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李若晴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了一遍,寇蔻身上的鲜活灵动劲儿让她嫉妒又恨,若不是谢启,她早就和蒋毅在一起,为蒋毅生儿育女,而不是谢启这个粗鲁的武夫。
谢无虞就是她这辈子都抹不去的耻辱!当初怎么没将他一把掐死呢?
除了内心的嫉妒和恨,李若晴对寇蔻更多的是迁怒,谢无虞凭什么拥有这一切——地位、美人、甚至于权利,他应该和他爹一样,早早地死了才好。
只见她若无其事地掸掸衣裳上的褶皱,“作为新妇,不早早地来给婆母敬茶,反而对着婆母大吼大叫,还真是和谢无虞一样没规没矩。”
听她这般数落谢无虞,寇蔻气得不行,那么好的人,她凭什么这么说。
寇蔻扬着一张憋的通红的脸道,“那可太可惜了呢,我以为您不是夫君的母亲啊,不然,昨日我和夫君拜堂时,怎么您不在场呢?”
觉得这样还不够,遂又补充了一句,认真地点了点头,“夫君也没告诉我,我以为婆母早就不在世了。”
这下,算是戳到她的肺管子上,李若晴尖叫起来,“来人,还不让她给我跪下。”
身边的两名婢女来到寇蔻跟前,刚将手搭在寇蔻的肩上。
一道冷淡的声音从外边传来,“母亲耍得一个好威风,只是寇蔻所言正是我所想,这是谢府,不是丞相府,母亲还是给自己留些颜面的好。”
视线在寇蔻右肩暗色水渍处停了一瞬,目光沉沉,牵起她的手往静远堂走去。
被他这样毫无预兆地握住手,寇蔻反手学着他的样子也紧握住他的,而后朝他暖暖一笑,低声道,“现在不疼了,只是刚开始有些疼。”
谢无虞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生平第一次对他人生出愧疚。
扫了一眼候在外面局促不安的周管事和夏妈妈,“你们当记住谁才是府里的主子,按规矩来,自去领罚吧。”
阿芙诚惶诚恐地跟在两人身后,心下颤抖,谢无虞没回头,“护主不周,你也找周管事去认罚。”
寇蔻一听,晶亮的眸子不赞同地望向谢无虞,“那杯子一下就窜到面前了,哪能怪阿芙呢。”
谢无虞无法,“那便去寻王伯拿些烫伤药膏来。”
静远堂。
暖阁内,寇蔻坐在罗汉床上解着身上的衣裳,檀木几案上放着一件鹅黄绸缎里衣,谢无虞站在暖阁外,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
“嘶”一声,还真疼,寇蔻慢慢掀开黏在肌肤上的衣裳,这情况好像有些严重,脸色瞬间苍白起来,这,这不会留疤吧?
谢无虞听见那声轻“嘶”后,心中有什么地方像被什么啃咬了一口,皱着眉道,“可要我进来帮帮你?”
寇蔻听说他要进来,心下一慌,肩膀上那么大一片烫伤,丑死人了,她才不要他看到,忙道,“你别进来,我没事。”
阿芙拿来药膏子后,谢无虞又吩咐她去打来一盆清水。
寇蔻此刻衣襟半敞,头正低向右肩,轻轻地朝肩膀上吹气,白皙纤长的脖颈弯成一个美好的弧度。
阿芙将水盆放在杌凳上后,看了一眼若无所觉的寇蔻,眼神一闪,便退出暖阁,谢无虞将药膏递给她,“去吧,仔细些。”
阿芙垂头低声道,“世子,夫人她很爱美,现在肯定跟担心留疤在身上,若是您能去劝上一劝,夫人更能安心些。”
谢无虞收回药膏,语气淡淡,但却让阿芙差点跪下,“行了,我去看看,若有下次,你也不必再待在她身边。”
……
撩开垂帘,寇蔻正伸手在碰烫伤处,脖颈处套绕着一根细细的粉红绳带,而背后的绳扣已经被寇蔻松开,此刻那一小片绣着芙蕖的粉色布料,越过半敞的衣襟,随着寇蔻的动作荡漾不停。
谢无虞目光微顿,只一眼,很快便移开视线,轻咳一声,“可要我帮着些?”
