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故事一
米莉晕船了。
她带着内陆人特有的自信上船,觉得自己虽然是第一次出海,但肯定不会晕船,结果船只刚刚才开始航行,她就被打击了个彻底,趴在船舷护栏上直犯恶心。
眼前的景色都是一片模糊,波涛起伏的蓝色海水让她看着更觉得头晕,于是米莉干脆闭上眼睛,捂着胸口,原本就不算好的心情变得更差。
贝拉也没有想到米莉晕船的反应会这么严重,她连忙找到船上可以提供水源的地方,又拜托船员热了一杯水,按照米莉的要求,捧了一杯热水过来,递到她手边。
多喝热水可以治百病,这个意识已经深植于每一个花国人的念头之中,米莉接过杯子,抿了几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自己好多了,至少可以发出正常的声音了。
米莉声音闷闷的:“我们还有多久到比亚城?”
“我们才出发三个小时呢。”贝拉无奈,“你要不要去座位上睡一觉?我把行李给你垫着,这样你睡得会舒服一些,等你睡醒了,说不定我们就到了呢。”
米莉摇摇头,她其实并不想回船舱内,总觉得船舱里面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鱼腥味,加上阴暗潮湿的发霉味,还不如就站在船甲板上面吹海风。
贝拉见状也不坚持再说什么,只是又陪了米莉一会儿,抱了抱,安慰了她一下,拿过了米莉喝完水的杯子,回到了船舱里,留下米莉在甲板上面继续吹风。
逐渐的,眩晕感慢慢消散,眼前也变得清晰,海面上只剩下了海浪卷起拍打船体的声音,摇晃起伏。
米莉随手捞了一把自己被风吹乱的红色长卷发,也没再把它们扎起来,将束发带松松地系在手腕上,拖着脸盯着海面看,享受着这片刻的平静。
看着看着,米莉突然发现有一些不对劲。
在刚刚离开第三大港口的时候,在行驶的途中,米莉还能看到水面下有一些游动的鱼群,有时候会有一团黑漆漆的海草,甚至还有几只活泼的海豚跃出了水面,和他们打了一个招呼。
但是现在,这些生物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了一眼看不到底的蓝色海水,越往下颜色越深,黑漆漆的像要把人吞没,天空中也没有一只飞鸟经过,仿佛这一片区域的生物只剩下了他们这一船的人。
时间已经临近夜晚,金黄色的太阳完全落入了海平面以下,最后一丝阳光也跟着离开,海风开始变得冰冷,米莉摸了摸胳膊,莫名打了一个寒颤。
忽然之间,在大教堂里感受到的恶寒又一次席卷了她的全身,虽然比上一次要轻很多,但是米莉还是不可避免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地朝着后面猛退了两步,离开了船栏杆,远离海面。
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正在靠近,但她不确定那是什么。
同一时刻,反派披着黑色的兜帽,从废旧的渔船里面走出来,用老鼠一样的眼睛打量了一圈周围的船只。
他最后挑选了一个看上去很像是黑船的中型船只,走上了对方的甲板,准备和这艘船的船长交涉,让船长送他前往比亚城。
原本他可以直接使用传送阵,快速到达比亚城大教堂的!反派冷笑,都怪那个该死的主教居然察觉到了他使用传送阵的痕迹!
如果他现在再开一个,对方说不定就能追上来,他还不想这么快就暴露自己的身份和所去的地点,不然要想进入比亚城大教堂,难度就会再翻一番。
同样都是黑心肝的人,反派和黑船船长很快就达成了表面的愉快交易,进入了船里最好的房间休息。
他一进房间,就锁上了门,询问旁边的系统说:“怎么样?我放出的被污染的章鱼到哪了?已经赶上了克莫托大教堂的船只了吧?”
