她们可以得到皇帝青睐,为自己的仕途出一份力。
此时朱雀殿里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坐于首位的男子身着明黄色衣袍,衣料上九条金龙栩栩如生,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着微光。
男子已及弱冠,眉宇间透着威严。他脸颊微红,放下手中的酒杯,转而轻轻拉过左侧女子的手。
“婉婉,可是无聊了?”他道。
德妃苏灵婉笑着摇了摇头,叮嘱道:“陛下,酒性寒凉,您可不要贪杯。。”
魏辞风笑着应下。
这一幕落在右侧贵妃宋凝雪的眼中,她愤愤地握着酒杯,眼神恶毒的盯着苏灵婉,似要将她盯出一个洞来。
她是宣国公之女,本就是政治联姻的产物,可从小高傲如她,是不会允许皇帝将目光放在除她以外的任何女子身上。
她攥紧手中的帕子,另一只手拉了拉魏辞风的衣袖:“陛下,都这个时辰了,长公主怎么还没到啊?”
魏辞风皱眉,没有说话。他自然是了解自己亲妹妹的,这会儿八成又是睡过了。
倒是苏灵婉看了眼宋凝雪,说道:“陛下,不如让臣妾去昭阳宫看看公主吧?”
魏辞风似是酒意上头,想了片刻,正要开口时,听到了外面太监尖细的嗓音:“常宁长公主到!”
一瞬间,本来在皇帝面前大气不敢出的官员贵女们都窃窃私语起来,贵女们一个个都昂首看向殿门处,早就听说常宁长公主一副倾国倾城之姿,只可惜并不受先皇宠爱,她们也没有在各种宴会上见过她。
公主与新帝一母同胞,其生母不过是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因染上恶疾带着不受皇帝宠爱的一双儿女回到了青州,红颜薄命,没几年就病逝了。新帝登基后,封了母家几位官员,赏了千亩田地。
月上中天,一阵风吹过,殿外梨花飘飘洒洒。树影斑驳,在殿门处投下了一片阴影。
一只绣鞋踩着阴影,跨过门槛步入殿中。来人一袭淡蓝色华服,发髻上斜插着一支镂空金步摇,上面坠着彩色流苏,随着她的步子而晃动。
杏眸含水,顾盼生辉。朱唇不点而红,扬起一抹微笑。
宴席间一声接一声的惊呼。
魏昭月目不斜视,步步生莲,很快就来到了殿台前。她睨了一眼左首位的中年男子,冷哼一声,又面无表情地扫过他旁边的男子。
随即她调整好表情,向皇帝行过礼后便沿着右侧台阶上前。她来到宋凝雪桌前,眼神示意让她让开。
宋凝雪咬牙,狠狠攥着手里的帕子,看向魏辞风,发现他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又看向左首位自己的父亲,最后瞪着魏昭月,极不情愿地起身。
魏昭月满意的坐了下来,扫视了一圈今日前来赴宴的宾客。
魏辞风沉声说道:“各位请便吧。”
魏昭月看着自己的兄长,眼中尽是怀念。少年帝王意气风发,有着改革一切腐烂朝政的决心。上一世皇兄送她逃离权谋中心,自己却身陷皇城,他们最终也没有见上一面。
还有德妃娘娘,她和皇兄两情相悦,为了皇兄留在了京城,与他共患难。
只是可惜了他们的孩子……
“常宁,怎么这么晚才过来?”苏灵婉问道。
“我…我今日受了些风寒,身子不大舒服。”魏昭月不好意思的笑笑,想出了借口。
总不可能告诉她自己去暗卫营救了个暗卫吧。
闻言,魏辞风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魏昭月被盯得心虚,舔了舔唇,僵硬的转移话题:“皇兄,常宁可以求您件事吗?”
新皇低低的笑了两声:“难得啊…说吧,朕都答应你。”母亲重病,他是妹妹唯一的依靠,而妹妹也体谅他,从来没有要求过他什么事。
此时恳求,便是天上的星星,他也为她摘下来。
“皇兄,我想向您讨要个暗卫。”魏昭月试探着开口,顺势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他,“皇兄,您少喝点酒,伤身。”
魏辞风一饮而尽,爽快地答应了。
魏昭月一喜,起身便要离开。她并没有告诉皇兄暗卫营的事,只是向他讨了一个承诺,这样就算日后皇兄想要这个暗卫也要不得了。
她站起身,就听到皇兄说:“常宁,等过了年节朕为你将及笄礼再大办一回。之前到底是委屈你了。”
闻言,魏昭月鼻头一酸。先皇在时,她与皇兄不受宠,她及笄礼那天只是在青州和皇兄还有伏青她们一起过的。
“谢谢皇兄,常宁身子不舒服,就先告退了。”她向魏辞风和苏灵婉行过礼后便转身离开。经过贵妃时,她挑衅地笑了一下,看到贵妃咬牙切齿的模样,她笑得弧度更大。
前世皇兄为了政权稳固,不得已娶了贵妃,嫂嫂更是因为她受尽酸楚。
重活一世,她的亲人们都还在,仇人……如今再看,竟觉他们如跳梁小丑一般,虚张声势。
酒过三巡,宴席间开始走动交流。
宋景生咽下喉间辛辣的浊酒,眼神始终盯着那道淡蓝色的背影,捏着酒杯的手指泛白。
宣国公咳了一声,宋景生猛然惊醒,放下酒杯,拱手道:“父亲,孩儿失礼了。”
宣国公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姐姐不得皇上宠爱,你莫要再叫人抓住把柄。”末了,他眯眼看了新皇一眼,若有所思:“若是没有万全的把握,就不要出手。”
“是,父亲。孩儿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