陡然听见谢无虞的声音,寇蔻手下动作没收住,一下戳在烫伤处,钻心的疼涌上心头,泪花儿往外一飙,反应过来,又气又急。
慌乱将衣襟扯拢,脸上还挂着泪珠,出声阻止他靠近,“你别过来。”说完又赶紧低下头,她现在肯定丑死了,还有,肩膀那么大一块儿伤,肯定也很丑。
谢无虞以为她是害羞才不让他靠近,但烫伤还是越早处理越好,柔声道,“寇蔻,让我看看可好,早些上药便不会留疤。”谢无虞自己都没察觉出,此刻他说的话带着一丝哄人的意味。
他的声音太过温柔,与他对外人的清冷疏离不同,试想一下,若是拒绝了这样的一个人,那她罪过可就大了。
寇蔻又缓缓拉下衣襟,只堪堪露出雪白右肩,扭头对谢无虞道,“那你可要快些。”
谢无虞将绵软巾怕浸泡在水中,又用手一点点将其拧干,指背沾上点点晶莹的水珠,越发显得那双手通透无瑕。
寇蔻视线一直在他的手上,谢无虞想忽视都不行。
察觉到她的视线,谢无虞抬眸看了她一眼,眼里盛有细碎的笑意,喉咙轻逸出一个字,“嗯?”
寇蔻视线落在鞋尖儿,伸手揉揉耳朵,“没事,没事。”
谢无虞掀起长衫下摆坐在她身边,手中握着刚浸湿的软帕,看她一直盯着地面看,好笑道,“寇蔻不转过身来我该如何给你上药呢?”
寇蔻闻言半侧过身,右肩大片雪肤通红,还渗着些血丝,且还有些淤青,是刚刚茶杯砸过来留下的。
谢无虞祥和的目光一凛,不知在想些什么。
寇蔻发现他眼神的变化,以为自己这伤污了他的眼,可这也不是她想要的,心里一委屈,眼里全是落寞,“你是不是嫌弃我,讨厌我身上的疤?”
谢无虞不明白,小姑娘脑瓜子里为何会有如此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大掌隔着衣裳,轻轻将她的身子,掰到自己这个方向。
而后才将软帕一点点沾上她的烫伤处,擦净上边的血丝,期间尽量忽略掌下带来的异样。
寇蔻皱眉,有些疼,但奇怪的是,有夫君坐在她身边,她觉得这点疼也算不得什么,就是这样单单坐着她也很满足。
谢无虞见她皱眉,手下的动作更慢了些,“疼?”
寇蔻摆摆左手,傻笑道,“不疼呀,一点都不疼。”
谢无虞也不知受了伤,寇蔻在开心些什么,清理完伤口后,谢无虞又拿来药膏子,用青竹药匙舀上一团,再一一涂抹在伤口处。
药味儿有些冲,寇蔻捏着鼻子神奇地盯着一脸淡然的谢无虞,好似他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谢无虞倒没什么,毕竟,她身上时不时飘出一股石榴香,这药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上完药后,寇蔻刚准备把衣裳穿好,谢无虞捉住她的手,“先别穿,免得将药膏晕开,这几日也尽量穿清凉些的衣裳。”
话音一顿,目光不受控地落在她身上,胳膊和纤细脖颈处,白得刺目。
喉咙滑动,“不想留疤的话,伤好之前,别往外跑。”
一听说不能往外跑,寇蔻嘴角一撇,那该多闷啊。
谢无虞就知道她依照她的性子,是不愿留在屋子里,遂从东梢间去取来纸和笔,连带着砚台。
将吸饱墨的笔递给她,“今日你就想想,屋内屋外添置些你喜欢的东西。”
寇蔻一听,接过笔,果真来了兴致,也不计较不能往外跑这事儿了,“那也就是说我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喽?”
谢无虞点点头,“是,缺什么,我派陈武去取回来,你别往外跑。”
他都已经这样说了,寇蔻空出一只手不耐地将他往外推,“你快去忙,不用管我。”
……
书房内,陈英正向他禀报今日的情况。
“属下近日一直暗中跟在夫人身后,没有什么异样,可今日,她派人去了永安县。”
谢无虞眸色沉沉,凝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窗外阳光大好,可陈英感受不到一点暖意,公子近些日子,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也只有在娘子身边时,才会偶尔流露几分笑意。
只见他从都承盘中挑出一颗石子,随手往屋外树上一弹,被打穿脑袋的麻雀,“啪”的一声栽倒在地。
陈英额上冒出冷汗,一动也不敢动。
“跟着她派出去的那人,看她耍什么把戏,顺便找两个身手好的人回来,门房换了。”
“下次,可别让什么阿猫阿狗的跑进来。”
陈英恭敬领了命令,松了口气正要出去。
谢无虞又吩咐他,“将陈武叫回来,寇蔻午后有吩咐。”
午时,谢无虞回到静远堂,暖阁中的几案上,已经密密麻麻列出好几张单子。
而寇蔻还在用笔冠一下一下戳着下巴,想得认真,似乎这些仍旧不够。
谢无虞拾起一张扫了一眼,大到衣橱床榻,小到渣斗的用料颜色都一一注明。
谢无虞微哂,还真是,比他还讲究。
不过,他既然答应她,让她自己布置装扮,也不会因为这些就违反约定,在几案上轻轻敲了敲,“先去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