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拿到钱后哪怕还是冷着一张好看的脸，也能感到她周围气场十分欢快。

酒吧老板花羽怜爱地望着她，戴着4.5cm长芭比粉穿戴甲的手指虚虚搭在林知鹭肩头。

她笑着说：“虽然不知道小鹭你明明这么厉害，却选择在我店里打工的原因，但薪资我花羽肯定让你满意。拿去买点牛奶喝喝吧，也就人保不做人，居然把成年年龄降到15岁，你在我眼里明明都只是个未成年孩子呢。”

人保，林知鹭在这副身体破碎的记忆里得知，人保就是这个世界类似政.府的机构。

全称为全人类保护组织，有治安部、防卫部、福利中心、清理部门、种植中心等等机构部门。

通天塔前的安检员就属于治安部，林知鹭在中央广场扫地的工作也是清理部门的兼职。

林知鹭再迟钝也知道老板对她释放的善意和温柔，于是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冷漠小脸浮现出认真的神色：“好，我知道了。”

答应了就要做到，林知鹭打算一会去便利店打工时，给自己奢侈地买一瓶合成牛奶，她也很怀念那个味道。

不舍地卸下枪，刚离开酒吧花羽又喊住了她。

“小鹭。”

黑暗的街道里少女回头，清透的灰眸在花花酒吧闪烁的LED灯牌下反射着绚丽的冷光。

花羽的嗓音担忧：“有顾客说在第25大街看到了卫兵拉警戒线，你是第五等公民会被卫兵送去检测基因关押起来，记得绕开那块喔！打完工就早点回家！”

检测基因，这个世界常用检测是否异变的方法。

末日第八十年，伊甸集团的伊甸研究所发现了可以抵御异变的完美基因和不完美基因，研发出基因药剂。

从此人类正式进入基因进化时代，并且有小部分人产生了神奇的异能力。

那时的人保还叫做人类国际联邦保护组织，在末日第八十三年改名，并颁发《人类进化等级》律法，自此人类根据所拥有的基因，被分为四等类别、一个不被划分的无名人。

第一等公民和第二公民分别是携带完整的完美进化基因者，及携带部分完美进化基因者，区别只在于完美进化基因的拥有完整程度。

而一旦检测出拥有完美的基因，都将拥有踏入不被异变感染的天空城——伊甸园的资格，这二类公民数量凤毛麟角。

第三等公民为携带不完美基因且觉醒异能力者。

从这一等级开始，是否有异能力就成了分水岭，并且似乎只有携带新的两种基因的人类，才有概率诞生异能力。

至今第三公民的数量也才占据现存人类总数的2％不到。

第四等公民则是数量最多的普通人，他们没有异能力，也没有进化出新的两种基因，还和末日前平凡人类一样，自嘲被进化的时代抛弃。

最后就是林知鹭这类‘第五等公民’的无名人。

他们的基因状态不稳定，极容易基因崩溃后被感染发生异变。这类人大多数是曾经有完美、不完美基因的人发生基因崩溃，就像林知鹭这具身体，曾经就是有部分完美基因的第二等公民，一个伊甸人。

作为不被人保法律保护的‘第五等公民’，人保防卫部的卫兵们是有资格拦下林知鹭，对她进行关押，直到基因检测确定她基因稳定、异变值也正常，才会放她出来。

而具体关押多久，就取决于这些卫兵们的心情了。

林知鹭不想被关，这很影响她打工。

少女歪了歪脑袋，尽量大声回应：“好！”

女孩高挑纤细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无光的街道里。

在地下城路灯供应的时间之外，世界是黑色的，哪怕170层的层高有30米也充满了压抑，人类仿佛被遗弃在这个海底囚笼中。

花羽看着无边的黑暗叹了口气，回去继续招呼那些企图用廉价酒精灌醉自己的失意人。

林知鹭离开酒吧时已经是晚上9点57分，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街道比白天还要更黑，只有一些夜间还在营业的店铺用发电机点亮闪烁的迷你广告牌。

