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悔婚

连下几个小时的大雨终于停了,最后浓云拨开,炙热的阳光从枝叶镂空处撒下,点点光圈映在地面落下几轮星星状的光斑。

回到学校宿舍,苏语脱下学士服,从兜里拿出黑色小方盒。

盒子上覆着一层烫金色字体,在灯光照射下还会形成一道道绚丽的光影变化,精致高级的“至初”Logo若隐若现。

不愧是国内最大的奢侈品企业,在珠宝领域不管是市场占有率还是品牌口碑,“至初”都是行业顶尖一线的存在。

听闻这个品牌大到珠宝首饰,小到礼盒包装,都是盛宇自家的创意设计团队,全线一体化定制生产,连给其他人染指的机会都没有。

光是包装就这么精致小巧,里面的东西肯定格外贵重。

苏语捧着小盒子在面前端详,食指按下盒子外扣,将包装一层层剥开。

躺在盒子里的是......

一颗金莎巧克力。

“......”

两人同时沉默了。

苏语左右观察一番,用指腹触碰外面那层金色包装纸,突然发现这不是市面上卖的金莎巧克力。

而是真的黄金!

她将整个“巧克力”翻转过来,背面还有一串“999”的足金纯度标识。[1]

向晚晴“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就说嘛,至初可是国内顶级珠宝奢侈品品牌,怎么可能就送你一颗金莎。”

“等等,还有呢......”

苏语拿出第二层的隔板,在盒子最底下捞出一条白金项链。

整条链子做工精致,风格简约大气,中间的鲸鱼吊坠上还镶嵌着一颗二十分的小钻石。

苏语一眼认出这钻石的切工是现下最流行的“八心八箭”,又称“丘比特切工”。

不管是从钻石的冠部还是从底部看,都能看到大小一致、光芒璀璨的八支箭和八颗心,亮眼至极。

苏语不禁喃喃出声:“我从来没有收到过,做工这么漂亮的首饰。”

哪怕是在跟贺之洲恋爱期间,他也只是送了一条绝矿的蓝超七水晶手链,价值不及这里的万分之一。[2]

向晚晴也跟着瞠目结舌:“你跟盛宇集团的穆总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苏语小心翼翼地打量手上的礼物,“他、他是我从小认识的哥哥,也算是发小吧。”

向晚晴张大嘴:“你有这么帅的发小怎么还会看得上贺之洲啊!”

“.........”

苏语一时语塞。

脑海中逐渐回想起上午的朦胧雨景、那个身姿挺拔的男人,以及耳边那些杂碎的声音。

“穆盛淮?不就是那个从小流落在外的穆家私生子,成年被认回去后用三年时间上位集团掌权人,跟同父异母的兄弟不合,送伯父进监狱,还将记恨多年的生父囚禁起来......”

“唔,别捂我嘴!我哥们就是这个圈子的,千真万确,穆盛淮这个人比你们想象中还要可怕。”

......

向晚晴激动得咋舌:“你那个认识的哥哥穿白衬衫的样子真绝,身材也太好了吧!我瞄了一眼,比你那勉强能看的前男友要帅多了!”

苏语轻点头,“嗯......”

是挺帅的。

穆盛淮好像是从小帅到大。

“那他今天怎么不跟你见面啊?”向晚晴有些惋惜,“我都没看清他的正脸,早知道就跑过去看看了。”

听到这个,苏语有些不自然了,低头将项链放回小方盒里,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复杂。

穆盛淮应该不想跟她见面吧。

可是,他今天为什么还会送她礼物?

仅仅是因为她毕业吗?

“叮咚——”

注意力被突如其来的提示音打断。

苏语打开邮箱才发现,原来是她两个月前签订的三方协议,甲方正好是贺之洲的公司——洲际珠宝。

要不是这封邮件,苏语差点都忘了,她毕业后的工作还被贺之洲拿捏着。

想当初,苏语的综合成绩在年级里排在第一位,而且多段大厂实习经历都非常优秀,甚至还有猎头看上想挖她去做管培生。

但是她拒绝了。

毕竟贺之洲家里就是做珠宝生意的,专业对口,企业够大,还有认识的人,所以苏语早早就跟他家里的洲际珠宝签下三方协议。

谁承想当初人人艳羡的大企业工作机会,现在居然成了束缚。

发送这份邮件的是贺之洲的私人邮箱,留言是他的两句软话。

【阿语,别跟我闹脾气了好不好?高中群里那帮人怎么骂我都认了,你今天不想见我,我也认了。】

【明天是你第一天上班,我在办公室等你,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不要任性耍小脾气。】

多么讽刺。

明里暗里都在提醒她,哪怕是提出了分手,只要三方协议还在他手上,她迟早都要向他服软。

苏语从来不是什么轻易低头的人,何况还是对一个跟其他女生牵扯不清的前男友。

她赶紧翻出前不久联系过的猎头Anna,聊天界面还停在最后一段话:“苏小姐,盛宇集团珠宝管培生的岗位,你考虑好了吗?”

