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陈静婉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仪贵人身上。

她虽然还猜不到仪贵人的胎到底有什么问题，但她打心眼儿里不希望仪贵人出事。

毕竟也追了她主演的电视剧这么久了，陈静婉在心里嘀咕，按照剧情发展，女主角应该不会轻易下线吧？

仪贵人这边却并未因为太后的话乱了阵脚。

她恭敬地半跪行礼，语气得体端庄：“妾身谢过太后，只是妾身肚子里这个小的不过一月，等再大点或许请嬷嬷更为合适。”

仪贵人话音落下，太后并未立刻答复，也并未让她起身。

因而仪贵人只能安静地跪着。

整个寿康宫陷入了一种安静又胶着的状态，陈静婉一时间也不太能摸清太后的心思。

她抬头看了眼，只见太后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厌恶，这不禁让陈静婉的心又提起了半分。

此处寂静无声。

一向瞧不上仪贵人这胎地高贵妃瞥了仪贵人一眼又飞速收回目光，如水的双眸里是藏不住的得意。

海常在和陈静婉对视了一眼，两人皆是忧虑重重。

“仪贵人，皇额娘要派人照顾你和胎儿，你还不快领旨谢恩？”最先发话的是富察皇后。

她将手中的念珠放在一边，有些担忧地起身，拜敬：“皇额娘，仪贵人毕竟有孕在身，她兴许有自己的考量。她也不是故意否决您的，就让她先起来吧。”

陈静婉有些意外富察皇后这时候会主动为仪贵人说话。她能看出来太后的嫌恶，富察皇后肯定也能。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触长辈霉头，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个时候的富察皇后确实做到了用实际行动去庇佑后宫众妃嫔。

“皇后，你倒是做了个好皇后。”太后冷哼一声，“皇帝一时兴起忘了的事，你作为后宫之首也能忘了吗？现在是什么时候，还需要哀家再重复一遍？这时候仪贵人怀孕，让全天下百姓怎么看待皇帝、信任皇帝？这是在公然打皇室的脸！”

“是臣妾错了，臣妾甘愿受罚。”富察皇后立马认下，却半句不离让仪贵人休憩，“只是仪贵人腹中毕竟是皇上的龙胎，臣妾还是想等仪贵人平平安安生下这个孩子再另做处置吧。”

陈静婉听完对话，这才意识到她一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她一直是现代人思维，所以觉得陛下纳仪贵人、仪贵人有孕都没有什么问题。但现在若照历史记载，应该算是乾隆元年和乾隆二年的交界点，这时候乾隆还处在雍正帝的孝期中，根本不能纳妃生子。但是乾隆不仅赐了仪贵人封号还让她有了身孕，这传出去确实很难让百姓相信这个没有孝道的君主会是一个明君！

怪不得太后如此生气，连富察皇后都一并训斥了。

不过富察皇后还是一直在帮仪贵人说话，并且语气里没有半分不耐。

仪贵人见富察皇后这样护着她，再不好冷漠下去：“是妾身的错，妾身冲撞了太后娘娘和陛下，妾身甘愿领罚。”

“皇额娘......”富察皇后再次恳求，眼中逐渐显出几分坚韧。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愿做六宫之伞，护佑每一个妃嫔。

陈静婉静静地吃瓜，对富察皇后的好感刷刷上升。

“你知道就好。”太后冷眼扫过仪贵人，终究是没驳了皇后面子，“起来吧，先把龙胎养好。”

“妾身谢过太后、谢过皇后娘娘。”落落慢慢扶着仪贵人起身，许是蹲得久了，仪贵人的身形微微颤动，如弱柳扶风。

太后最看不惯这种，她偏过脸，又问皇后道：“过几日便是除夕，晚宴可安排好了？”

“回皇额娘，一切准备都已就绪。臣妾已经拟好帖子，请皇额娘过目。”皇后拿出和电视剧里没什么两样的奏折，让竹苓递交给太后身边的嬷嬷。

太后收下，却并未直接翻看，“皇后，你作为六宫之主，更要规劝陛下。这种事情哀家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臣妾谨遵皇额娘教诲。”皇后福了福身。

......

剩下就是太后问话，皇后娘娘回答，她们婆媳二人表面看上去还算和谐。

陈静婉却觉得，太后好像确实很喜欢掌管一切的感觉。

若是皇后娘娘事事都先询问太后再下决断，太后必然是满意的。若皇后娘娘有些事情自己做了主，哪怕是确认晚宴上一道凉菜分量这样的鸡毛蒜皮小事，太后都会很不爽。

陈静婉听她们对白报菜名，很快思绪就跑了远。

她记得曾经春水对她说过，现在是皇上的孝期，基本上所有娱乐活动都暂停处置。

春水都知道的事情，仪贵人没道理不知道。

她很好奇，既然是清朝人都清楚的事情，为什么仪贵人还会在这段时间大张旗鼓地怀孕，以至于事情传到太后耳中，让她不得不亲自派人盯紧。

更何况，仪贵人一直在喝避孕药，理论上更不可能怀有乾隆的孩子。

除非...这个孩子根本不存在，而是仪贵人杜撰出来的！

陈静婉被她的想法吓到了！

写玄幻小说呢是！陈静婉顺便吐槽下自己，就算是假孕，把脉时也很难骗过经验丰富的太医吧！

等等！！

好像，仪贵人真的有能力骗过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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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散会。