系统调出自己的监控画面,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对着反派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是的。】
在原书剧情当中,女主确实也在这个时间点离开了大教堂,但并不是因为反派闹出了事情而被迫离开,而是正常的交流进修,比亚城那边也派出了一位信徒和克莫托大教堂做交换。
同样,在原书剧情当中,女主乘坐的那一艘轮船因为撞上了礁石失事,船上有二分之一的人都没能活下来,女主就是那剩下的幸运的二分之一,被路过的船只救起,平安到达了比亚城大教堂。
但是现在的剧情因为反派的出手发生了变化。在得到克莫托大教堂封停,教堂全员转移的消息之后,反派就将自己之前做失败的一些污染物拿出来,投放到了船上新抓来的海鲜嘴里。
系统看着那一地恶心的炸裂血腥物,默默离开了眼睛,但它没有想到的是,反派最后居然真的捣鼓成功,弄出来了一个被污染的章鱼怪物。
给章鱼下达了控制力量的诅咒和命令之后,反派就抬手,将身上长满了触手和眼睛的怪物章鱼扔到了海里面。
系统看着那只章鱼一入海,身体就开始膨胀,并且越来越大,最后变成黑影缩进水里,已经深感不妙。
现在,系统看着监控画面中,那个几乎和鲸鱼一样大,正在从海底慢慢浮现出来的黑色巨型章鱼,在心里面骂了反派一万遍。
仿佛察觉到系统的愤怒,反派开怀大笑,觉得自己这几天受到的系统阴阳怪气终于报复了回去:“我可是帮助你们穿书局把剧情修正了回来,有了海怪,这下你们就不怕女主在海上不出事了啊哈哈哈!而且女主不是有女主光环吗?她也不会死,你们紧张什么?最多就是受重伤罢了哈哈哈哈……”
“对了,”反派突然想到,“这个世界另外一个穿书者呢?她还在克莫托城之内吗?”
【不在。】系统沉默了两秒之后,回答反派说,【她现在和女主一起,在那艘船上。】
反派愣了一下,然后满怀恶意地笑了起来:“是吗,她可不是女主,女主能够在海难当中活下来,嗯,那个路人甲可就不一定了。”
一个没什么用的背景板而已。
反派:“不,应该说,她绝对不可能会活下来,我相信我的章鱼会把全船的人全都吃到肚子里,除了你们的女主。”
虽然早就知道反派骨子里的恶劣,和草菅人命的恶毒,但现在看到反派做,自己却无力阻止,系统还是被气的闭上了眼睛,不想再说话,心里想着之后要怎么才能给反派使绊子。
这一边,被反派宣告了死亡的米莉不再犹豫,她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直接冲进了船长室,一把推开了门,对着还在悠闲打盹的船长说:“船长,水下面有东西!”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雷达,或者水下探测仪,行驶船只能全靠自己的经验来判断哪里有没有危险。所以船长只是觉得米莉是在说胡话,无理取闹,这个区域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礁石,是绝对安全的航线,更没有什么大东西。
他敷衍地回答米莉说:“哦,可能是鲸鱼吧,没关系,那些水下的动物很机灵,这条航线上也不知道有多少船来往,它们都会远远避开,从来没有撞过船。你是第一次坐船,太紧张了吧?回去休息吧。”
米莉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和说出来的话,在别人眼里就像是在发疯,但她没有办法。
她的选择是一把抓住了船长的领子,盯着船长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现在,立刻,马上,加速跑!不然全船的人都会死!!”
那种恐怖的感觉越来越近了,米莉现在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甚至想出手,去抢夺控制船的方向舵。
船长被米莉突然的行为吓了一大跳,他从米莉的手中抽回自己的领子,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然后从米莉手中抢回了自己的舵,嘴里碎碎念道:“行行行,我知道了,加速就加速啊。”
虽然这个信徒的精神状态看上去不太正常的样子,但船长也不想和光明神大教堂里的信徒们起冲突。
他每次出海前,都会去大教堂里面,向光明神祈求这一次的出行顺利,不会遇到大风暴,他这么多年也一直平安地在海上航行到了现在,他打心底感谢光明神。
所以船长虽然心里想抱怨,但还是按照米莉说的话,探出头,喊了几个水手过来,让他们调整船帆的弧度,以此加大风速。
船只有了明显提速,船长回头看了米莉一眼,心想这下这个信徒该可以走了吧,结果他没想到的是,米莉居然皱起眉头,再一次问他:“能够再加速吗?”