盛宇集团是业内知名的巨擘,亚太地区珠宝行业的领军者,随便甩洲际珠宝几十条街根本不在话下。

苏语轻捏手上的小方盒,跟向晚晴道:“晚晴,贺之洲不是去找他的青梅竹马了吗——”

向晚晴愤愤点头,“对啊!”

她在Anna的聊天框里回复一个好字,答应去盛宇面试。

“那我也去找我的青梅竹马。”

***

苏语和盛宇集团的面试约在周一上午。

Anna特地在面试前告知过,这次管培生计划的竞争特别激烈,过了简历关的大多是海归和名校研究生,实力不容小觑。

过来面试的人很多,有的还是连夜从国外大老远的赶回来,生怕错过这次机会。

整个盛宇集团大楼位于城市经济中心地带,作为造价成本远超世界第一高哈利法塔的南浔标志性建筑,拥有备受瞩目的地理位置。

大楼最底层是大型购物中心,中层是办公室,最高层作为酒店和高级私宅。光是购物中心就由国际顶尖华人建筑设计师亲手打造,享誉无数个建筑艺术大赏。

办公楼安全私密性极高,苏语从专用通道一路上到办公楼,还要用身份证识别验证才能进入。一路上有保安层层把关,做到绝对的安全。

很难想象这些都是穆盛淮的产业。

前台将表格递给她,因为苏语是猎头推荐来的,所以直接走了速递通道。

等填完个人信息表,她被优先安排进入候面处。

周围有女生小声讨论:“你知道这个集团的老总有多帅吗?听说他之前登过一次商业杂志后,好多时尚杂志都想找他拍摄。”

“人帅多金,而且还很年轻,今年二十八岁,还不到三十呢。”

“对对对,我之前因为工作关系接触过,本人真的超级超级帅!我都不敢抬头看他。”

“但是吧,穆总人还挺凶的,对待工作的态度真的超级严苛,我上次跟他合作,只敢远远站在旁边,根本不敢靠近好吗。”

“虽然穆总单身,但你们都没听说过一个玩笑话吗,他可以跟和尚一起排排坐敲木鱼,性冷淡得很。”

......

没多久,苏语被叫进面试会议室。

阳光撒在盛宇集团大楼明净的落地玻璃窗上,折射出剔透分明的光,会议室的布局简约大方,纯白大圆桌将候选人和面试官相隔开。

苏语特意穿了件休闲职业装来面试,白衬衫黑色包臀短裙,头上梳一个小巧的丸子,几捋头发丝弯弯绕绕地垂下,零星的光芒点缀,精致得像个瓷娃娃。

三位面试官看完手上的简历,抬头目不转睛地打量过来。

面试进行得很顺利。

苏语原本以为还要等结果,但是坐在中间的人事总监突然出声留下她:“你投递的是应届管培生岗,恭喜你面试是通过的。”

她放心下来,“谢谢。”

“不过。”人事总监笑道,“老板看了你的简历,特意让我们推荐你去另外一个岗位。”

她立马想到穆盛淮,“你们说的是.......”

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吴白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色西装站在门口。

面试官们同时起身问好。

吴白将会议室环视一周,最后将目光落在苏语身上,对她露出温和的笑意:“苏小姐是否有意向了解总裁秘书一职。”

苏语认出吴白,见面试官都对他毕恭毕敬的,她也连忙从座位上起身站起,“有意向。”

“苏小姐请随我来。”吴白朝她打了个手势,邀请她走出会议室。

候面区的人还有很多,见苏语跟着吴白出来,他们脸上全是各种好奇的表情。

苏语跟着吴白进了电梯,一路直上大厦办公区顶层。

整个盛宇集团最隐秘的地方。

总裁办公室。

经过一处宽敞狭长的走廊,两边墙壁上全是金碧辉煌的藏品。红蓝绿宝石发出璀璨光芒,交相辉映,被头顶的冷白射灯照耀,发出光怪陆离的彩光,扑面而来的珠光宝气。

到达走廊最深处,玻璃门自动往两边敞开,吴白抬手请苏语入内,自己守在门口。

经过一丛绿植,苏语终于看到了穆盛淮。

男人背对着立在落地窗前,单手插兜,浅灰色的西装马甲修身,内里的白衬衫衬得他肩宽腰窄,身形挺括有型,光看背影就有种极强的压迫感。

听到声响,穆盛淮转过身,视线刚好跟她对上。

三年没见,他的面容更加清隽矜贵,眼尾略显狭长,眉眼冷峻疏离,透着几分凉薄和生人莫近。

窗外的阳光落入,以他挺拔的鼻梁作为分割线,整张俊逸帅气的脸被分出明暗两面,五官深邃,又清冷。

见到苏语,穆盛淮微敛眼眸,唇角似笑非笑的,出声的嗓音又低又磁:“盯着我这么久,不会是把我忘了吧?”