她回忆了一下花羽说的第25大街，那边是170层的公共部门。学校、医院以及人保的治安部、福利中心都在那块，哪怕送外卖她也很少过去。

去便利店的路并不经过那，于是林知鹭没有改变路线，反而借着黑暗的遮掩，快速地在170层的街道里穿梭。

距离第八份工作开始还有3分钟，便利店的老板爱算计且抠门，不准时到会被扣工资。

林知鹭不愿意被缺德老板扣工资，她打算今天下班后就把之前的工资都结了，然后把这四小时的打工时间挪到酒吧，酒吧是凌晨4点下班，花羽很乐意她长期兼职。

打工人时间紧迫，不由脚步更快，干脆翻身攀爬上了居民楼。

碍于层高限制，下城区里的居民楼大多只有三层，而且建筑拥挤，违章搭建的建筑极多，但林知鹭觉得很适合跑酷。

黑暗中，一抹黑色的身影如矫捷的猎豹在低矮的建筑间蹦跑、跳跃，长长的黑色马尾如尾巴般在她身后悦动。

她的速度快到打着哈欠在阳台抽电子烟的居民都没能看清，只留下被她刮起的风带飞烟雾的丝带，飘飘浮浮。

虽然速度不如丧尸时的三分之一快，但林知鹭跑得很开心，黑暗中璀璨的猫眼闪闪发亮。

上辈子的都市经过十几年末日，已经成了只有丧尸的废墟，她懒得在一群没智慧只会对腐肉流口水的‘同类’面前展现自己的强大身体素质，偶尔宅到快发霉时会偷偷跑到高速公路上，狂奔几百里，顺便找寻人类的踪迹。

每当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既自由又孤单。

林知鹭用了两分钟完成了4公里的城市跑酷，她觉得自己是跑酷手游的话一定接了很多金币。

便利店就在五百米外了，她故意放慢脚步，准备卡着点去打卡上班。

打工人就要有打工人的态度，下班要准点上班更准点，早上一分钟班都是她失误！

她刚要从一栋三楼的房子天台跳跃到十米外另一栋楼上，倏然动作一顿。

不知从何处飘来一股腥味，林知鹭敏锐地嗅到那是一股海产品的味道。

有点腥有点咸，不像是鱼类——被异变污染的生物多是海洋生物，哪怕鱼类再便宜，地下城居民也是谈之色变，就连190层垃圾场居民也更宁愿啃豆芽吃廉价营养糊。

难道有人晾了咸鱼干吗？明明臭臭的，她却有点馋。

饥饿了一周的腹部传出肠鸣音，林知鹭捂着肚子，她得快点去便利店，买瓶牛奶解解馋，视野的余光却瞥到一闪而过的晶莹。

是反光吗？可什么招牌的光能照到天台？

刚踩在杂物箱上腾空跳起的少女在半空中靠着强大的腰腹力量整个人生生地转过来，面向起跳处的天台。

掀起的黑色长马尾辫环绕在周身，夜视能力让林知鹭清楚地瞧见就在天台地面上，在距离她几米远处，一滩液体摊在地面上。

不知从何处而来浅绿色的光折射在液体上，让液体呈现幽绿色，肉眼可见的粘稠恶心。

林知鹭圆润的猫眼睁大，在地下城通风系统运转下，她又闻到了那股海产品味，不只是从幽绿的液体那传来，非常的近，几乎就在她身侧——

“咻。”

极速的破空声在身侧响起，一团墨绿泛着荧光的长鞭朝脖子她袭来，仿佛要卷起她纤细的脖子，狠狠扭断。

在这瞬间，林知鹭浅灰色的瞳孔缩紧，终于，她意识到她遇见了这个世界人们最恐惧的东西。

是异变。

身体在半空中无处可借力，林知鹭干脆扬起修长的脖颈，笔直纤长的睫羽垂下，柔弱的少女此刻仿佛引颈受戮的羔羊。

海腥臭味更重了，她几乎能想到这个异变有多么的激动，从它破空的声响判断的速度和力道来看，它应该能轻易把她身体鞭成两截——这里一截、那里一截。

在那滴着粘液的墨绿的异变快要触碰到她脖颈的刹那，林知鹭抬起手，五指成抓狠狠扣住它！

那只暴起青筋的纤细苍白的手腕一扬，一甩，躲藏在阴影中的异变被狠狠拽出！

在她身体往下坠向地面时，同时她将异变砸向右侧的墙壁，发出巨大的声响。

“嘭！！！”

少女如夜中玄猫在半空调整姿势轻巧落地，附近居民楼都被她这惊人一砸的壮举惊动，不少人家设置的警报‘滴滴’响起，应急路灯也二三亮起。

借着电压不稳的闪烁路灯，林知鹭才看清她手里的根本不是什么长鞭，而是.......

