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只不过之前头疼到极致的时候,理智全无,一心只想拉着人同归于尽,现在清醒过来了,看见洛雨茗捂着脖子退缩的动作,卫祎凡心中也是暗道不好。

这可是他的解药,不能就这么地将人吓跑了。

卫祎凡看着洛雨茗明显慌乱害怕的神情,迅速调整了一下情绪,道:“抱歉,我刚刚……吓着你了吗?”

“还好。”洛雨茗的声音还有些心有余悸的颤抖,但是想着卫祎凡也是被折磨得失了智,也不好再责怪他,毕竟,她也没有受到什么真实的伤害,只不过刚刚那个样子的卫祎凡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有些后怕,“你刚刚是怎么了?是又头疼了?”

“嗯。”

卫祎凡的眼眸闪了闪,担心洛雨茗看出什么来,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眼睛。

“那要抱吗?”

“?”

卫祎凡疑惑地抬起头。

“你不是说抱着我就不头疼了吗?”洛雨茗说道。

卫祎凡这才想起,之前他曾经说过这句话,不过两人都没有当回事。

不过这次,卫祎凡发现他们只是短暂地接触了一下,但是头疼依然缓解了。

看来那东西也是聪明得很,知道洛雨茗是他的解药,所以只要她在的话,便不会做无用功惩罚他。

“你当哄小孩吗?”卫祎凡瞥了她一眼,故意说道。

卫祎凡又恢复平日里傲娇的模样,之前那个神色阴鸷癫狂的人仿佛昙花一现。

洛雨茗恢复了一点儿力气,慢慢地扶着门框站了起来,四下张望了一下,看着一屋子的狼藉,又看了一眼卫祎凡额头和手上的伤,“这些,是……在附近监视你的那些人做的?”

卫祎凡沉默不语,算是默认。

“你的头疼是怎么回事?你有暗疾吗?”洛雨茗又问道。

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如果卫祎凡经常出现那样不清醒的状态,那也太可怕了。

卫祎凡抬眸,脸上还带着剧痛后的苍白,审视的眼神落在洛雨茗的脸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确定她对他头疼的缘由真的一无所知,到如今也没有丝毫的怀疑。

“是旧疾了。”卫祎凡观察着洛雨茗的表情,轻而易举地就能看透洛雨茗眼底惊魂未定的担惊受怕,“只要那些人不来刺激我,便不会发作。”

洛雨茗紧张得绷直得肩头闻言也卸了力气,沉吟片刻又问:“你的头疼,跟他们有关?他们经常趁我不在虐待你吗?”

“是。”卫祎凡眼不眨心不慌地说道。

洛雨茗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对卫祎凡的处境感同情又无可奈何,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即便是她在,难道她有能力阻止吗?

现如今的她同卫祎凡一样,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刀俎。

“既然你在这里受尽折磨,昨日为何不跟着司徒将军走呢?”洛雨茗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力地说道。

她虽然不喜麻烦,但也明白卫祎凡是迟早要离开这里的,这种安逸的生活只是暂时的,如果卫祎凡提前离开,她也能早做打算。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啊。

因为你是我可以摆脱控制的唯一良药。

不过这话卫祎凡是不会说出来,只能瞥开眼,装作无所谓道:“不是说过了,现在不是最好的离开的时机。”

那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机?

洛雨茗欲言又止,看着卫祎凡额头还在不停流血的伤口,几乎将半边脸都染成了红色,也知道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眉头微蹙,询问:“你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我帮你处理一下?”

“呃……”卫祎凡微愣,随即用手轻轻地拭过伤口边缘,摸到一手的血,才察觉到他的额头破了。

之前痛到剧烈的时候,他恍惚中好像将头往墙上磕,几乎是想要一了百了了。

对比之下,这点皮外伤跟本不算什么。

洛雨茗起身就要去厨房打水,卫祎凡急忙捉住了她的衣角,“别走,你一走,那些人又来了。”

“我不离开,我只是去打水,给你清理一下,顶着一脑袋血你不难受吗?放心吧,他们不会来的。”洛雨茗安慰着,但其实心中也没什么底,她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

难道皇上的人想要来折磨虐待卫祎凡,她有能力阻止吗?

