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在王府的这些年足够偿还了。
虞晚意给了她一颗假死药,十七疑惑,没有多问,虞晚意告诉她:“以后这个世上就没有暗卫十七了。”
她花了一些时间做了假死药,以防真的用到。
虞晚意做的药,见效很快,小王爷很快得知十七受罚遭不住去了,淡淡说:“那就葬了。”
似乎没有任何留恋。
十七的离世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第二天本该是他大婚的日子,可是那一天他总在恍惚,开口的十七,只到一半,他的王妃疑惑的看向他,他只说没什么,一个故人去了。
王妃比划着:很重要的人吗?
他说:“不重要。”
他只是在十七死后时常想起她而已。
以至于,大婚当天都没有心情,他说:“你先歇息。”
只是后来,他突然发现他的王妃和在他失明之后照顾他的人,有些不同,小王爷迟疑,为什么之前没有怀疑。
他的有心试探,却迎来了她疑惑的眼神。
他忽然想起了十七那时问过他的——主子,如果救你的……另有其人呢?
如果另有其人,不会的,怎么可能是——
但,真的不可能吗?
他竟然不确定。
因为他从来没听过那个姑娘说过一句话,后来醒来见到的是他的王妃,同样的不能说话,同样的照料他,所以他没有怀疑,把她带回了京都,要娶她。
可是如果真正救他的,真的不是眼前这个人呢?
小王爷慌了一瞬,不会的,不会的。
在他的有心查证之下,发现了端倪,也知道了真相了,他的王妃只是机缘巧合救的他,但并不是之前那段时光照料他的人,真正救他的人是——十七。
那一刻,他终于知道了真相。
可是,十七已经死了。
小王爷突然悲恸欲绝。
太迟了……
离开王府的那一天,天空很晴朗,十七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虞晚意。
她们安顿在一个小庭院里。
虞晚意花费了一些银钱,买下了这座庭院:“你不是说,想住在这样的院落里吗?”
她打探过了,这一处很符合十七在梦里和她说过的,要一处不大不小的庭院,能够种菜,也能够在秋天里荡秋千,外边是袅袅炊烟,可以人来人往,就像是全天下的人一样,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这处的邻里和睦,友善和蔼,很不错。
十七恍惚,梦里幻想过的生活,晚意给她了。
从来没人为她做过什么。
所以她无声的问:“为什么?”
虞晚意眼神坦荡:“只是想做而已。”
十七沉默:“我不明白。”
虞晚意:“也不用明白。”
离开之前,虞晚意曾问过新人生,想取个什么样的名字,那时,十七沉默,最后在她手心里写下:虞十七。
她和她姓,十七……再也不是暗卫十七了,是虞姓十七,她是个自由人,不再归属于任何人。
十七,只是虞十七。
虞晚意给她一个新的身份,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可她确确实实是一个普通人虞十七,有了身份,父母是早亡的虞家人,她是他们的女儿,她和晚意是姐妹。
晚意是姐姐。
在她们安定之后,虞晚意为她治嗓子,用了很多药,哪怕过程会疼痛,可她始终不觉得痛。
虞晚意会在事后给她一些糖丸,还说:“药挺苦的,吃点甜的。”
虞十七写:不苦。
跟从前的苦比起来,这点算什么呢。
虞晚意为她治了好久,三个月她的嗓子才有了好转,那一天她能隐约发出了声音,只是不太清晰,可是她还是很努力的说着。
虞晚意在调药:“看来是有用的,你不用急着说话。”
虞十七拉住了她的衣袖,虞晚意还让她不要急,她只是很用力的望着她,很急切的说着,无声到有声的说着——
虞晚意眼里都是笑意。
虞十七说:“……姐……姐……”
“姐姐……”
虞晚意愣住了。
虞十七说:“姐、姐。”
她也曾做梦,想要有一个姐姐,后来她就真的在梦里有了一个姐姐,再后来,姐姐来到了她的生活里,见到了满身是伤的她。
她奄奄一息。
姐姐把她养活了。
现在,她彻底从过往里挣脱出来了,也会微微笑着和人说了。
她就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终于长大了。
如今,她和姐姐生活了八个年头了。
虞十七埋头摘菜,苦恼:“姐姐,今天也要吃白菜吗,可以不吃吗?”
