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听说车凝来看自己,秦书宜挣扎着起身就往外去,春雨春竹忙扶着她起身,“姑娘,仔细衣服又粘到背上了。”

车凝一进园子见着她的样子,心就沉了下去,几步走过来,“你这是伤到何处了?”

秦书宜拉着她进屋,然后又去软榻上趴着,眨了眨眼,“喏,伤到背了。”

车凝掀开她的衣衫,眉头一皱,“怎么这么严重?”

秦书宜笑起来,“祖母自然是为了保全秦家的名声,那可不得下手重点。不说这个了,凝姐姐今日怎么来了?”

车凝眉头还是拧到一处,“这不担心你吗?”

秦书宜递过来一块沾花饼,“凝姐姐,你尝尝这个,甜都很。你放心好了,我现在已经不太疼了,就是为防止衣衫粘住伤口大多时候只能躺着。”

车凝叹了口气,将带来的盒子递过来,“我带了些药膏来,这里面的药我以前常用,是我自己调制的,尤其这金疮药,对付刀剑伤最管用,你这背这样,应该也能用得上。”

秦书宜忙让春竹接过来,“如此那就多谢啦,姐姐自己调制的自然是最好的。”

车凝这才露出一丝笑容。

“对了,今日来,我还想和你说件事,上次我不是说闲着太无聊了吗?这两日,我想了想,打算办个学堂。”车凝道。

“办学堂?”

车凝点点头,“我这原也没什么事,前两日我在街边遇见几个孩子,家里没了人,只能出来要饭,饭没要到,还被人打了一顿。我想着,估计这繁华的京城不乏这些落魄的孩子,都是爹娘生的,没理由就该如此。”

“以前我在良州教过几个孩子功夫,我想着办个武学堂,教他们一些拳脚功夫,一来可以傍身,二来也算有个落脚之处。而且日后若是大了,还能去考武试,也算是个门路。”

秦书宜一听,觉得这想法不错,任凭是再富庶的地方都有最底层边缘的人。

她连忙点头表示赞成,“我觉得不错,而且眼下铺子生意也慢慢走上了正轨,等过两个月就可以盈收了,到时我可以拿出一部分来资助学堂。”

车凝摇摇头,“这一次皇上封赏了我不少,银钱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而且如今我也是县主了,每个月也有一定月俸,你就专心你自己的身体就是了。”

虽说知道车凝被封赏是迟早的事情,但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凝姐姐被封赏了?这是好事。不过,你这些封赏总有坐吃山空的时候,即便你有月俸也不够的,你就让我一起嘛,就当这武学堂我跟你一起办的。”

办学堂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何况还是这种分文不取的学堂,每一粒米那都是要用真金白银换的。如果没有固定且丰厚的银钱支撑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秦书宜算了下,仅仅是靠一个县主的月俸根本不够。

车凝吸了口气,“可是——”

“可是什么?你还和我客气?这是利民的好事,你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而且我想着虽说学武学也可以谋出路,但字还是要识的,不然就要被人叫大老粗了。到时我们还可以请个先生,若是有文学出彩的,也可以走文试的路子。”

秦书宜见她还犹豫,又道,“若是学堂有了成绩,那于我铺子也是好事啊,知道学堂是我家铺子资助的,别人自然会高看我们铺子一眼,那不还人流如织?”

车凝被她说笑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起?”

“嗯。”

日子一天天过着,秦书宜除了背上的伤开始结痂有些疼痒之外,其他并无大碍。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好了的原因,这几天饭量倒是见长,非但没瘦,掂量着好像还胖了一些。

她每天就这般吃吃喝喝的,不觉间就到了临近茶会的日子。

前两日,庚帖就已经送过来了。

庚帖送来那日,她就特意去请示过祖母,因为是初阳王妃的递过来的,秦老太太心里即便有气却也只能允许。

茶会这天,秦书宜早早地就出了门,同车凝和汴南晴她们汇合之后,便直接往藤萝园去。

而另一头,东里台也早早地收拾了,特意换了一身新做的衣衫。

正要出门就被母亲叫了过去。

东里台无奈,只得先过去东里夫人那里。

到时,正见着东里夫人侍弄桌上的花,一身青色长襟,头上几点青玉点缀,眉目温婉,端庄大方。

“母亲——”东里台行礼道。

东里夫人抬头,冲他招招手,“过来坐。”

东里台走过去,坐下来,“这是红鹃花?”

东里夫人点点头,“嗯,小妹昨日送过来的,说这颜色喜庆,放我这里添个景儿,你觉得如何?”

东里台点点头,“小妹一向喜欢这些,是好看的,不知道今日母亲叫我过来是为何事?”

