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薛公公见她迟迟未出,已入了府内,脸上仍是笑盈盈,可身后俨然跟了两名伏虎卫。
这架势,容岁之前从未体会过。
还挺新奇。
她示意应雪止步,扯扯裙摆,快步跟在宫人身后。
见她上前,宫人面上沟壑愈深,笑道:“殿下莫担心,陛下宽厚,对殿下又格外恩宠,不过小小一桩婚事,搅了便搅了,比不得殿下金枝玉叶要紧。”
容岁牵唇笑笑,随他上了马车。
秋天的日头沉的快,入宫时,天色已十分昏暗,宫城四处掌了灯,一片宁静。
方一进入殿内,便听见连连咳嗽声,容乾枝端坐于高位之上,见她过去,脸色阴沉许多。
容岁识趣地在堂中跪好,“儿臣拜见父皇。”
“阿岁,”男人声量低沉虚弱,怒意暗涌,“你可知父皇今日宣你过来,所为何事?”
她自然知道。
且她不仅知道,还早做了领罚的准备,所谓否极泰来,今日。
自母妃仙去,兄长不知所踪,十几年来她既能长蒙圣恩,当然得清楚父皇脾性。
她直起身,直对上男人威严的目光,“父皇召阿岁进宫,是因阿岁今日犯了错。”
“哦?”
“赵侍郎近日与沈府定下婚约,今日午时,赵家公子前去别苑接沈家三小姐,被我挡了路,截了人,”容岁说到此处,顿了顿,又补充道,“不仅如此,我还将沈家小姐接到了公主府上,没交给沈家。”
容乾枝闻言,深吸了口气,冷笑一声,“朕说你乖巧,你又跑去扰人家事,说你胆大妄为,如今认错倒是干脆爽快!”
“父皇息怒,莫因儿臣气坏了身子……”
他摆摆手,“赵侍郎也是老臣,一把年纪了,今日寻来殿上朕,愣是又哭又喊,说你劫走他家准儿媳,还伤其次子……既已知错,便将沈家姑娘送回沈府,你回将军府禁足悔过三日即可。”
赵家的婚事他有所耳闻,赵家长子弱智,又常年卧病,生活无法自理,如今还与沈家小女定亲,虽有违仁德,左不过日后寻个由头暗贬了便是,大可不必闹得如此难堪。
公主出手搅和臣子家中婚嫁之事,更是荒唐,有失皇家颜面。
让容岁禁足,也算是给沈赵两家一个交代。
“赵家是火坑,儿臣不能让沈吟香跳进去,在她病好之前,亦不会将其送回沈府。”
殿中一片寂静,唯那道清亮的女声娇气而固执,传入容乾枝耳中,引燃将息的怒火。
“是朕往日予你太多荣宠了?竟这般无法无天!”
声音虽不大,却足以震慑人心。
容岁额前,早已布满细密冷汗,听闻此言,脑子一时间空白一片。
“儿臣知错,可儿臣不能视吟香不顾,背信弃义,还请父皇息怒,”她隐于袖中的双拳紧了又紧,掌心被掐得逐渐麻木,俶尔俯身拜下,前额扣于地上,“沈吟香必须在我府上修养,阿岁甘愿受罚。”
她心里知晓,自己此时顶撞的,是自己的父皇,大靖的天子,触怒龙颜,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
可她亦知晓,沈吟香若此时就这么送回沈府,便要随了赵家的意,事到如今,哪怕多留沈吟香在身边一日,也有希望熬死赵家那个将死之人。
“好,朕竟不知你还是个硬骨头,”容乾枝似乎已然气急,手掌重重拍于案上,连连又咳了几声,沉默良久,才低声吩咐,“你既要强留沈家姑娘,朕便依了你的意,不强遣她回沈府。“
他说得极慢,若有所思,“朕教子无方,愧对你母妃,你且去你母妃殿外跪好,跪到何时,沈吟香便在你府中留到何时,另,由宫中女傅予你四十手板,且看你知不知错。”
“来人,带公主前去领罚。”
话落,有宫人应声迎过来。
容岁低伏于地上,再抬头时,已忘了额上的疼痛,反弯杨起唇角,松了口气,“谢父皇。”
他只将她作为子女责罚教导,又替她争取了时间,往沈赵两家,也能交代。
今日她已派人打探过,赵福如今只余一口气,全靠人参汤药吊着命,她年轻康健,定能熬死那赵府煞鬼。
这顿罚,挨得值当!
许是因心里有所惦念,容岁被带去领罚时,眼里也是含着笑的。
女傅奉命持戒尺而来,将板子打到她手心时,还在纳闷:四殿下向来乖巧娇俏,怎如今突然遭了皇上责罚,罚便罚了,她竟能抿唇笑出来?
一旁宫人几度质疑女傅掺了私心,以为打得太轻,低声询问两次,女傅无奈只得加重了力道,拍得戒尺直震手,心也颤颤悠悠。
如此,容岁心中再如何宽慰,也笑不出来了。
手心剧痛层层钻心,眼里有热泪无法控制地糊眼,戒尺随着宫人的数数一遍遍落下,渐渐地,手掌便麻木起来。
她跪于殿前,只能垂首不去看那道戒尺,直到板子打完,女傅虽宫人离去,看守的宫人退到远处,才敢抽泣出声来。
疼,太疼了,这阵子都不能拿弓了……
换沈吟香躲掉那个短命鬼,似乎也值当。
在殿前石砖上不知跪了多久,转眼入夜,殿上冷冷清清,容岁有些昏沉。
白日奔波劳累,晚膳又未吃,说不疲惫是假的。
她垂首,偷偷用斗篷往膝下垫了垫,石砖才不那么硌人,无聊的紧,便嘀嘀咕咕数起时辰。
约莫数了半个时辰,在被困意不知第多少次的裹挟之下,容岁还是没能忍住,倾了倾身子,险些栽到在地上。
然而待她回过神,伸手欲去支撑之时,冷不防靠倒在旁人腿上。
“我原以为你贪睡懒惰,怎么如今,不知道回床上睡觉了?”
男人嗓音低哑,吐字慵懒温吞,容岁不觉愣住。
循声抬首,那双眼眸凌厉冰冷,现如今在宫灯的光火照耀下,掺杂了她看不懂的晦暗情绪,隐秘而汹涌。
“左慕恒?”开口时,才惊觉声音已有些哑了,她不适应地顿了顿,“你怎么来了?”
说罢,容岁揉了揉眼,确认自己在梦中。
只见他缓缓蹲下身,视线在她掌上滞留片刻,蓦地移开,皱眉与她平视。
“一日的功夫,你失信两次,若是旁人,早被我断去双腿。”
容岁缩缩脖子。
原是找她算账来了。
“我还在挨父皇罚呢……你,你要罚我,且等我回去再说,好不好?”她有些笑不出来,“我可以跟你解释……”
话音未落,左慕恒却是抬手捏了一把她的面颊,打断她的话。
“不必了,聒噪。”
“我接你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扣1查询左慕恒怒气值(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