像是拨弄了某种乐器的低音弦,低磁鼓动了她的耳膜,最后震颤到她心底最深处,将回忆拉回到小时候。

苏语七岁那年,父母还经营着一家小型金铺,生意不是很好,年年销量都在下滑。

就在他们打算卖掉金铺的时候,盛宇集团的前董事长穆赟作为苏语父亲的旧相识,给了金铺一大笔钱。

条件是将穆盛淮寄养在苏语家,直到他成年。

那年,穆盛淮十三岁。

就这样,苏语在自己七岁的时候,突然多了个哥哥。

身边的邻居不知道内幕,只知道她家里多了一个好看的男孩子,还笑称穆盛淮是童养夫,互相知根知底挺好。

耳濡目染之下,苏语父母和穆赟顺势帮他们定下婚约,以后他们长大后还能成个家。

那时候还小,苏语不知道婚约是什么意思,虽然穆盛淮平时总欺负她,但作为哥哥还是挺好的,要是一辈子生活在一起也不错。

所以学大人说的,一口一句长大要嫁给穆哥哥。

后来穆盛淮被穆赟带回去,远赴国外读大学,同时接手集团生意,两人的联系变得越来越少。

五年关系戛然而止是在苏语上高中的第二年。

苏语发现自己喜欢上贺之洲,碍于小时候定下的“婚约”,她主动跟穆盛淮挑明关系,坦白自己有了喜欢的男生。

从那会儿起,两人的婚约就再没有提起过了。

如今见面,说不尴尬是假的。

苏语不知道穆盛淮会怎么看待这次见面,但她今天横竖都要拿下这个offer,不然一想到贺之洲还抓着她的三方协议,心里就膈应。

面对穆盛淮的问话,她捏紧衣服下摆,在心里琢磨了无数个答案,“我没忘。”

对于如今登顶高位、坐拥万千资产的穆盛淮来说,他们之间的差距早已是云泥之别。尤其是在听到那些关于他的可怖传闻后,苏语更清楚他们曾经的婚约就如同儿戏一般。

但只要有一丝能让他们重新建立联系的机会,她都要抓住。

“穆盛淮——”

到底是有些底气不足,苏语声音放得很轻。

“我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所以这么久都不敢来找你,对不起。”

见穆盛淮的手从兜里拿出来,姿态也变得更加懒散些,似乎有松动的意思。

正当苏语准备挪过去时,面前传来一声低笑,意味不明的,随即皮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传来,一步步精准地踏在她敏感的神经上。

穆盛淮长得高,哪怕是她今天穿了高跟鞋,也要抬头才能仰望他。而男人本就站在巅峰,身上强大的气场让人不得不屏息凝神。

他看人时眼睫习惯下压,眼神极具压迫感,嗓音低哑醇厚,尾音往上扬,“生气?”

男人微微弯下腰,平视她。

“我为什么要生气?”

苏语原本还想回答是因为当年她喜欢上别人,先毁掉婚约的事情。

但慢慢细想又觉得不对。

穆盛淮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寄养在她家的哥哥了。现在的他,是珠宝行业龙头的至高掌权人,更是穆家的家主,坐拥千亿资产,掌控着整座城市的经济命脉。

他们小时候那玩笑话的婚约,如今回首,对穆盛淮而言,可能不过是桩不值一提的小事。

她支支吾吾答不出来,偏偏穆盛淮也不给她台阶下,给足时间等她的答案。

苏语实在是说不出口,只能将话题快速带过去,“如果你没生气,那就太好了......”

谁料,穆盛淮偏就不放过她,“你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所以才以为我生气了?”

苏语被他简单一句话说得血液上涌,屏息凝神地看着穆盛淮来到她面前,他身上淡淡的佛手柑味也似有若无地往她鼻子里钻。

穆盛淮幽幽开口问:“要不,我来替你答?”

她的心被提到嗓子眼,刚想委婉拒绝,深沉的嗓音就在头顶落下。

“——因为你喜欢上了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小时候的婚约:

苏语:穆盛淮应该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吧?

穆盛淮:我耿耿于怀了几年!!!!!!!!!!!!!!!!!!!!!!

科普:(源于网络、实践经验)

[1]足金:是指含金量不低于99.9%的黄金,是黄金首饰成色命名中最高值。

[2]蓝超七水晶:包含着红黑灰银白等各色共七种包裹物,总体呈蓝色的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