对待赵大奎二人,她还可以威逼利诱,狐假虎威,可是对于皇上的人,她这洛府二小姐的身份,还真是不怎么唬人。

卫祎凡眨了眨眼睛,想着洛雨茗只是去厨房这一点儿距离,而且马上就会回来,最终还是松开手。

他怎么能不难受呢,黏腻腻的,眼皮沾上血迹后也有些沉重。

洛雨茗拿了一块干净的毛巾,放在温水里,端着盆走了进来,放置在凳子上,正要伸手去拧帕子,卫祎凡伸手拦过她,“你的手还有伤口,我来吧。”

洛雨茗看着卫祎凡血糊糊的手,“还说我呢,现在是你的手比较严重吧。我的手已经开始结痂了,不碍事。”

“姑娘家手很重要,别留疤了。”

卫祎凡说着,伸手拿过帕子浸入水中,手上的血迹瞬间将一盆清水染红。

尤其是卫祎凡此人像是没有痛感,一般人手上有伤口都会避着一点儿,可是他不仅将伤口完全浸泡在水中,还拿毛巾重重地碾过,整个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洛雨茗看得眉头直皱,最终受不了抢过帕子,生气道:“你干什么,手不要了?”

“又不疼。”卫祎凡无所谓笑道,露出森白牙齿。

“我是让你将伤口周围的血迹擦拭干净,不是让你把皮肉都搓下来一层的!”洛雨茗气呼呼地说道,想要接手过来,但看到盆里的水已经变浑浊了,“我再去换一盆干净的水。”

“有多少热水?”卫祎凡问。

“怎么?”

“身上有些痒,难受。”

他最近一次清洗便是之前晕倒,洛雨茗帮他那一回。如今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再加上这两天出了不少汗,身上感觉十分地不舒服。

“那,你是要沐浴?”

“嗯。”

“不行。”洛雨茗拒绝道,十分不赞同,“你身上的伤好了吗,就想要沾水了。”

洛雨茗可是记得刚来时,卫祎凡身上那大面积的擦伤,还有不少地方已经灌脓。

“基本都结痂了,不然我也不会觉得痒了。”

“可是你手上的伤?”洛雨茗有些犹豫,看着对方的手,让她不要沾水,可是这人一点儿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一点儿破皮,不碍事。”

“行吧。”

洛雨茗道,既然本人都不在意身体,她这个外人什么好操心的?又不是痛在她身上。

洛雨茗先是将水盆里的脏水换了,再烧了一锅热水。

有了之前的前车之鉴,这一次洛雨茗只是让卫祎凡将帕子拧好,便拿过来小心翼翼地帮卫祎凡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因为没有绷带和药,卫祎凡的额头上的伤口也没有办法进一步处理,洛雨茗只得拿出干净的手绢,两头绑上细绳,就这么简单地固定在头上,简单地做个包扎,看上去有些滑稽。

洛雨茗压下嘴角的弧度,正色道:“你沐浴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沾到水了。”

因为卫祎凡的腿脚不方便,所以兑洗澡水这样的事情也只得洛雨茗亲自来。

洛雨茗将一锅热水烧好后,一桶一桶地提到浴房去倒入浴桶中,最后再打入冷水将水温兑合适。

这座庄院虽然老,破,小,但是五脏俱全,还有浴室这一点,倒是让洛雨茗很喜欢,至少避免了露天洗澡的问题。

“好了,你试试水温,不合适我再加。”洛雨茗提着空桶往外走。

“你要去哪?”拿着换洗衣物迎面进来的卫祎凡问道。

“你洗澡我留下做什么?”洛雨茗说着,随即瞪大了眼睛,“小殿下,你难道还要我伺候你沐浴不成?”

卫祎凡迅速蹙起的眉头足以可见他并不喜欢小殿下这个称呼,脸色不善道:“我是腿废了,不是手废了。”

“哦。”洛雨茗不解,“那你叫我做什么?”