米莉能够感觉到那个未知东西没有被甩开,还在继续追赶他们,并且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距离持续拉近,危险如影随形。
米莉深吸一口气:“我……”
米莉没能说完这句话。
巨大的触手陡然冲破海面,高高竖起,巨大的阴影几乎就能遮盖整个船体,带起的海浪打湿了甲板,将还站在甲板上,没来得及跑回去的水手浇了个透心凉,愣在原地,连尖叫都忘了,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怪,怪物啊!”
“是海怪!”
不知道是谁率先尖叫出声,剩下看到那根触手的人也跟着尖叫起来。
可是这还没完,居然又有七八跟触手一起从海面出现,在空中挥舞,好似遮住了天空,让众人感觉自己已经完全被怪物困住,无处可逃,绝望感顿时席卷了每一个看到怪物的人。
米莉抖着手捂住嘴,她害怕自己的尖叫声会引来怪物,在内心疯狂喊叫:她的感觉果然没错,水里面就是有东西,而且还是一个庞然大物!
米莉想跑回船舱,然而她才刚刚提起自己的长袍,往外迈了一步,那根触手就瞬间卷起了船体,试图将整艘船都拖下水。
突如其来的拉力让整艘船都偏了过来,还在船舱里面,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的人感受到了船体剧烈的晃动,纷纷滑向了一边,也跟着尖叫起来。
有人大着胆子,从座位上摇摇晃晃地走出来,想问一问船长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那几根张牙舞爪的触手,顿时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这样巨大的海洋生物明显已经超过了正常动物的范畴,除了怪物之外,没有其他的可能性。而且它在这个时候突然攻击过往的船只,行为也非常可疑。
但此时米莉已经来不及深想,现在船体已经快倾斜到六十度,她只能死死地抓着船长室的大门,一只脚抵在门口,才能防止自己被甩进海里。
其他的人没有她那么快的反应速度,在甲板上的几个倒霉水手已经惨叫着滑进了海里,米莉偏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章鱼的触手卷起来,送进了那张黑漆漆的嘴里。
米莉猛地闭眼,再睁眼,就看到了几抹深红色的血迹在水面上散开,又很快被海浪卷走。
这个怪物它吃人!
这个消息让在场的人心里的绝望更深一层,有人失声痛哭起来,觉得自己肯定难逃一死,在船舱里面的人也知道了现在的危机情况,除了那些被吓晕的人之外,他们竟然一致选择就地祈祷光明神,祈求神明来拯救他们。
不知道是谁带头唱起了圣歌,严肃圣洁的歌声在船舱低声响起,越来越大,众人的心情也跟着平静下来,在面对恐惧和死亡的时候,光明神的光辉依旧在他们的心中铭刻。
歌声轻轻地飘出了船舱,米莉当然也听到了他们在唱什么,熟悉的曲调是她这段时间来无数次在心中默默跟唱的调子,每一个词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船体越来越斜,最迟再过半分钟,他们就会全部被拖入海底。
米莉深吸一口气,微微张唇,也加入了唱歌赞美光明神的行列之中。
她想,在面对人类无法解决的危险和灾难时,在无能为力,无法抵抗的时候,将自己的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明身上,似乎才是最好的选择,哪怕是死前的心理安慰……
【如果神明真的存在,那请向我证明。】
世界陡然安静下来。
海浪不再拍打,触手也不再挥动,空间里的一切都陷入了静止状态,眼前好像有一片白光柔和地亮起,空气中的海腥和血腥味被山茶花的淡雅香味取代。
意识到有什么超乎预想的事情在眼前发生,米莉睁眼,看着面前滞留在半空中的海浪,眨了一下眼睛,缓缓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