虞晚意乜她:“不可以,吃肉也要吃菜,挑食可不行。”
其实,最初的那两年里,虞十七什么都吃,没有不喜欢的,后来她说不喜欢的可以不吃,虞十七开始挑食,再后来更挑了。
现在就更像个孩子了。
虞晚意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姐姐带孩子的人生,尤其是迟来的逆生长的孩子。
虞十七振振有词:“可是少吃一顿,也不会怎么样嘛,我讨厌吃白菜。”
她已经会主动表达不喜欢了,姐姐和她说,不喜欢就要说出来,而不是偷偷消灭不喜欢的白菜。
她偷偷人道毁灭白菜的事被姐姐知道了,那段时间里,顿顿都是白菜,吃得她流泪。
她一点都不喜欢白菜。
她讨厌白菜。
虞晚意并不理会,虞十七就大声说:“姐姐,这顿不要白菜,好不好。”
虞晚意:“那你最爱的排骨没了。”
虞十七:!
她QAQ。
“那那……白菜还是可以商量的,只吃一点点?”她比划比划,是这么一点点。
虞晚意:“……最好是没有,对吧?”
虞十七乖巧点头:“对呀对呀。”
虞晚意看着她。
虞十七放大了一丢丢手指的距离:“那……多加一点点?”
虞晚意把一整根排骨推给她:“来,展示你的刀工,这排骨就交给你了。”
虞十七剁了它,然后用力剁了白菜,就差剁出花来了,看得虞晚意只想说,喜欢和不喜欢真的明显得不能更明显了。
但,总算不是最开始的那种——姐姐你不喜欢,我要不要宰了他?
她花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把这个思想纠正过来,不喜欢不是要对方消失,不喜欢就只是不喜欢而已,有些事不能做的。
虞十七很失望:“哦。”
虞晚意:“你别这样。”
虞十七:“其实姐姐不喜欢,我真的可以做掉的。”
除了面对主子时虞十七会情绪多变,面对其他人她就很冷酷了,现在不一样了,她对着姐姐也会有情绪起伏,但这种情绪和面对主子不一样。
她那个时候很喜欢主子,现在她也很喜欢姐姐,可这两种喜欢是不一样的。
姐姐说,对主子的喜欢是爱慕,想要成亲共度余生的那种,还会想要发生亲密的事,她对姐姐却不会有其他心思。
人的一生可以没有所爱之人,但一定不能没有姐姐。
焕发生机的虞十七,感觉从前的人生过得浑浑噩噩,却又没那么不堪,她确实曾经喜欢过一个人,只是爱错了,可是喜欢是没错的,姐姐也从来没有否认过她的喜欢。
姐姐说,喜欢很珍贵,遇到不懂珍惜的人,就要收回这份喜欢。
主子不是良人,她在收回了。
其实很长的时间里,她已经不会叫他主子了,更多是叫……小王爷。
当她真正对着小王爷心如止水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已经放下了。
那一天阳光同样很好,像是她离开王府那样好。
虞十七一身轻的笑:“真好。”
她放下了。
现在她已经能坦然的面对从前喜欢错一个人的事实了,也能云淡风轻的提起了。
某一天,她说:“姐姐,我好像不爱他了。”
虞晚意知道,她真的放下了,唯有放下才会这样。
她说:“我知道了。”
虞十七说:“姐姐你不好奇我是怎么放下的吗?”
虞晚意洗耳恭听,虞十七恍惚了一瞬:“说起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放下的,就好像突然不喜欢了。”
“姐姐你从前跟我说过,不爱了是能体会到的,我那个时候还不理解,放下的时候,突然就明白了,哦,原来是这样啊。”
秋天里,虞十七和虞晚意在庭院里荡秋千,一晃一晃的,悠闲极了。
“现在想想,真的,很神奇。”
原来那么爱,以为不可割舍,可原来也并不是无法放下,只是时间过得还不够久。
当初再喜欢,现在也都不一样了。
她还记得那段时光里的痛,也能坦然提起来了,可是啊,也回不去了,她也不想回去了。
她忽然扭头问:“姐姐,你曾经爱过什么人吗?”
“像姐姐这样的人,一定不会和我一样吧。”
可是她好像从来也不见姐姐提过从前,但只要她问,姐姐也从来不瞒她,姐姐只是不爱提起从前。
姐姐为什么不爱提起呢?
虞晚意慢悠悠晃着秋千绳,天很柔和,她也慢慢想起了尘世里的些许往事,“有的。”
虞十七好奇:“那是个怎样的人?”
“是个普通人,也会和大多数人一样,有点小毛病,爱黏人,管我像管孩子一样,”虞晚意无奈,“但他从来不无理取闹,也不喜欢让我操心,不过要是受了委屈,只会自己暗中用委屈的眼神望着我。”
虞十七是第一次听姐姐提起,曾经的爱人,更好奇了:“那他……在哪?”