陈静婉走出寿康宫，才敢将手里攥了许久的酥方糕从手帕里拿出来。

说实在话，她真的饿得不行！

果然用脑分析大瓜会让人感到饥饿。

一旁的海常在看了陈静婉一眼，陈静婉心领神会，将酥方糕掰了一半给她。

“一起吃。”

“谢谢你。”海常在接过，两个人一并填了填肚子。

“今天好冷。”陈静婉从寿康宫出来就感受到了。

以往这时候天已经放晴，可是今天完全没有一丝阳光，冷风呼呼地刮，甚至还有零星的雪花飘落。

“今天似乎是比以往又冷了点。”海常在点了点头，“妹妹似乎很怕冷？”

“兴许是刚从寿康宫出来吧。”陈静婉想了想，“太后宫里毕竟烧得是红箩炭，比咱们宫里暖和的多。”

“妹妹如果不嫌弃的话，我这里还有多的红箩炭，倒是可以给妹妹送去。”海常在小心翼翼地开口，“都是我没用过的，放在库房也落灰。”

“这怎么能行？”陈静婉知道按海常在的位分，她根本领不到红箩炭，因此她的红箩炭大抵应该也是花银子从内务府买来的。虽然陈静婉并不是买不起，但她觉得使用钱财要循序渐进，不能一下子就展现出她突然暴富的情形。

“内务府红箩炭卖的贵，姐姐还是留着自己用，我库房里新买的炭火足够的。”陈静婉答。

“陈主儿，你就别跟我们主子客气了。”莫如扶着海常在，替她开口，“你去我们主儿的库房看就知道，这多出来红箩炭要是放到明年开春准受潮，还是早点用完为好。”

海常在闻此，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我以往也是用不完的，只不过去年和妹妹不甚熟悉，就没好意思开口......”

“......”陈静婉开始害怕，这得在库房囤了多少炭才能用到明年开春还用不完啊！

不过陈静婉转念一想，也确实是海常在太社恐了！不过还好之前不熟，不然就露馅了！

于是陈静婉为原先的陈常在解释道：“去年也是初搬进宫中，妹妹还没适应这里的环境，觉得贸然打扰姐姐不太好。”

“这倒也是。刚搬来紫禁城，大家对这里都不熟悉。”海常在声音轻轻，摇头失笑，“也怪我无趣，大家都不愿同我往来......”

“哪有！”陈静婉轻轻蹭了一下海常在的肩膀，调笑道，“我觉得姐姐就很好！跟姐姐一起吃饭是享受呢！”

“谢...谢谢你。”海常在的脸上慢慢攀起一丝红晕，“我也觉得和妹妹一起用膳是喜事。”

......

两个人很快有说有笑地回到了延禧宫。

海常在入了宫门后就立马招呼了陈静婉。陈静婉跟在她身后，很快找到了她的库房。

打开门——只见半个屋子都是没有用过的红箩炭堆积成山，最上面的那些可不就是如海常在所说的落了厚厚的一层灰！而它们最下面两三层的颜色跟上面比明显有过渡不同，看起来也确实像是长了潮。

“姐姐，你怎地就买了这么多炭火......”陈静婉惊讶地合不拢嘴——这么多，得用到猴年马月去！

“弟弟在外经商挣了点钱，我的手头也还算宽裕。之前想着冬天冷得很就买了这许多，没想到一直没有用完。”海常在诚恳地摸了摸耳朵，脸又微微红了。

“......”陈静婉不由得就瞪大了眼睛。她看了看海常在旗头上简约的白玉簪，又看了看她穿得边缘有些起毛的小马甲，又看了看她几乎没有什么刺绣花样的花盆底鞋......

她觉得，她可能真的对海常在有什么误解。

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隐藏的大富婆！

富婆姐姐！饿饿！饭饭！！

如果是在现代社会，陈静婉可能真的就抱住海常在的大腿“泣不成声”了。

但是现在是清宫。

面对神色像兔子一样期待的海常在，陈静婉终究还是难拂了她的好意：“那这样，这些红箩炭妹妹就收下了，以后姐姐有什么别的需要的，随时来找妹妹就好。”

“嗯嗯！”海常在点了点头，“你让小舟子过来拿就行。”

“谢谢姐姐。”陈静婉是真的被感动到了。

她虽然暂时没有想好报答海常在什么，但这份恩情她绝不会忘记。

两个人从库房里出来，突然间，漫天的大雪飘落。

虽然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但这雪真的如同鹅毛一般大小，纷纷扬扬，落在延禧宫庭院的每一方寸之间。

陈静婉伸出手，轻轻接住了一片。

六瓣的雪花落在她的掌心，却瞬息间融化，只留下清亮的一抹水滴。

陈静婉突然意识到，她好像物理意义体验了一把“雪中送炭”这个成语的典故。

还怪有趣的。

“下雪了。”陈静婉对海常在说，“来年定会是个好年。”

“我也觉得！”海常在点了点头。

两个人相视一笑。

是啊，明年定会是一个温暖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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