东里夫人漫不经心地修剪着枝叶,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闲聊着,就是不说所谓何事,像是没看见他着急的神情一般。

东里台应和了两句便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东里夫人见他如此,动作又慢了些。

过了一会儿才道,“蓝之,你是有事儿?”

东里台点点头,“嗯,今日藤萝园有茶会,先前初阳王妃送了帖子来,儿子想过去看看。”

东里夫人垂眉一笑,将手里的剪刀放下来,“初阳王妃爱茶,她的茶会自然是别致的。只是,你这是去看茶会,还是去看人?我听说秦家汴家那边的帖子还是你同初阳王妃说的?”

东里台抬头望向自己母亲,“母亲?”

东里夫人倒了一杯水,推过来,“前两日,你说出门泛舟,其实也是为着秦家大姑娘吧?”

上一次,他听着汴家兄弟闲聊时说起要去泛舟的事情,便特意选了那天休沐去云湘湖泛舟的,母亲是如何知道的?

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这份心思迟早也是要让母亲知道的,也无需隐瞒,便点点头,“嗯,上一次,儿子就连累了秦家姑娘,还受了责罚,想着过去看看。而且——”

话未说完,东里夫人便指了指面前那红鹃花,“你看这花的枝叶是不是修剪得太多了?”

东里台的话被打断,有些不太不明白,却还是点点头,“没有。”

东里夫人笑起来,“这花啊和人一样,需得细心照料,仔细打理才能开出好颜色来。可即便开得好也还需人会修剪,像这样多修了一些好像就不美了。”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蓝之,你是我们东里家最有出息的孩子,可若是你不爱惜自己的枝叶,可能就像这盆花一样了,你明白吗?”

“母亲,蓝之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即便是儿子对秦姑娘有些心思也不至于就不爱惜自己了啊。”东里台不解地道。

东里夫人语气依旧温柔,“如今秦姑娘名声已经受损,你若和她走得太近,难道就不怕别人诟病你?”

“母亲是说秦姑娘落水的事情?我听汴家兄长说起过,她本就是无辜的,那些传言并无可信之处,而且,流言止于智者不是吗?”

东里夫人看向东里台,“我儿子果然是明理之人,不过,母亲还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

“若当日救秦家大姑娘的人是太子呢?”

东里台一愣,“母亲怎么知道的?”

他忽然想起,昨日慧婉仪也就是自己的姑姑生了病,母亲被叫去宫里侍疾。

是那会儿听说的?

东里夫人站起来,“蓝之,你是聪明人,你觉得太子殿下会无缘无故去救一个不相识的女子?那可是太子啊,而且我还听说上一次华清池花宴,太子可是独独赞赏了秦大姑娘的画,你可明白其中之意?”

东里台捏紧了手掌,没说话。

东里夫人拍拍他肩膀,“蓝之,我知道你所想,可是万一太子真是看中了秦家大姑娘呢,你是要和太子一争吗?你父亲走得早,你是我们东里家最有前途的,也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你自小就聪慧,我仍然记得小时候你趴在床头上看书的情形,蜡烛燃了一支又一支,你却浑然不觉疲惫。”

“倘若,你为了儿女之情,赌上自己的前程,你觉得你父亲泉下有知会心安吗?”

“可是,母亲,万一秦姑娘意不在此呢?”

东里夫人站起身来,“那你又如何知道她的意在你这里?而且,你觉得秦老太太会放着太子妃的位置不要,转而让她孙女进我们东里府?这位老夫人可是一向以秦府大局为重的。到时,若是东宫向东里家施压,你该如何?若秦家人要与东里家闹起来,你又该如何?”

东里台只将手掌越握越紧,直到掌心都捏出了印子,才觉得有些吃痛。

虽然他此刻不想承认,却也知道母亲说的在理,他可以不顾自己,但是他没法不顾全东里家。

他不是自私之人,他办不到。

忽然,天空下起细雨来,将那盆红鹃花打湿。

母子二人就这般在廊檐下站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东里台转过身朝着母亲重重地行了一礼,“儿子会考虑母亲的话的。”

东里夫人眼睛微涩,“蓝之,你能明白就好。你姑姑说了,做司业本来也是让你多些历练,最近朝中有意擢升有才干的子弟,她会向皇上推荐你的。今日,就陪母亲赏赏花吧,初阳王妃那里过两日我会亲自上门致歉的。”

东里台还想说什么,可看着东里夫人鬓角生出的几根银发,却什么都说不出了。

他不禁想起清缘寺和秦书宜一起合奏乐曲的情形。那一日,风和日丽,她眉目清澈,坐在古琴旁,眼似水杏,流盼生辉。

想起他们一起泛舟湖上时,她坐于船头处,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心中似有千斤压顶似的沉重,怅然苦涩。

终究,这一次茶会他是要失约了。

作者有话要说:李沐言:失约了好啊!拍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