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浅间樱真到了自宁城做舞女。

晚上六点就得去舞厅与其他姑娘们往大舞池里站成一排,任由客人们挑选。

舞女们身后有三个操作机器的行政工,谁跟客人跳了几次,清清楚楚都记在系统上。

没错,破金最大的舞厅薪酬制度竟然采取的是老派计件制,没底薪,跳一支舞给一支舞的钱。

但是计费器倒很高级,只要客人的掌纹与舞女的掌纹同时摁在识别器上,就算成功“出单”,系统会立刻自动从客人账户里划走一笔预存的娱乐费。

当然,舞女们名气不同,跳一支舞的出场费也不同,千人千面,简直天差地别。

不过仰仗政府开发的这套系统,再复杂的人情金钱社会,一切资金的流动都变得那么简单、那么小白。

这就是那位寂寞精英长官亲自设计并操持的庞大城市精算系统,他让治下的每一分钱在流动时都处于他的“注视”下。

很了不起的执政官嗬。

那些想逃税、洗/钱的人,在破金城,简直寸步难行,所以这里的犯罪率,全帝国最低,又因为这个原因,很多大商人都喜欢把总部建在破金城,所以这里的经济很发达。

浅间樱没兴趣打听别人挣多少,反正她来这里只是为了钓某个寂寞精英长官,于是她总是在跳舞时“不小心”踩到客人的脚,或者故意出错乱掉拍子,显得很业余,又或者耍点小手段让客人跳着跳着当众出丑。

于是两天后,没客人点她跳舞了,尽管她是新面孔,会引发不少男人的猎奇心理,但这个圈子很小,口碑这种事,熟客们你一言我一语,没几天就断了浅间樱的客源。

每晚都来这里坐冷板凳,其他小姐妹看她这个菜鸟的目光,或可怜或鄙视或漠视或取笑,浅间樱尽收眼底,但无所谓,相反她对现状很是满意。

“茉莉,今晚再没客人点你,”一个头戴黑纱半遮面,个儿挺高,至少有1米75的姑娘,边补妆边拿胳膊撞了撞浅间樱,“你在自宁城真彻底没戏了,赶紧着手找其他出路吧。”

茉莉,是浅间樱给自己取的花名,在这里每个舞女都不会用真名来混场子,比如正在补妆的这个舞女,花名叫野樱桃。

野樱桃这人,自打浅间樱来到自宁城,就没见她往嘴唇上涂过血红色号以外的口红,她总是戴黑纱穿渔网黑/丝,化烈焰红唇大浓妆,弄得又性感又神秘,说实话,浅间樱从没见过她素颜时的模样。

别看野樱桃装扮狂野,但私底下她人很不错,至少她总爱在没被客人带进舞池前,挤到浅间樱身旁,以前辈之姿点拨她几句。

“我也很愁呐。”浅间樱懒洋洋靠坐在沙发上,廉价的透明塑料鱼嘴高跟鞋鞋口隐隐约约挤着一排涂上红色指甲油的脚趾头,两条修长的大长腿叠在一起,那肌肉线条美极了,长叹一口气,她有些气馁地说,“就今天,要是再没男人找我跳舞,明儿起我就开始找其他工作。”

这句话是真心话,她的跟踪器没有成功匹配到方知塬的手机,所以至今对他的行踪还处于抓瞎状态,而她在自宁城苦守已有33天,仍然没等到那位寂寞精英长官的莅临,然而寻找光复灵片之事,不能这么傻耗下去。

得重新找办法接近方知塬。浅间樱如是暗想。

和野樱桃说了没两句,就有男人走上去递出右手邀请野樱桃下舞池。

浅间樱又落单了,她想不明白方知塬怎么如此禁欲,那样位高权重竟然不泡女人,简直奇葩。

想到这个难啃的男人,浅间樱挫败呐,仰着头靠在沙发背上,望着头顶五彩斑斓的灯球发呆。

实在不行,要不干脆去他办公楼前碰瓷吧,让他那孔武有力的司机把自己给撞伤,然后趁机缠上他?万一让司机撞残了怎么办,任务还没开始就夭折啊,回去怎么跟老师交代……

浅间樱内心思绪复杂。

“为什么你不去跳舞。”忽然,一道斯文柔和的声音从侧边传来。

浅间樱慌忙坐直身子,一看,两只眼睛眯成好看的一条缝,“长官,”从沙发上兴奋跳起来,两只手迅速合成一个圈,一把圈住了这位寂寞精英长官的脖颈,“好久不见。”

鱼儿终于上钩。

“松开。”方知塬口干舌燥命令,喉结凭空上下滚动。

“就不。”浅间樱又装出那种懵懂无知的表情,薄薄的雪纺短裙在方知塬衬衣上来回磨蹭,“除非长官您邀请我跳舞。”

恰巧,今天方知塬穿的衬衣材质是丝绸,雪纺贴着丝绸,等同于,肌肤贴着肌肤,有意无意地,这个女人开始拿她的胸脯磨蹭他,甚至她的一只小腿已经不经意间勾上他的膝窝:“走,长官我们去跳舞。”

方知塬的呼吸乱了,他后悔,之前不该中途让司机改道将他送到这里。

“长官,怎么不说话。”浅间樱仍圈住他的脖子,只是脑袋微微向后仰,这一下,竟把这位寂寞精英长官的五官看得很清楚。

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睫毛又长又密,阴影映在底下一对双色瞳上。

双色瞳!