嗯？一条海带？

疑似异变的海带瘫软在她手里，顺着沁出胶质的海带条看去，被她砸在墙上起码留下三米直径蜘蛛网坑的异变物体型庞大如小山，仔细一看完全是一坨杂糅在一起的超级海带团。

只是此时这坨海带散发着黏腻恶心的腥臭味，整体已经脱离了藻类植物的褐绿色，呈现出一种快要融化的胶质感，叶状体的表面鼓起大小不一的泡，偶尔炸开在周边洒下一滩晶莹粘稠的绿色液体。

像是往水体富营养化的大缸里沉了一具腐烂半月的尸体，某些部位在哔哔噗噗的爆炸。

林知鹭觉得自己的想象有点恶心，原本被如海带咸腥味勾起的食欲抵消大半，她赶紧把手中的异变物也丢了出去。

那截海带直接在墙上爆破，脆弱的居民楼外墙也再次遭到了暴击。

居民们惊慌的声音渐渐清晰，有人拿起手电筒往这边探，林知鹭想都没想，隐没了身形但没离开。

这一段经历发生的极快，从被异变袭击到她‘解决’异变，前后不过十秒。

林知鹭还在思考几个问题，海带也属于海洋生物，所以这就是花羽说的疑似异变物？可不是在第25大街么，怎么会出现在五公里外的第14大街？还有异变为什么出现在170层，难道是被出去工作的人带回来的？人保的治安部安检员错漏了？

最后，异变是会感染的，尤其是作为无名人的第五等公民，本身就基因崩溃极其脆弱易感染，那她刚刚触碰到了异变......她会怎样？也异变吗？

没等理清思绪，强悍的听力传来了百米外的对话。

“A小队全体成员注意，异变源已经移动，出现在170层第14大街，做好战斗及收容准备。”

“辅助AI已预测出异变源移动路线，让治安部派人封锁第25大街到第14大街，所有沿途居民和生物需要被清理。”

是卫兵，她得离开了。

片刻后，一行身着圣洁的纯白色作战服的卫兵赶到现场。

“经检测，异变值为170，已达到C级异变源标准，是C级异变粘液海带，攻击手段弱，危险性二星。”

“据辅助AI监测，目前异变值正在飞速衰退，怀疑异变源陷入假死状态，重复确认，异变源已进入假死状态。”

A小队8名优秀的卫兵站在居民楼前说不出话。

他们面前十二米高的墙面上只留下一滩爆炸般的浓绿色脓液在不断滴落，落到地面时却变成透明的水，无一不宣告着有人用了极其暴力的手段赶在他们之前‘控制住’了这个C级异变源。

而且看上去是一击毙命。

其余队员心有不甘，议论纷纷：“看不出这下城区也有第三等公民居住，难道是提灯人？”

“别开玩笑了，那伙提灯的都是去送死的乌合之众，算得上名号的异能者都没几个。”

“看移动路径，这个异变源应该还没来得及感染居民，那其他异变物要清理吗？我不想为了下城人加班啊！”

A小队的队长开口打断他们猜测：“本次收容任务失败，异变源假死了，剩余的治安部和清理部会处理，处理后其余异变物自己会消亡。”

“撤退。”

卫兵们整合队伍后离去，只留下被治安员拉去关押检测的慌张居民们，以及被警戒线环绕起的大片区域。

不一会儿亮光一闪而过，居民楼墙壁上只剩下些许黑灰。

第14大街与第15大街交界处的伊甸连锁便利店恰好处于封锁线外。

林知鹭随便找了个墙壁，面不改色地把手上沾染的粘液擦干净。

那异变源的粘液也不知为什么，之前还是发腥臭的浓郁质地，现在味道就淡了许多，还变得透明如水。

距离上班还有十五秒，少女面无表情地甩甩手，确定干净后，她抬腿往便利店走去。

一定是这第八份工作太晦气，才会在路上被海带精袭击，她得找老板辞职，还要把这几天的工资领回来！

正拿出钥匙打开便利店落锁的卷闸门，因为异变袭击有些走神的林知鹭后知后觉才发现不对劲。

老板很抠门便利店白天不可能不营业，怎么会还关着门？

而且卷闸门关着还被从里上了锁，结合昨天她听到老板和小陈的窃窃私语，应该是在她下班后，他们又回到店里悄悄锁了门‘制烟’。

隔壁情侣酒店的大楼还亮着粉色的霓虹爱心招牌，粉色光晕下，身形高挑瘦削如杆子的黑发少女站在便利店前，灰眸闪烁。

林知鹭鼻尖耸动，她今夜第二次闻到那股腥臭味，只是这次并没有勾起她的食欲，味道还极淡。

不好的预感上心头，她直接蛮力拉开反锁的卷闸门。

难听的嘎吱声响起，卷闸门被拉到一半，露出后面玻璃门和便利店的货架装潢

——以及她老板正在逐渐融化的绿色大脸。

她退后一步。

老板贴在玻璃后的脸对她挤出露骨的微笑，皮肤脱离面部肌肉向下融化，低落的墨绿色液体落在她昨天夜班时才擦拭过放着酥脆小饼干的货架上。

她退后两步。

老板在她注视下渐渐变成一滩绿色肉泥，散发出那股垃圾桶里的酸笋味。

很好，她老板变成了一滩绿酸笋泥。

老板没了。

林知鹭瘫着的死人脸逐渐裂开。

她、工、资、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打工人痛心疾首