姐姐爱的人,为什么从来不来找姐姐?
虞晚意:“我不知道。”
她遇见他时,是很偶然的一世,那一世,家中指腹为婚,她对此可有可无,但他很高兴,他用了一辈子践行他的诺言,做到了非她不可。
“我和他的相遇只是茫茫人海里的一次缘分。”
只是这个缘分,随着一世又一世的叠加。
但他们并不是每次都会遇到,大多数时候遇不到,他说不想忘了她,可他其实每次转世都会忘了她,只是每一次他都会坚定的奔向她。
虞晚意是喜欢他的,只是一开始并没有那么喜欢,但真的会有人面对每一次坚定的选择和奔赴不心动吗?
很难说,不会被打动。
她就是这样被打动的。
可她也见惯了悲欢离合,决心恩爱到天荒地老到最后却变心的爱侣。
她只是随时做好了准备,可她并不后悔喜欢他,倘若有一天他变心了,她也会放手。
为爱不舍,难堪,用尽手段留人不是她的风格,不爱就弃了,仅此而已。
“只是一次又一次的相遇,使得我更喜欢他。”
虞十七对这个人的存在特别好奇:“那他在哪里?”
虞晚意:“我不知道,也许我们的相遇只是缘分,缘分到了就遇见了,没到就不会遇见。”
她不会刻意找寻,茫茫人海里也无从找起。
倘若,新的人生里,他真的爱上了什么人,她遇见了也只会转身,不会打扰,她始终不觉得转世之后的人一定要爱上曾经深爱的人。
新的人生,会先遇见其他的人,若是心动了,无可厚非。
虞十七现在很担心:“那如果他不喜欢姐姐了……”
姐姐都说看缘分,缘分这个东西这么不可靠,变心岂不是太容易?
就她的经历来看,男人的爱善变,小王爷先前那么喜欢李姑娘,后来又那么喜欢小渔女,中间还能插空喜欢她,尽管他不知道,但可见,这爱是会变的。
虞晚意倏然一笑:“那就不爱了。”
“他要是不爱了,也是正常的,我从来不要他等我。”
“从前的他和现在的他,不一样的。”
固执的把从前的人和现在的人划等号,是不是对现在的他,也很不公平呢?
虞十七看着看着就顿住了,姐姐的眼神很温暖,格外的真诚,她从没有遇见过这样的爱,这样爱人的方式,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可是,她也不知道姐姐深爱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姐姐一直都是这样的,从来没有为什么而烦恼过。
虞十七:“那他叫什么?”
“白泽与。”虞晚意也不知道该说是不是很巧,她每一次遇到的他都叫这个名字,她很确定,每一次遇到的都是他。
——晚晚。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他用了什么代价维持的名字。
他从来都不告诉她。
现在她记住了,记了很久,偶尔也会探寻这三个字的人,他们都不是他。
哪怕是一样的名字,可他们都无法让她心动。
向她表达过爱慕的人很多,可他们也都不是白泽与,他花了漫长的时间让她记住他,但也同时在失去每一次所拥有的人。
可……到底是不忍心。
他坚定的奔赴,一次又一次的,义无反顾,她又怎么能不动容?
虞十七只觉得,姐姐这一刻的眼神很复杂,像是思念,又像是她也说不出来的词,“喜欢他很辛苦吗?”
“不辛苦。”虞晚意一直觉得更辛苦的人是他,因为有一次她遇到他时,他竟然会慌乱得落泪。
他说,“晚晚,我怕你放弃我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会说出这句话,我们是不是上一世见过?”
她说,是。
还说,从前很多世里,遇见过很多次了。
虞十七:“那这一次,会相遇吗?”
虞晚意说:“不知道。”
找人如同大海捞针,她的情况有些特殊。
虞十七说:“那我希望,姐姐你们相遇。”
姐姐这么喜欢他,要是不能遇见太可惜了,会遗憾的吧。
虞晚意只是一笑而已,并没有说他们已经很多世没有相遇过了。
缘分从来都琢磨不透。
她孤身一人过一辈子的时候太多太多了,只是也不算孤单,人的一生里,会遇到很多人,也会结识更多的人。
她总在认识更多人,一生不算无趣。
如果只能用有没有爱人定义幸不幸福,其实太过狭隘,她并不觉得她是不幸福的,有时候还会很享受当下的状态。
活在当下,也很快乐。
这样不论生活怎么样的,她都能从容应对。
她偶尔也会想起他,但不会一直想起他,这样也并没有哪里不好的,喜欢就是喜欢。
虞晚意一直都很从容,尽管某一刻她也认真想过,相遇会是怎样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