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

方知塬再次见到浅间樱,是在一家大型商场外的广场,他端坐在汽车后座,隔着车窗,远远看着她,顶着烈日,发传单。

今天的她,与往日很不同。

扎着马尾,穿了条圆领白裙,及膝,修身,斜跨着一个红色小包,脚上是一双黑色板鞋。

这将她最诱惑人的、涂了艳红指甲油的脚趾藏了起来,不媚的结果是——清纯如一汪泉水,缓缓流入方知塬的心田。

她实在太漂亮,站在那儿,像个爆炸危险品,不经意间就成了别的年轻女人妒忌的对象,所以她的传单,除了单身男人,只有上年纪的老妇人从她手中接过,并低头查看、认真咨询。

这时,广场上走来一个背黑色双肩包,戴眼睛、穿兜帽衫的宅男匆匆走来,方知塬见她小跑上去,与宅男并肩行走,边走,边抽出一张传单。

他想,她应该正在努力说服那个宅男,接过传单,购买她推荐的商品。

果然,宅男接过传单,开始低头查看,没一会儿,抬头指着传单跟她交流起来,兴许是热吧,那女人将那叠传单当扇子扇着,然后手一指,指向广场上的一个树荫下的长凳。

于是,她带着宅男,坐了过去。

“查到什么了?”浅间樱卖力拿传单扇着风,继续扮演着这个新身份。

宅男压低嗓子,言简意赅说道:“师姐,我暴露了,我待会儿就会转移去沉塞城,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着,抬眼瞥了四周,见没异样,摘下手表,取出背面的一个微型U盘,递给浅间樱:“这里面是我收集的全部情报。”

浅间樱迅速收好U盘,关心问:“你潜在监狱里,一切还好吧?”

这时,身旁有一对小情侣撑伞坐到一旁,宅男忽然嗓音一变,指着传单,呆呆说道:“小姐,这款肩颈按摩仪有点贵,还有更便宜的吗?”

浅间樱迅速接过戏,演起来:“先生,这款就是最便宜的,真没法再砍价。你要是觉得贵,这样吧,我向老板申请,看看能不能给你争取个最优福利,额外送你一个泡脚桶和养生壶。”

“我再考虑看看,成吗?”宅男表现的很犹豫。

“没问题。”浅间樱低头从挎包里摸出一支马克笔,刷刷在一张传单上写下一串数字,“这是我的号码。”

宅男拿着传单从中对折,放进双肩包,从长凳上站起身:“等我想好,会主动联系你。”

目送宅男进了地铁后,浅间樱抱起那叠传单,也站了起来,一转身,愣住了。

那一刹那的表情不可谓不精彩,有错愕,有惊喜,有难过,有怨恨,有破碎,更有不知所措。

方知塬手里端着杯咖啡,浅浅摇了一下,嗓音斯文柔和:“给你买的。”

他今天也穿了件白衬衣,却不是以前在绿里大楼工作时穿的那种很正式的版型,这一身很休闲,正面有一排精致的绣图。

慵慵懒懒的,但衣摆仍严丝合缝地全扎进裤子里,配上黑色阔腿西裤,三七分的熨帖发型,很像秀场走出来的模特。

方知塬正要再走近些,下一秒,那女人气咻咻抱着传单,朝反方向走,看起来是不想搭理他,脚步却故意慢下来,方知塬知道,这是在等他。

于是,他快着步子走到与她并肩,喊了声:“花樱。”

闻言,浅间樱吓得一哆嗦,搭在手臂上的那叠传单“啪”地掉在地上,她险些误会,方知塬查到了她的真实身份,好在她很快想起来,他叫的是“花樱”,而不是“浅间樱”。

“长官,你想干嘛。”浅间樱瞪他,撅起嘴,带着一种纯澈的迷人,“连着两次吓我,吓生病了,你可得赔医药费。”

“在这做兼职?”方知塬攀谈起来,实际他对她现在的工作,了如指掌,毕竟治下情报部门不是白养的,盘丝天眼系统不是小学生用的计算机,他只是想让她跟自己多说会儿话而已。

“不是,”浅间樱摇摇头,蹲下去捡掉落的传单,声音小小的,“是正式工作,我在这儿卖电器,比如液态金属按摩椅、5D打印机、柔性电极充电器。”

“几时下班?”方知塬明知故问,再次把手里的咖啡杯递过去,“方才从商场出来,我不小心看见你,特意买给你的。”

“长官,我喝不来咖啡。”笑话,一个三岁小儿都知道不能随便喝陌生人的饮料,何况还是一个高级忍者,“还有五分钟,我就可以下班了。”

“我有猜到你可能不喝咖啡。”方知塬嗓音斯文柔和地说,拉起她的手,握住,“所以这里面装的其实是,电解质水。”

“长官,电解质水是啥啊?”