卫祎凡的脸色略微有些不自然道:“我腿脚不方便,你别走远了,到时候可以帮我递东西。”

其实递东西是假,担心那东西又趁机惩罚他才是真。

经过两天的观察,他已经知道这东西也是聪明得紧,洛雨茗在他附近时,只要在一定安全范围内,那东西也拿他没辙。

但是一旦知道洛雨茗段时间内赶不回来,那就是变本加厉的痛苦翻倍袭来。

“哦。那好,我就在门外,你有什么事就叫我。”洛雨茗看了看卫祎凡的腿,想到之前他翻身上.床时麻利的动作,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里面很快便想起了“噗通”的水声,听声音应该是卫祎凡已经撑着身子入水了,这一刻洛雨茗羞涩于自己听力竟然这么敏觉,脸一红,往外走了几步,保持自己听不见水声而卫祎凡喊她能够听见的距离。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卫祎凡终于是穿上了衣服神清气爽地从里面出来。

洛雨茗的视线落在了他单薄的衣服上。

其实卫祎凡的衣服并不算多,洛雨茗初来时帮他换衣服时便发现了。

柜子里只有两三套薄薄的夏季衣服,春秋还可以勉强应付,但是那么薄的衣服绝对不能过冬的。

而且,那几套衣服的下摆都有磨出的破损。

洛雨茗看着卫祎凡身上那薄薄的料子,眉头微微一蹙:“你不冷?”

“还行。”

洛雨茗无语凝塞,想到了她来的第一天,卫祎凡就发烧的事情。

不过这还不到最冷的天,等到寒冬腊月,估计卫祎凡就不会这么嘴硬了。

洛雨茗看着四周的狼藉,弯腰收拾了起来,忙活了大半天,才勉强将东西给恢复原位。

被毁坏的围栏要重新修订,棉絮也被扯散了,难以恢复原样。

洛雨茗头疼地绕绕头,一床被褥可不便宜。

而且,今日也来不及再重新买一床被褥回来了,今晚上卫祎凡总得盖被子吧。

不过好在外面的被单还是好的。

“有了!”

洛雨茗回到房间,找出针线出来,将干净的,没有弄脏的棉花重新赛进去,在被单里铺匀净,最后用针线固定,又是一床崭新的被褥,勉强能用。只不过因为有些棉花被扯散出来已经弄脏到无法使用,这重新装回去的被褥就比之前单薄不少。

“卫祎凡,你看。”

洛雨茗喊道,对自己的手艺相当满意。

可是卫祎凡见状却瞪大了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洛雨茗这样子都能还原。

洛雨茗回头一看,“你怎么这个眼神?”

卫祎凡咬牙切齿,“你手还挺巧的。”

“是吧,这样还能再用一用。”

“这太薄了,夜里盖着容易着凉。”

洛雨茗看着卫祎凡身上薄薄的衣裳,想到卫祎凡之前的回答,“你不是不怕冻吗?”

卫祎凡瞥了洛雨茗一眼,神情复杂,“不怕冻和不会生病是两回事。”

“也是哦。”洛雨茗赞同,“那你晚上睡觉时将衣服盖在身上,这样就能厚实一点了。”

卫祎凡:“……”

洛雨茗发现自从她手受伤后,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之前完全没有想到生火取暖,在如今这样的天气里,生一堆篝火,坐在院子里烤东西吃,不禁解决了果腹的问题,人也变得暖和了,还可以仰头欣赏头顶的夜空。

这样的日子,是在皇城里享受不到的。

洛雨茗抱着一根玉米棒子慢慢啃着,看向今夜零星的夜空,忽然朝皇城的方向看去,也不知道现在皇城内是个什么情景。

还有她娘,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傻事,她走之前也跟她千叮万嘱过,低调行事,别再折腾了。

不过,她娘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她,她现在远在皇城之外,她娘没了折腾的动机,应该也能好好过日子了吧。

“你在想什么?”卫祎凡出声问道。

洛雨茗回过神,“我在想,这样清净的日子究竟还能过多久?”