这位寂寞的精英长官竟然是双色瞳,而且是极其漂亮的双色瞳,浅间樱默默咂舌。

左边眼眸是淡蓝色的,右边则是淡绿色,不细看很难觉察这是一对双色瞳,细看后会渐渐被它们迷住,像是一汪绿波荡漾的湖水倒映出蔚蓝的天空。

难怪方知塬这么冷然,合着是天生的啊。

天生的薄唇,天生的蓝绿浅淡双色瞳。

禁欲,克制,深沉,波澜不惊。

“长官,你眼睛好漂亮,像有星子在闪耀。”说着,浅间樱踮起脚尖,伸出舌头,微不可察地舔了一下方知塬的右眼角,“好想藏起来,不给别人看。”

方知塬终于动怒,无情地推开圈住自己的女人,转身离去,一句话也没留。

见状,浅间樱踩着露指高跟鞋小跑着追上去:“长官,我错了。”说着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转面看着他,不要他走。

方知塬垂下目光,见这个至今不知道名字的女人,正缓缓从她的领口里摸出一条红绳,上面坠着一颗金色的圆块:“长官这是您的党徽,上次落在电梯里,喏,今天碰见您,物归原主。”

说着,浅间樱松开握住方知塬的那只手,一手捏住金色党徽,一手去解隐形扣,没几秒,金色的党徽从红绳下跳下来。

浅间樱没有多余的言语,先伸手轻轻拍了下方知塬的西装领,上面已经别了一枚金色党章,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将自己这枚党徽也别上去。

两个圆圆的金色党章挨着一起,像两只眼睛。

“好了。”浅间樱抬眸浅浅对他一笑,便转身朝舞池走去,其实她已经后悔方才的鲁莽和冲动。

方知塬楞在原地,既没有追过去,也没继续朝大门走去,而是眼神复杂地望着那道背影。

回到车上,方知塬对司机说:“查一下这家舞厅,近一个月新来的舞女资料,我要详细的。”

“是。”司机不疑,服从命令。

方知塬揉着眉心,闭起眼睛,克制一会儿,没成功,抬手烦躁地松解开打得很紧的细领带,接着扯开衬衣最上面的两颗钻石纽扣。

呼吸燥热。

司机将方知塬送到官邸的停车坪,待他下车后,悄悄开走。

是的,这片停车坪就是他这个司机的最后活动底线。

方知塬立在门口人脸识别屏幕前,等待系统核对的时间,他透过屏幕看见了方寸大乱的自己。

领带不再打得一丝不苟,而是歪歪扭扭。

衬衣口子不再扣到最满,而是扯开到最大尺度,锁骨隐约可见。

『验证通过,欢迎长官回家』

人脸识别系统校验完毕,“哔哒”一声,房门自动打开。

方知塬推门而进,边走,边脱掉西装外套,然后随意丢在沙发上,等不及换拖鞋,直接奔上二楼卧室。

取走墙壁上挂的那副科索尔·哈德的世纪名画《交换》,墙上露出一个暗格,里面放在一个如典藏版《圣经》大小的金属箱,飞速输入一串数字密码。

金属箱里放在一只注射器,里面躺着5毫升金色液体。

方知塬挽起衬衣袖,露出手腕,娴熟地将针头注入静脉,两秒后,那5毫升的金色液体全部融进他的血液。

方知塬的身体变化瞬间恢复装出,接着他手指摁向一侧的感应板,将补充新药剂的指令发出去。

这是一只特殊的抑制剂,抑制那个感染了他,让他稍不注意就会发生异变的感染源。

方知塬将今夜的方寸大乱、燥热、难受全部罪因归于感染源。

归整好暗格、油画后,方知塬脱掉皮鞋、衬衣、西装裤,走向浴室。

“走,长官我们去跳舞。”

“长官,你眼睛好漂亮,像有星子在闪耀。”

“好想藏起来,不给别人看。”

“长官,我错了。”

“长官这是您的党徽,物归原主。”

抑制剂竟然这么快就过了药效!

方知塬仰头闭起眼睛,一只手撑在墙砖上,一只手滑到下腹揉戳,似乎有一把看不见的火正在燎烧他、折磨他。

再凉的水,都浇不灭、冷却不了心头这团火。

“承认吧,你想占有她。”忽地,方知塬的脑海里发出一声怪笑,是“它”在嘲笑自己,“一个月的压抑,你还是输了。”

被嘲笑的同时,方知塬不用低头就已经感受到下腹直挺的那个家伙,在听见“它”提到那个女人时,兴奋地上下跳动两下。

看来,他的身体比他本人,诚实。

方知塬重重一拳又一拳地击打墙砖,股股鲜血从指尖顺着花洒里流出的水,红红地滴到白色地砖上。

红与白,那女人细白的脚趾头,涂满了艳红的指甲油,沉默地诱惑着人。

莫名地,这个画面闪现在脑海里,紧接着“它”又发出嘲笑声:“你想见她,你压抑不住地想返回去见她。”

方知塬用这只血手用力抹了把脸,扬起下颌,紧绷着全身的肌肉,咬着薄唇,甩出一串漂亮弧度的水珠,一掌关掉自动沐浴键后,他喘了几分钟粗气,这才取过浴巾裹在腰臀上,光脚走出浴室。

想想,打开衣帽间,取下一件酒红色印花衬衣,这不是他惯有的正经风格。

方知塬打算重返自宁城,再见那个女人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