浅间樱抬眸,恰当装出一种傻乎乎的表情,心里却在绞尽脑汁想怎么婉拒才不露马脚,不经意地回捏起方知塬的指尖,像在调/情:“我就喝过水管里放出来的那种水。其他水,我不喝,怕喝了肚子疼,生病。”

方知塬一时半会儿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个问题,他知道这个女人村,打扮村没见识,但万万没想到是这么村,盯着她,一时没接话。

浅间樱见状,站起身躲避他的目光,摩挲着他的手指,羞羞地说:“长官,你是不是在心底嘲笑我……”

“没有。”方知塬撒谎了,“我只是在想,如何向你解释才更通俗易懂。”

“我特别笨的,长官,我听不懂这些,”浅间樱趁机再装傻,故意说错名字,拉着他的手,撒娇般前后晃着,这一下,她柔软的胸脯擦到了方知塬的手臂,“我不想喝这杯电水,可以吗,我从小就怕触电。”

顿时,方知塬如触电般,呼吸烫了,□□烧了,喉结上下翻滚,艰难着嗓子说:

“可以。”

然后,他看见身旁的女人像吃了糖似的,开心松开他的胳膊:“长官,再见。”

“我送你。”方知塬脱口,两眼直勾勾、火辣辣的,“你还住原先哪里没?”

浅间樱一个失措的表情长在脸上,侧过身,局促地说,“我搬家了”接着咬着唇,低下头,瓮声瓮气道,“长官,我不坐你的车……”然后赌气般发起誓,“再不坐了。”

“生我气?”方知塬伸出食指勾起浅间樱的下巴,大胆地揉着,嗓音斯文温和,“上次的确是我不对。”

过了一会儿,浅间樱偏过脑袋,装得羞答答:“那也不坐,还是不顺路。”垂眸,脚尖踢着一颗小小的石子。

“都给你赔礼道歉了,还拒绝?”方知塬勾起嘴角,“还没人敢这么明晃晃地拒绝我。”接着恐吓道,“谁敢拒绝我,我就收拾谁。”

踢石子的脚停了一下,显然这个没见识的女人被他这句话吓到了,方知塬胜券在握般,重复问:“现在住哪,送你回去。”

他打破了自己的原则,一句话重复说了两遍,因为某人。

“佘舍街。”

坐进车里,浅间樱如上次那般紧贴着车门,缩在角落中,显出对这荷枪实弹空间的畏惧感。

汽车启动,方知塬摁下前后座间的隔板开关后,没再主动和她说过一句话,冷眼冷眉望着车窗外,两人的关系似乎又回到冰点。

浅间樱有些失望,上次那个魔方也没瞧见,苦恼着该怎么打发这份尴尬。

无奈,她只好从斜跨的小红包里摸出那只旧旧的MP3,散开长长的耳机线,捏着两只耳机一左一右塞进耳道,独自听起歌,视线也转看车窗外。

过了一阵,忽然,她的左手被方知塬毫无征兆地握住。

浅间樱慌忙转过头去看方知塬,眼珠瞪得圆圆。

平心而论,这位寂寞精英长官至今对她做过最出格的事,就是方才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以及揉的那一下,其他时候,都是她拼命“主动”地往他身上凑,他则“被动”受着。

然后,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位寂寞精英长官居然伸出他的左手,稍稍侧了点身,像要压过来亲她,但他只是一把摘掉了浅间樱右边戴的那只耳机,塞进了他的右耳里。

“我也听听,是什么歌。”

“长官。”浅间樱羞红着耳尖喊了一声,直勾勾瞪着他侧脸看。

方知塬情态像一面湖,波澜不惊,实际他握住浅间樱的那只手,此时已经不大老实了,手指缓缓挤进她的五根指缝间,来回搓、揉、捏、夹。

刹那间,浅间樱知道自己盼望的那个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