“你想逃了?”卫祎凡幽幽地问道。

洛雨茗后知后觉地发现卫祎凡的声音有些危险,之前卫祎凡发疯时那种危险感又缠了上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现在的卫祎凡似乎是很怕她离开。

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卫祎凡以前也算是天之骄子,如今跌落尘埃,如今他的身边目前也算是只有她一个人了吧。

他被幽禁这里已经很久了,在她没来之前,身边可能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那些人来找他,也不过是打骂折磨他,就这样日复一日,卫祎凡没疯,已经算是心智坚强了。

“卫祎凡。”洛雨茗侧身望着他,喊道。

“嗯。”

“那什么时候是最好的时机?”洛雨茗百思不得其解卫祎凡留下来的原因,既然有机会出走,为何还要留下受罪。

卫祎凡神色一动:“你为什么问这个?你真的想离开了?”

“你将来不是也会离开吗?”洛雨茗说着,“我当然也会想离开,但不是现在。”

“嗯。”卫祎凡轻轻地点头,没有回答洛雨茗的问题,而是装作不在意地询问,“那你离开了这里之后有什么打算?”

“再找一处安静的地方隐居。”

洛雨茗的想法很简单,能潇洒活一天是一天。

“继续种菜养鸡,过你认为的世外桃源的生活?”卫祎凡挑眉。

“嗯。”洛雨茗点头,“我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生活简单,也不用面对人心复杂。”

“皇城那些千金贵女都是想办法往上爬,你倒是丝毫没有志向。”卫祎凡说着,也仰头看着头顶稀疏黯淡的几颗星星,其实不止是洛雨茗,连他也觉得这样悠闲无聊的日子,似乎过起来也不错。

不用被控制着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是,你有志向。”洛雨茗反驳道,不禁在心里腹诽:

将来你还不是做尽了无用功,为他人铺路做了嫁衣,白折腾了一场,最后还死得那么凄惨。

有时候,不是有志向和努力就能够改变的。

有些人,一开始便注定了结局。

洛雨茗转过身不再多言,想到书中自己的结局,也不禁有些伤感。

也不知她如今逃得远远的,究竟能改变多少。

卫祎凡盯着洛雨茗伤感黯淡的侧脸,眼眸渐深。

“早点睡吧。”

洛雨茗叹了一口气,用火钳将没有烧尽的柴火夹出来,再用水将火星熄灭,正要起身进屋,忽然后颈一痛,眼前的画面在一瞬间天旋地转,然后归于黑暗。

卫祎凡接住洛雨茗下坠的身体,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一直手往前推动着轮子便回到了房间。

翌日,洛雨茗醒来时,还没有睁开眼睛,便发现脖子十分僵硬。

“嘶……”

落枕了?

不对。

洛雨茗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熟悉的床幔,记忆去回到了昨晚,她好像是被一个手刀给劈晕了。

想到这里,洛雨茗再也坐不住了,急忙翻身下床,一开门却发现卫祎凡守在门口。

冬日的晨阳并不灼热,刺眼,而是变得温和起来,缱绻地倾斜下来,映在人身上,人也显得温和许多,卫祎凡推着轮椅转身,晨曦的暖阳给他镀上了一层温和的光晕。

少年眉目干净,脸上浅浅的绒毛都依稀可见,看着洛雨茗醒来气色还算不错,难得温柔地开口:“醒了?”

洛雨茗先是被这副晨曦下谪仙的美景给看呆一瞬,没有想到,一身反骨,动不动拿白眼瞧人的卫祎凡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一时都忘了最开始的目的,傻傻地点头,直到脖颈传来疼痛,才想起来质问:“你……你昨晚你为何打晕我?”

“打晕你?”卫祎凡歪着头,显然很疑惑,“分明是你突然起身,不小心撞上来的。”

说着,卫祎凡还撩开衣袖,晾出了有些淤青的手肘。

“?”

洛雨茗一脸疑惑,尽力地回想昨晚的情景,但因为卫祎凡是坐在她后方,她起身时只感觉后颈一痛然后便失去意识了,倒是一时间无法不能肯定她是不小心撞上去的还是故意的,见卫祎凡否认,倒是让她更加不确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